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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樓雨晴

  「咦?小穆子今兒個好像有些不一樣。」

  她胡亂喊,眾人也跟著她亂喊……也罷,他早已絕望得不再糾正。

  「哎呀,新衣裳是吧?哪兒買的?」

  「可不是,好看極了。」

  連牛大哥都調侃他了。「究竟你討媳婦還是我討媳婦?穿得比我還稱頭。」

  這……大夥兒是約好了集中火力消遣他嗎?

  身邊那人聽得可得意了,撣撣他的衣衫。「初次做衣裳就有這等成績,我真有慧根,改天再給你多做幾件。」

  而後是祝家大嫂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意味深深地調侃。「不錯,挺合身的,也不枉小雨兒在我那裡賴上數月。」

  他一陣耳熱,穆朝雨聞言皺了皺鼻,回道:「不用強調數月,我知道我賴了你很久。」

  憨丫頭,重點不在「數月」,而在「合身」,名節都要被自個兒敗光了!

  他實在不知,該不該提醒她這教人歎氣的事實。

  酒筵開始後,他們被分開安置,他和鄰里間的男子們坐一桌,穆朝雨則在女眷那一桌。

  許是心情好,又或者樂得沒人看管,她一杯又一杯是黃湯下肚,他在鄰桌是瞧得頻頻皺眉,吃頓酒席也不安心。

  還喝!小酒鬼,待會醉了不睬你,看你怎麼回去!

  同桌鄰居見他也坐不住,時時朝另一邊張望,心下瞭然,笑到:「別擔心,那丫頭精的跟什麼似的,她懂得照顧自己的。」

  浥塵拉回視線,回了鄰居大叔。「我知道她不是孩子了,但——」就是放不下心,自己也無法控制那般的心,總要在她身邊打點好一切,才能真正安心,即使明知她一個人也可以。

  「她爹都過世四年有餘了,她要不夠靈巧聰慧,一個人怎挺得過來?她呀,是難得糊塗。」

  難得糊塗——

  短短四字,意喻深遠。

  聰明難,糊塗更難,而她,便是大智若愚、聰明的糊塗人。

  「她一直很渴望有個親人,你又凡事寵著她,她樂得全賴你,所以我說呀,你們真是絕配。」一個愛替人操心、一個則是渴望有人操心的滋味太久了,真是什麼鍋配什麼蓋。

  鄰家大叔說的,他也不是不懂,只是不說破罷了,她愛裝憨裝傻,他也樂得讓她賴上一輩子。

  喜筵將散,鄰桌的她不見人影,怕她真捧著酒罈子去找人拼酒,他急忙尋人去。

  尋至後院,那心頭記掛的人兒半靠在圍欄邊,與祝家大嫂聊著閨房間的體己話,他正要識趣地避開,偏巧鑽入耳裡的話語挽住了步伐。

  「我瞧浥塵是知禮守紀的君子,律己甚嚴,老顧忌著怕壞你閨譽,你若不給點表示,他是不會有動作的。」

  「我哪沒有啊?明示暗示全都來了,他偏給我裝聾作啞,像根本頭似的點不通,我有什麼辦法?」

  有——這回事嗎?

  他呆愣著,無法相信她竟暗地裡冤了他一記,活似他多薄倖無情。

  「怎麼個暗示?」祝家大嫂好奇一問。

  是啊,他也想早點,怎麼個暗示?為何他這當事人全無所覺?

  「我都明白開口要他娶我了,算不算明示?」

  用那種玩笑似的口氣?三分隨意、七分更像戲弄,依他看,逗人窘然無措的意圖居多吧?

  第八章

  他冤,那廂表現得更冤,氣忿難平地又道:「抱也抱了,在他面前露腿、露肩、又摸又纏的,還不夠?真要我剝光了強要他才叫明確嗎?我可也是個未嫁的黃花大閨女,也有矜持的——」頓了頓。「雖然不太多。」

  那是因為……她總沒個正經,他無法確知她有幾分認真,幾分嬉鬧啊!

  那些個親暱舉止,他也知是逾越了,可一向只當她愛玩,性子本就大而化之,不拘小節,因此也就更謹慎地為她把持住應有的分際,不能壞她名節,誰知……她竟是這般心思。

  是啊!若是無意,何必時時言語挑逗、意態曖昧?逗人也有個限度,她並非不知分寸的姑娘。

  渾然不在意地為他敗光名節,是因為……心頭早有定見,打定主意要他了。

  他只是沒想到……會那麼早,早在他什麼都尚未想清楚以前,她便沉穩地決定了自個兒的將來。

  堅定地將一生交託到他手上。

  不得不承認,他敗了。

  面對終身大事,姑娘家都比他果斷瀟灑、坦率大方,相較之下,他顧慮得太多,倒顯得優柔寡斷、拖泥帶水了。

  祝家大嫂朝他所立之處瞟了瞟,他臉一熱,知她早已察覺他的到來,那些話是誘著要穆朝雨說給他聽的。

  那實心眼的姑娘也不疑有他,挖心掏肺說得可多了、哪時牽手、抱過幾回、怎麼調戲他……一樁樁鉅細靡遺全抖出來。

  他還不知道,她醉了後話這麼多。

  「咳!」逼得他不得不站出來打斷她興頭。再讓她說下去,他都甭做人了。

  「抱歉,嫂子,給您添了麻煩。」他彎身告罪。「她醉了,我這就帶她回家。」

  「誰醉了?!」那醉娃彈跳起來,指著他鼻子。「小、穆、子!對吧?」

  要敢連他都認不出來,回去她就慘了!

