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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樓雨晴

  「我——當真是你醫的頭一個病人?」若不是純粹嚇嚇他,就是真的只醫過牲畜了?

  「是啊。打我有記憶以來,就在爹身邊看著,把脈、下針多少也學了一點,遇到不懂的就翻翻醫書,總有辦法的。」

  「……」你這樣講,難怪沒人敢讓你醫呀!

  她其實比他以為的還要更聰明,他這一身沉痾,能讓她醫治到今日這邊景況,靠的絕非只是運氣。

  「那後來呢?爹是怎麼去的?」

  「積鬱成疾。」這種心頭病,是醫術再高明的大夫也醫不了的。

  「咱們常去抓藥的那間藥鋪子,那原是我家的,爹太信任人,才會教人給拐騙了家財。可他無怨,只懇請那人留下王掌櫃,他跟著我爹做事了大半輩子,都年紀一把了,不堪再受折騰。」

  這哪來的傻子啊?自身都難保了,還一徑替他人想方設法。

  可也就是這股子傻勁,才會教出這樣的傻女兒,傻得——無比美好。

  正因為這樣的她,才圓滿了他的人生。

  他回身,帶著滿懷的感恩,將她擁入懷中。

  她靠著厚實胸坎,低低續道:「一家子兩袖清風,只好回到這祖傳的老屋。先是我娘不堪勞累病倒了,咱們連抓藥的錢都沒有,昔日幫助過的人,沒有一個站出來幫我們一把,因此不到半年,我娘就去了。再來就是我爹……臨終前,他堅持一生的信念也迷惘了,愧悔累及妻兒,問我——一世為善,真錯了嗎?

  「錯了嗎?我答不出來,可也不自覺在走他的老路,爹教了我一輩子的信念,無法說抹就抹得乾乾淨淨。」她仰眸,問他:「你認為,我該如何回答我爹?」

  他不答,反問:「帶我回來,悔嗎?」

  「當然不。」這一回答出口,她便懂了。

  她若悔了,沒那軟心腸,今日他便不會在這兒,與她拜天地,共飲夫妻酒。

  爹沒錯,世人千萬種,不會每一種結果盡皆相同,有好,也會有壞;有穆浥塵,也會有孫秀才,不需苦苦拘泥於結果不盡如人意。

  這世上,總要有幾個癡兒,教時間存在著希望與美好。

  「我若再找麻煩,你就別叨念我……」她歎。

  心裡早有準備了,她敗家,他拼老命養家便是。

  「時候不早了,該睡了。」他拿開她手上的酒杯,不讓她再飲。雖不會醉,喝多了終究傷身。

  她難得乖巧,一句也沒抗辯,軟軟偎去,臂膀攀上他肩頸,意圖極其分明。

  懶鬼。他也認命了,張臂抱起她,充當穆大姑娘的跑腿轎夫,將人安安穩穩送上床。

  打直腰桿正要退開,他冷不防又教她揪住襟口,一把扯了回來。

  「洞房花燭夜,你上哪兒去?」

  「別……」這回防備不及,他整個人跌上軟馥嬌軀。

  原來,姑娘身軀如此柔軟,感受到玲瓏有致,婉媚似水的女子體態,他幾乎要心神蕩漾。

  她纖指輕刮他臊紅的頰。「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君子不是這麼當的?」

  再把持下去,就不是君子,而是愣子了。

  他抓住頰畔搔弄的柔荑,合握掌中,湊上唇邊珍惜萬般地輕吻一記。「真的可以嗎?」

  總覺得太委屈她。

  至少——等他有能力,用大紅花轎、明媒正娶將她迎進門。

  「你似乎還沒弄清楚——現在是我娶你,不是你娶我。」早早從了她的姓,不是入贅是啥?

  原諒來打一開始,存的便是這鬼心眼。

  何妨?娶妻抑或贅夫,毫無爭辯必要,重要的是,那人是她。

  天際濛濛泛著白光,他便醒了。

  慣於少眠,總在她醒來之前,將一切先打理好。

  然而近日,他貪懶了,凝視臂彎裡蜷睡的香軟嬌軀,無比眷戀地摟著,怎麼也不捨得鬆開分毫。

  以往同處一室,不是沒見過她的睡容,只是那時極為自制,從來不敢、也不能放任自己,如此肆意凝視。

  她睡著的模樣孩子似的,兩頰泛著淺淺紅暈,唇兒微翹,似在誘人採擷……

  他想起,昨夜裡是如何恣意品嚐它,一遍又一遍,有幾回失了自制,吮弄力道重了些,她抗議地咬回他,可那樣的挑釁對男人而言只是更加助長了獸性。他不只入侵柔軟唇腔,更得寸進尺,進佔那無人到過的甜美芳徑,深深地奪占每一寸。

