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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樓雨晴

  身子貼著身子,這姿態,太過親密……

  再怎麼任她胡鬧耍賴,也該有個限度及分寸。

  「就好了,你去外頭候著。」

  她聳聳肩,難得沒與他辯,乖乖到桌前坐著,張口等吃飯。

  他利落地弄了盤青菜和蒜苗臘肉,再料理了顆蛋,最後端了兩碗飯上桌。

  穆朝雨看了看自個兒的飯碗,再看看他。

  碗裡的幾塊雞肉,他端來給她時就有了,而他那碗除了白飯,也只有兩塊醃醬瓜,若沒特別留意,又要教他唬過去了。

  她挾了碗內的肉過去,他搖頭推拒,「你儘管吃,灶上還有。」順手將盛蛋的小碟子也推向她。

  是啊,灶上還有,他沒騙她,可他並沒有說自己會去吃。她若猜的沒錯,灶上留的那些,下一餐還不是出現在她碗裡。

  不會有人比她更知他性子,她若不說,他恐怕是菜葉白飯又一餐過去。

  堅決不教他擺弄過去,她起身進灶房端出那半隻雞腿,蛋分了一半過去,非要看見他確實將它們吞下腹不可。

  他拗不過她,只得受下。

  用過晚膳沒多久,他不過洗個碗出來,又找不著她的人了。

  他開門朝外頭望了望,想去尋人,臨出門前又收住步子。

  何必呢?她不是孩子了,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該回來時自然就會回來,他除了替她守住這個家,其餘什麼也不能做。

  只是……不得不承認,心底有些寂寞。

  他站在院子裡,輕輕撫過空蕩的吊床,回想起以往,偶有空閒時,兩人一起待在院子裡賞月、話話家常瑣事,她有時玩心一起,愛逗他、做些似真似假的曖昧言行,看他臉紅……

  看著她躺臥在吊床上的慵懶嬌態,對他而言,這便是世間最美的景致。

  他曾經在心底悄悄奢想過,若能這樣與她相互扶持、寧馨度日,日子即便再苦也無妨,他一生再無所求。

  牛嬸的意思他不是不懂,也不是什麼自卑自棄的念頭作祟——最初或許有一些,因為那時的他除了負累她,什麼也不能做。

  可後來,慢慢站穩了腳步,清楚自己能做什麼、能力又到哪裡,他或許不是最好的,可有他在一旁穩著她,她只會更好,絕無自厭自棄之理。

  他雖不曾表態,聰慧如她也應當明白,她願他是什麼,他便是什麼。若要牽手共行,他樂意之至,若要為奴為僕,他也由得她。

  直到今日,她從未清楚表明要他,他便什麼都不能做。

  他仰首,望向夜空一輪滿月。於他而言,她就如這一輪清月,光華而聖潔,在無法明明白白確認她的意願之前,他不能也不允許自己輕舉妄動,唯恐一個輕率,便是褻瀆。

  他,不願是第二個孫秀才。

  他一直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對她生氣,可顯然他是高估了自己。

  生平頭一回,他發了脾氣,而且是很大的脾氣,一發不可收拾。

  事發的因由起於某一日,他照慣例到院子裡給寵物餵食,沒見著白兔,以為它貪玩,上哪蹓躂去了。

  這隻兔子被她寵壞了,貪玩,食量也愈養愈大,還敢跟他沒大沒小,動不動就咬他褲管示威,他成天氣得撂話要吃兔肉。

  他沿著屋子找了一圈,沒找著,進來問了穆朝雨一聲。

  「哦,兔兔啊,我放回林子裡了啊,省的你哪天真把它給宰來吃。」她不經心地隨口應了他一句。

  「那是說著玩的。」他哪回真動手了?它愛咬褲管,他還不都認著它咬,事後再來補衫。

  心頭……覺得怪怪的。

  養了那麼久,原本小小的兔子成了大肥兔,也養出感情來了。

  但回頭想想,它若願走,放回去也好,那隻兔子本來就是屬於山野間的,這樣它應該也會更自在快活吧。

  又隔了幾日,養大的小雀鳥也飛走了,他不曉得是她放的,還是小雀鳥自個兒離開的,原本被那成日不覺得啾啾聲擾的難以入眠,如今屋子安靜下來,反而覺得少了點什麼,他莫名失落了好幾日。

  有一日,去擺攤做生意時,一名來客看她和小黑狗玩樂,被寶寶可愛逗人的模樣吸引,好生喜愛,開口問她可否割愛?

  她當下回絕了。

  一回、兩回、三回,那客人每來一回,對寶寶的喜愛就加深一分,不死心地一再探問,連酬金都開出來了。

  他以為,她會堅決推拒,畢竟寶寶對他們而言,不只是一隻狗,而是家中的一分子了。

  就在某一日,他發現寶寶的窩裡空空如也,問了她一—

  「送人啦!」

  她真拿寶寶去換錢了?!