  「沒醉就站好,別晃。」

  她憨笑,朝他軟軟偎倒,酒氣醺熱的焉頰在他頸際蹂蹂蹭蹭,似是降溫,又像在討憐。

  若是以往,他會信她真醉了,可這會兒……他很難不懷疑這賊丫頭在順風駛船,給她梯子不順勢爬下來,免了三分尷尬,居然還愈爬愈高,當心摔死她!

  迎上祝家嫂子瞭然的謔笑眸光,他微窘,卻沒再可以澄清什麼,默默受下這親暱行止,謝辭了主人家,背起小醉娃步上回程。

  「下次再喝這麼醉,把你丟路邊自個兒爬回家!」嘴上說著毫無說服力的恫嚇言辭,護憐行止卻是瞎子都看得分明。

  她笑了笑,摟住他頸子,頰貼著頰,近得他都能感受到她吐息間淡淡的酒氣、以及婉媚女人香。

  一路靜悄悄,誰也沒再開口。

  這寧馨的夜,這一輪明月清輝、晚風徐然,有她相陪,縱是背著她,長路無盡,也絲毫不以為苦。

  他從沒有一刻覺得如此平靜,步伐如此堅定,凝思著該如何清清楚楚讓她看明白自己的心意,要是再無任何表示,說不準她真要把對祝家大嫂說的戲言付諸實行了,這大膽丫頭可沒什麼不敢的。

  回到家中,將她安置床上,他打了水來要給她擦臉,誰知才轉個身,她人又不見了。

  真沒見過比她更不安分的姑娘!

  他氣悶地要再去尋人,才開了門,就見她蹲在院子裡那顆大樹底下,笑著朝他招招手。

  「夜深了,不好好歇著,蹲在這裡做什麼?」

  「我想喝酒,你陪我,我們再喝!」

  都喝那麼多了,還不夠?

  他想了想,換個方式打消她的念頭。「我很想,可是家裡頭沒酒。」

  「有啊!」她開始朝樹底下挖。

  「……」還真有?

  老天爺,他錯了!做人當真虛偽不得,他發誓下回再也不說違心之論了。

  當壇身逐漸由泥地裡露出,他也瞧清貼在上頭的紅紙。

  歲月模糊了墨痕,隱約猶能辨識年份、生辰。

  瞬間,他領悟了什麼。

  「是我的喔,爹幫我埋的。」

  一壇二十年的女兒紅,她的女兒紅。

  「這不能——」他連忙要再埋回去,被她制止。

  「牛嬸說,今天是好日子,會白頭到老,夫妻恩愛。你娶我,好不好?我們現在就成親,你跟我白頭到老,夫妻恩愛。」

  他啞了聲。

  怎會不好?他求之不得!

  可——這太突然,也太寒磣,不能如此委屈她。

  「這事等你酒醒再——」

  「你知道我沒醉。」

  他靜默下來。

  是啊,有何不可呢?

  早先就是他顧慮太多,累得她要不顧矜持表態,已虧欠過她一回了,如今她都主動求親,難不成還要拖拉著不乾脆?

  他願陪她瘋癲一回——

  「好,我們成親。」無論她是當真抑或醉後戲言,他是真心實意,願娶她為妻,一生誠摯相待。

  因陋就簡地原處拜了天地,再朝她指示的父母墳頭方向磕頭三拜,最後,夫妻執手盈盈一禮,唯望舉案齊眉,相持以誠。

  沒有紅燭喜帕、大紅燈籠,也沒有擺桌宴賓、賀客盈門,只有執手相依的兩人,以及一壇陳封二十年的女兒紅。

  她開了封,於君對飲。

  月已半沉。

  一罈女兒紅,兩人肩靠著肩,舉杯對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也喝去大半壇。

  「喝了我的女兒紅,想不認賬都不行了。」

  「我沒想賴。」他接過她手中的空杯,溫存拭去她嘴角的酒漬,才又替她斟上半杯,一如以往那般妥帖照顧著她的需求。

  「其實我酒量很好,不會醉。小時候爹常灌我吃很多珍貴的補藥補酒,所以身子骨很好,也不容易病。」

  「房裡那一大櫃子的醫書,全是爹留下的?」

  「嗯,他是大夫,醫術很好,醫德更好,若遇上窮苦人家,看病常常分文不取。他最常掛在嘴邊的就是醫者父母心,總說要把這一身精湛醫術都傳給我,希望我也跟他一樣,懂得幫助那些無助病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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