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29


  瓦萊麗正在廚房里忙著,凱茨換上一套輕便的運動服。她在肩上,胸上貼上醫用膠布,只是頭上,臉上的腫塊就沒辦法了。
  客廳里響著搖滾樂,她告訴瓦萊麗:“麥金尼斯探長要來,我們要花一個小時談話,瓦萊麗,你能不能……”
  “我可以离開這儿,不過得等你的長官來了以后,我不會把你一個人留在這儿的。”
  她朝他笑笑,拿起電話。現在是6點55分,她撥通了警察局辦公室。麥金尼斯還沒有下班,他7點15分左右出來。放下電話,她輕身對瓦萊麗道:“探長7點10分過來,瓦萊麗,幫個忙好嗎?”
  “幫什么忙?”
  “你現在就走,讓我一個人呆上10分鐘。”
  “不行,外面有人要害你,我不會把你一個人留在這儿的。”
  “瓦萊麗,”她柔聲道,“我需要一個人呆會儿,求求你。”
  “不,探長來了我才走。”
  “不,你現在就走。求求你,我會鎖好門的。”
  瓦萊麗死死盯著她,有點儿生气的樣子,凱茨堅決地說:“探長來的時候,你不能在這儿。”
  “為什么?”他問。
  “別逼我,瓦萊麗。”
  “可是,我為什么不能呆在這儿?”
  “因為這會妨礙我工作,因為我認為你是伯恩利案件的證人。”話一出口,她有點儿后悔,可轉念一想,也沒有別的辦法。瓦萊麗最好還是走,這樣對大家都有好處。
  “瓦萊麗,我……”
  “不要再解釋了。”
  “你還回來嗎?”
  “探長走了,你可以打電話告訴我。”
  “那么說,你答應了?”
  他看上去不太高興,不過還是答應了。他頭也不回地出了門,凱茨上上下下鎖上插銷。
  七點半了,麥金尼斯還沒來。唱片停了,凱茨靜靜地陷入了沉思。
  門鈴突然響了,把她嚇了一大跳。“我是湯姆·麥金尼斯。”探長的聲音從揚聲器里傳來。
  “你喜歡哪种威士忌酒?”她隔著門問。
  “當然是貝利牌的。弗拉德,別浪費時間了。你到底想不想讓我進去?”
  “是的,長官,馬上就開。”
  “上帝!”他哼了一聲,凱茨听見他在門外嘟囔著什么。
  門開了,麥金尼斯正背著手,踮著腳站在門口,臉上有一絲焦慮。
  “見鬼,凱茨,你怎么這么神經兮兮的?”他問。凱茨回答說,這只是個習慣。麥金尼斯微微一笑:“女孩子還是小心一點儿好。”
  凱茨端來飲料,兩人在沙發上坐下,麥金尼斯等著她開口。
  “長官……”她換了個姿勢,深深吸了口气,“長官,我現在的處境很糟,因為……我和本案的潛在證人之一,關系非同一般。”
  “他是誰?”
  “瓦萊麗·托馬斯,先生,運通公司的人事部經理。”
  “為什么說他是潛在證人?”
  “他認識伯恩利,和伯恩利的頭儿一起吃過飯。我去過他的住所,他有一套昂貴的音響,那也是在比奇曼的店里買的,說不定他也認識比奇曼。”
  “就這些嗎?”
  “不,還有。我找過伯恩利的頭儿史密斯。周六晚上,這個人和一個小伙子在阿曼多吃飯,而且有人證明這個人也和伯恩利在那儿吃過飯。”
  “行了,弗拉德,讓我好好想一想。現在知道,伯恩利和他的頭儿史密斯一起吃過飯,兩個經理史密斯和托馬斯也一起吃過飯,是吧?那又說明什么呢?”
  “也許什么也說明不了。不過,這兩人從來都沒向我提到過這些事。”
  “還有呢?”
  “我想史密斯沒准是個同性戀,長官。”
  “噢,為什么?”