  「這是為何不先問問我?」

  「問你做什麼,省點米糧,讓你多吃幾口飯不好嗎?免得你這錢精又在我耳邊叨念敗光家產。」

  她這滿不在乎的模樣,徹底撩起他心頭隱抑多時的怒火。

  「自己無情無義,不要把責任全推到我身上!我幾時跟你計較過吃多吃少,少吃幾口飯養著一窩子家禽家畜,我甘願!」沒錯,最初他是很頭疼著一屋子牲畜,甚至禁止她在給他找更多麻煩,可是、可是這一窩狗狗兔兔的,養久了難到沒一絲感情嗎?她怎能如此狠心,說捨便捨?

  「你凶我做啥?把它們送出去,家裡頭不是清靜許多?他們在新的地方,可以過得更好,享受我們給不起的待遇,有什麼不好?

  「所以若有一天,別人出價買我,你也會瀟灑出讓,是嗎?」這才是他最介意之處。今日遣兔送狗,哪一日會送走他?

  什麼是最好的,錦衣玉食算不算好?富可敵國算不算好,皇宮內院不就更金碧輝煌,高不可攀,比來比去,怎比的完?

  人與人之間的情感恩義,豈能拿著俗氣的外在條件相提並論,如果她盤算來盤算去就只有這些,早晚有一日也會將他稱斤論兩,待價而沽。

  她的行徑徹徹底底傷了他。

  「反正除了孫秀才,你什麼都能捨。」

  「這……什麼跟什麼啊!」明明是在講寶寶,幹麼扯到孫秀才身上去?

  「不是嗎?」養狗,養兔,養雀鳥,都是她一時心軟,興頭過了也全放了,曾經眷戀的那一抹溫情、恩澤,轉瞬之間成了笑話一則,獨獨孫秀才,人閒言蜚語中傷,仍然堅決不放手。

  他還能怎麼想,她還要他怎麼想?!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但我不會送走你,永遠不會,除非你自己要走,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在我心裡,你的份量遠遠超乎你所估量的。」

  是嗎?

  他不曉得自己該不該相信她,如今兩人都在氣頭上,他選擇默默走開,不與她爭辯。

  那之後的祭日,他每每走過院子,總以為隨時會有個軟乎乎的東西飛撲上來咬他褲管,也總是看著空下來的狗窩發愣,於是更加無法諒解。

  她難道……一點都不想念那些玩耍的日子,那以為自己是球的寶寶滾動,耍賴,撒嬌的模樣嗎?他光是想都如此難受了,與寶寶感情最好的她,怎麼捨得下?怎麼做得出來!

  以為她心軟,誰知她狠起來,連他都自歎不如。

  他沒有辦法釋懷,一連數日,不曾開口與她說話。

  一日,他半夜醒來,沒見著擱在床邊的繡花鞋,披著衣袍出來尋人,見她蹲在原本屬於寶寶的狗窩前,悶悶哭泣。

  「笨蛋,哪裡會不在意啊……」她也難受,她也捨不得啊……

  可寶寶跟著他們,沒吃夠一餐好吃的,難得有人那麼喜歡它,有好日子過,有人疼寵,她為什麼不成全?久了,也就會忘記她這個短暫的主人了……

  真的,她悄悄去瞧過好多回,再三確認那幾人有善待她的寶寶,否則早將狗要回來了。

  「說我愛找麻煩……好唄,我找的麻煩我自個兒收拾,壞人我來當,你有什麼好不滿的……」如果只有她一個人吃苦受罪,她可以無所謂的,可是每每為了她一時的心軟,最後承攬下來的都是他,承受苦果的也是他,他根本不會讓她受一點委屈,這樣她怎麼可能還無所謂,任由他繼續苛待自己?

  送走了這些家禽家畜,能讓他少操煩些,每餐吃得更飽,要她捨掉什麼她都願意,因為沒有什麼比他更重要。他到底懂不懂啊?

  「我只不過是把他的話聽進去了,掂清自己的斤兩,如果真的無法兩方兼顧,我當然要顧他啊!寶寶你說,我選他,心疼他,哪兒錯了?」她氣悶地,對著狗窩喃聲自言。

  居然說她不當他是一回事……這頂大帽子扣下來,都要冤死她了。

  最悶的是,她還得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因為只要流露出一絲絲不捨,他一定會去把狗要回來,然後滿山遍野的找兔子。她知道他會。

  「他到底還要氣多久啦……」

  身後,他悄無聲息的回房,躺會木板上,老高被子,掩起紅熱的耳根,頸膚。

  如果真的無法兩方兼顧,我當然要顧他啊……

  如此理所當然,毫不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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