  “周六晚上,和他在一起的那個小伙子長得特別漂亮,看上去好像……”
  “看上去像個同性戀,是嗎?你的語气听上去簡直像鮑勃·穆爾一樣。”
  “抱歉,先生,我只是想……”
  “想什么,孩子?”麥金尼斯喝完手里的飲料,手指敲打著玻璃杯。他看上去在努力地想著什么:“小姐,看來是你的雷達出故障了。還是我來告訴你吧。那個年輕人也叫史密斯,全名是阿德里安·約翰·史密斯,在倫敦大學上學,專攻英語語言。每個周末他和父親一起共進晚餐。”凱茨听著,臉色有點儿難看,她揮了揮手里的瓶子。
  “至于雷吉·史密斯,我們已經調查過了。伯恩利和格林被害那天晚上,他沒有不在現場的證明;不過比奇曼被殺那晚,他正在伯明翰參加一個會議。”說著,麥金尼斯給自己倒上杯威士忌,“至于托馬斯先生嘛,……‘福爾摩斯’也對他進行了一番摸底調查。”
  凱茨覺得心里有什么東西直往上涌。麥金尼斯還在往下說:“我們查看了格林的顧客清單,其中就有托馬斯先生。我們還把比奇曼的顧客列了個名單,人數當然不少。不過,把這兩個名單放在一起,取重疊部分,人就沒那么多了。其中只有格林、伯恩利,還有瓦萊麗·托馬斯。去年,他支付現金買了一套音響。”
  “瓦萊麗不可能是嫌疑人,先生,這太荒唐了。”她嘴上雖這么說,心里卻想著瓦萊麗身上眾多讓人捉摸不透的地方。
  “事實都明擺在那儿,他為什么從來不提這些事呢?”
  “他提了,長官。在喬治·伯恩利案件中,他始終無所不談。”
  “那么格林呢?”
  “那倒是沒有。可是,先生,他買房子是什么時候的事?”
  “一年半以前,難道他這么快就忘了從誰手里買的房子嗎?”
  “那也沒准。”
  “那么,弗拉德,你的房子是從誰手里買的?”
  “是位女士,名叫埃瑪·皮爾比姆。可是這种比較是不公平的。我是警察,在記憶方面是受過訓練的。”
  “好吧,再說說比奇曼。托馬斯買音響時和他直接打過交道。”
  “我不知道這些事情,先生。我們倆從來不談有關案子的事儿。瓦萊麗認為這會影響我們的感情。我僅有的一次提到這個案子時,也沒提到過比奇曼這個名字。”
  “可是他應該知道的,他會在報紙上讀到的。”
  “也許吧。”
  “可他卻從來沒和你談過這些事。你是不是也認為他應該和你談?”
  “也許吧,先生。只要把他當成嫌疑人,他的行為當然可疑。可是要是他是清白的,這些事也說明不了什么。報紙上又沒有寫比奇曼靠什么掙錢?”
  “他在机場工作。”
  “那就對了,瓦萊麗完全有可能把他當成另一個人。”
  “那這么說來,他和這些案子無關了?”
  “那也不是,長官。”
  “那好,為了以防万一,我們還是要對他作進一步調查。”
  凱茨只覺得肋下隱隱作痛。她想來個一醉方休,可剛才自己已經下過決心,案子了結前不再喝醉。現在該怎么辦呢?
  “先生?”她的思路漸漸清晰起來,“那么您是怎么想的?您認為他可疑嗎?”
  “也許他什么也沒干。”
  “可是……”
  “對,最好還是問問他,案發時他在什么地方。要是他能想起格林和比奇曼那也好啊。”
  “瓦萊麗很快就會回來。”
  “什么時候?”
  “你一走,我就打電話給他。”
  “對了,你剛才說你們的關系非同一般。”
  “是的,我是這么說的。不過,我就是我,這几天我放假。如果你們有什么公事要找他,我決不插手。”
  “可是,弗拉德,如果……”
  “如果他是凶手,是嗎?”
  “是的。”
  “他不可能是凶手。”
  “弗拉德,你是在拿自己的性命作賭注。”
  “這個賭注早就下了,我不會輸的。”
  “這是什么意思?”
  “好吧,先生。我們倆單獨去過許多偏僻的地方。他在這儿過夜,我也去過他那儿。他要是想拿我開刀,豈不是早就可以下手了?”
  “那也不一定。”麥金尼斯道,“他可以利用你,通過你了解警察在干些什么。”
  “可是,我們倆從來不談有關案子的事。”
  “你肯定嗎?你能肯定連一個點儿都沒涉及到嗎?”
  “從沒提到過關鍵問題,我肯定。”
  麥金尼斯重重地歎了口气,他看上去一副听天由命的樣子。他相信凱茨的直覺,但還是有點儿擔心,于是又道:“我也不認為瓦萊麗·托馬斯就是我要找的人,凱茨。”他說話時語气沉重,“可他身上總有什么東西,讓我覺得放心不下。我擔心的是你。”
  “怎么?”
  “問題就在這儿,具体我也說不上來,總覺得你在找……”他說不下去了,倒是凱茨替他說了出來:“找死?”
  他想笑,立即又道:“不,是麻煩。”
  “可你的意思就是找死。”
  “不,我沒這么想。”他還想說什么,凱茨插話說:“你認為我是什么?是女巫嗎?”
  “你喝多了吧?”他問。
  “沒有,先前倒是喝多了點儿。”
  “什么?”
  “沒什么要緊。”
  “剛才我喝多了,摔在路上。”
  “下午你喝酒去了?”
  “是啊,今天上午我心情坏极了,心里想的不是瓦萊麗就是雷吉·史密斯。布萊克賽讓我去療養,你也讓我离開一陣子。我難過极了,沒人覺得我胜任這工作。”
  “你怎么會這么想?”
  “我沒這么想,可要是別人這么認為,你和布萊克賽、穆爾都這么認為,那還有什么可說的?”
  “你干得不錯,凱茨。”
  “是,是干得不錯,”她說道,“所以才會把我調去和廷格爾,迪本一起玩電腦。”
  “別這么敏感,弗拉德。電腦房也需要警探,那里需要一個不僅會打字,而且善于發現的人。你是新手,又是女性,所以布萊克賽會選中你去干這項工作。”
  “說得好听!”
  “別這么發牢騷,弗拉德。相信我,你干得真不錯。”
  “我去把茶熱一下。”說著凱茨走進廚房,麥金尼斯端起桌上的威士忌。
  她在廚房里對探長道:“我還在想,當初我們捉拿特里沃·瓊斯是因為他和格林、伯恩利兩人都認識,而且又有前科。”
  “對,那時我們的确動手太早了。”
  “可是,我們忽略了他的妻子詹妮·威爾金森,她倒是有作案可能。第一,她和格林、伯恩利打過交道。第二,沒了房子,她肯定极不高興。第三,和特里沃·瓊斯一樣,她也极可能是個反同性戀者。說不定,她和伯恩利有染。因為案發前,有人看見伯恩利和一個女人在一起。”
  “先等等,”麥金尼斯打斷了她,笑道,“伯恩利和格林都是被男人殺的,況且現場還有精液取樣……”
  “那倒是個有說服力的證据……”
  “是結論性的證据,弗拉德。”
  “不要這么肯定,先生。雖然我們從精液取樣而猜想謀殺是出于性的動机,可是威爾金森完全有可能先殺了這三個人,然后再叫個同性戀來奸尸。”
  “上帝啊,你在說什么?”
  “我的意思是,不能簡單地把這些案子看成出于性的動机。我已經說過,伯恩利不可能是同性戀,我相信他不是。”
  “只是相信?”
  “好吧,我肯定他不是。”
  麥金尼斯沉吟了一會儿:“好吧,凱茨,暫且認為伯恩利是百分之百的异性戀,那又怎么樣?毫無疑問那是個男人作的案,難道不是這樣嗎?”
  “作案過程中有男性在場,這一點的确可以肯定。但并沒有直接證据說明這個男人就是凶手,不是嗎?”
  “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复雜了。”
  “這是什么意思,長官?”
  “我們不是不愿意作大膽推測,一旦有合适的線索我們就要追根究底,直到水落石出為止。現在看起來凶手就是男性,被害人是同性戀。他們都獨居,我可以肯定凶手是個男性同性戀。”
  “可是我們并不能證明伯恩利和比奇曼是同性戀。城里的各個同性戀俱樂部我們都至少去了兩回,大大小小的告示也貼了不少,可結果卻什么也沒有。他們倆要真是同性戀的話,會到現在都沒有絲毫消息嗎?”
  “好吧,弗拉德。就按你說的,這叫什么來著——對,一個精神變態者先強奸了被害人,又殺了他們,是嗎?”
  “女人強奸男人也不是沒發生過。”
  “可這畢竟有點儿特別,不是嗎?”
  “這是几樁不同尋常的殺人案,長官,您看。嘿,我該叫你湯姆,你把我的酒都喝光了。”麥金尼斯笑了笑,凱茨接著說:“湯姆,還有伯恩利和格林,他們都去過格里格夏,這是為什么?咱們得追著這條線索一直查下去。如果這中間确實有聯系的話,一定能找出這些人被害的原因。”
  “我可以發表意見了嗎?”麥金尼斯問。
  “抱歉,長官。”
  “叫我湯姆,記住了?”
  凱茨點點頭,麥金尼斯接著道:“我們還調查了戴維斯的案子,記得嗎?就是那個從陽台上掉下來的人?”
  “怎么?”
  “他的确喝得不少,從驗血看大概喝了五品脫。可据他姐姐透露,戴維斯喝酒從不超出兩品脫。我們讓她再好好想想,她說只有在過圣誕節的時候戴維斯才會喝那么多酒。”
  “他是不是同性戀?”
  “我想不是。他雖然一個人住,可他有固定的女朋友。据說他們的性生活還蠻不錯的。”
  “他也和其他人一樣,用現金支付開支嗎?”
  “据阿沃卡多說,是的。”
  “他是不是被人從陽台上推下去的?”
  “有這個可能,但不能肯定。”
  靜了一會儿,凱茨若有所思地說:“如果他是被人推下去的,而且多少和錢有關,他又不是同性戀,更沒受到性騷扰,那么……”
  “那么怎樣?”麥金尼斯道,“問題就在這儿。”
  “那么其余的三個案子里,‘性’也許并不是關鍵所在。也許是碰巧,這甚至有可能是凶手有意設置的煙幕。”
  “別開玩笑了,凱茨。好,接著說。”
  “說正經的,湯姆,我至少可以給你舉出兩條理由。”
  “我洗耳恭听。”
  “上學時,我學過一門課叫非正常心理。我們的老師說,一旦有一天他殺了人,他會把他們的腦袋割下來,給首相寄去。”
  “什么?!”
  “請讓我說完。比如說你出于金錢或什么別的原因殺了人,就會被推廣。這樣至少判刑7年,甚至有可能是12年或者終身監禁。”
  “這我知道。”
  “可要是這樁殺人案被認定屬于‘非正常’,別人以為你是瘋子,那就頂多把你關到瘋人院或戒毒所去。”
  “這樣難道比坐牢強嗎?”
  “當然,過一陣子,假如你心智恢复健全,他們相信你過去的所作所為是一時鬼迷心竅。通過各項測驗你完全恢复了健康,過几年以后,你就又獲得了自由。”
  “你沒有夸夸其談吧?”
  “當然。誰都有腦子,被抓和不被抓,其中的區別再明顯不過了,這是常識。這有關一個人的前途,我沒有開玩笑。如果一個人整天在屠殺牲畜,也許會被認為是個傻子,可他要是在屠宰場工作,這不就合情合理了嗎?”
  麥金尼斯端起酒杯,臉上的表情既有惱怒,又有欽佩。凱茨以為他又要發表什么高見,誰知他歎了口气,放下酒瓶問:“那么第二個理由呢?你剛才不是說有兩條理由嗎?”
  “我說了嗎?對,就是煙幕。”
  “可我不能完全相信你的推測。”他有點儿不近人情。
  “你不覺得奇怪嗎?同性戀沒被騷扰,和人發生性關系的倒是另兩個人。因此我認為從現場不能證明他們和人發生過性行為。”
  “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對伯恩利的住所情有獨鐘吧,弗拉德。”
  “不,先生,這完全是巧合。喬治的确是被人謀殺的,他不會主動去和人發生同性戀關系的。”
  “你信不信,一個正直的人也會干出同性戀這种事來。如果真像你說的,謀殺不是由于性的動机,那床上的精液又怎么解釋呢?”
  “我不知道,湯姆。這得先了解凶手的行為受到哪些動机的影響。”
  “能不能舉個例子?”
  “例子是舉不出——可是在戰爭中,士兵會戮尸。祖魯人的一种死刑,就是把一枚長釘子釘進肛門!你能說那是出于性的動机嗎?其實,那是用來嚇唬活著的士兵用的。”
  “好吧,好吧,我記住了。了解這些又怎么樣呢?”
  “至少可以讓我們避免一錯再錯,繼續走老路。我們正在走的也許就是殺人犯事先安排好的一條死胡同。”她又接著道,“要是戴維斯是被謀殺的,就已經有四個人被殺了。”
  “而且他不是同性戀……”麥金尼斯插話道。
  “因此不管凶手是誰,他一定是做了手腳,使謀殺案顯出另外一种……”
  “對,顯得像強奸案一樣。上帝!真不可思議!”
  說了這么許多,凱茨才意識到還沒燒茶,于是起身要進廚房給麥金尼斯再沏一杯。可探長說時間不早了,自己該回去了。凱茨的頭又痛了起來:“謝謝你上這儿來,湯姆。”她走回房間,“能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說吧。”
  “是關于阿沃卡多。他有沒有可能在美國度假期間中途回來過了?”
  “這倒是有可能,這很容易。不過這會記錄在美國移民署的電腦檔案中。如果他确實回來過,一定會有記錄。”
  “這么說來,阿沃卡多不可能是殺人犯了?”
  “為什么?”
  “他有不在現場的證明——在美國度假。他不至于飛回來殺了伯恩利和格林又飛回美國吧?”
  “應該不會,除非他傻。”
  “那他會不會用了假護照?”
  “要出境的話,首先得有入境記錄。”
  “這么說來,完全不可能做手腳?”
  “我回去再好好查一查。”
  “謝謝,長官。”
  “不客气。”麥金尼斯面帶笑容,“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凱茨也笑了,她的眼中又恢复了神采,看上去很美。

  ------------------
  小草掃校||中國讀書网獨家推出||http://www.cnread.net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