  從未想過這一生還能擁有屬於自己的事物,可她自己送了上來,一旦抓牢,說什麼也不會再放。

  思及此,他抑不住一腔狂潮,俯首輕吻嫩唇,怕驚醒她,不敢吻得深,只是柔柔地貼吮著,感受唇兒的溫軟滋味。

  他的。

  那麼美好的她,是他的。

  懷中嬌軀動了動,那當下,他也沒多想,不知怎地就掩飾地閉上眼。

  穆朝雨動了動腰桿,睜眼醒來,酸軟及疼痛立即毫不留情地襲來。

  她抬眸,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臉容,很快地憶起昨夜的放肆縱情。

  可惡,也不曉得要憐香惜玉些。

  好幾次,他纏得過分了,她會報復地捏他腰際,軟軟抱怨。「混蛋!輕些——」

  玩得正在興頭上的男人,全然不加理會她的抗議,居然當調情似的,已更深重的襲擊力道回應她……

  那些阿嬸、嫂子們說的沒錯,男人上了床榻,果然個個都是禽獸!

  她越想越氣,張口便往他唇上一咬。

  自己的唇都被親腫了,咬他幾口也不會過吧?

  浥塵也知自己昨夜是過分了些,默默任由她使小人招數報復。若她開心,愛怎麼咬、怎麼捏都隨她去。

  她不安分地這裡鑽鑽、那裡動動,也不曉得在做啥,溜到了床尾,伸直了掌在他腳底板上比劃,口中喃喃碎語:「約莫一掌半啊……」

  他心下有數,也不戳破,隨她擺弄。

  她又爬回床頭,食指點點他鼻尖。「不是我要說,能娶到我真是你的福氣!」

  哪有人如此大言不慚誇著自己?他暗自好笑。

  「話又說回來,你也不差啦!」她伸手摸摸他頰容,玩玩耳垂,再摸摸肩背、腰背。

  他暗自隱忍。再任她這樣摸下去,他就要把持不住了——

  所幸她玩了一會兒,便自己窩回他懷中,圍著他腰間再睡一會兒。

  第九章

  不知不覺,竟又朦朧睡去。

  等到再次醒來,身畔已不見那一夜共枕的人兒。

  穿妥衣物出了房門,聽見灶房傳來聲響,他循聲而去,見她正蹲在迭放柴火處,斧下劈的東西有些眼熟……

  他瞇眼細瞧,認出那是他睡了大半年的木板床。

  難怪今早醒來房好像空了些,原來是教她給劈了當柴燒……

  胸房暖熱著,他上前接過鐵斧。「我來,當心木屑紮了手。」

  她大方出讓,蹲在一旁托著腮望他。

  「欸,我們今天不做生意了,好不好?」

  他看了看窗外天色。今日起得晚了,休息一日也無不可。

  「好。」

  「那我們備點牲禮去掃墓,讓爹看看你。」

  他劈砍木板的手停滯了會兒,再度流暢落下。「一直沒問你,當初——為何挑上我?」

  這疑問存在心底很久了,並非他要妄自菲薄,而是在那當下,他看上去確實很糟糕,連牙婆都對他不抱任何指望了。

  她奇怪地回瞥他。「咦?不是你先抓住我,要我帶你走的嗎?」

  那揪握她裙裾的手勁抓得可牢了,活似生怕她不要他,眼裡滿滿都是翼求與渴望。

  「……就這樣?」

  「是啊。」她又不是什麼嬌貴千金,從來都不需要僕奴,打一開始,原意便是想求個伴,這事得要兩廂情願,而他正好原意跟她走,那她就帶她走。

  若是兩人還處得來,便結為夫妻,若是無緣,就當一世家人,將來遇上合意的男子,再讓他以兄長名義將她出嫁。

  她全都盤算好了,只是沒料到,這人性子比她料想的還要有趣,逗著逗著,倒也上了心,逗出三分憐意、七分情意,比自己以為的還要更喜歡這買回來的夫婿。

  就算是僕奴,她也不會讓人為她拭腳穿襪,那些舉動,她全當是閨房內的情趣,受下他的溫存貼心,一如他病著時,她也願為他擦身換衣。

  浥塵瞪著她,良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張口、閉口,反覆了數次,仍是呆愣著。

  「我……我……」當時只是餓得頭昏,又聞到她手上的麵餅香,哪知道自個兒抓住了什麼……

  但,要說嗎?

  他抬眼看了看她,又垂下頭,默默劈柴。

  還是瞞住她,一輩子都別說好了,姑且就當它是個——嗯,美麗的誤會。

  這是……怎麼回事?!

  村長家果園采收缺人手,他不過去賺個半日的外快回來,怎麼……這天地已經運轉到他無法跟上了嗎?

  盯著眼前的物體,他——穆浥塵,穆朝雨的萬能家僕,拜她惹麻煩的本事所賜,大風大浪見得多了,早已練就從容不迫的本事,擺平她所惹出的一切麻煩,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以為再也沒有什麼能夠嚇得著他,可……可這……

  他眨眨眼,再用力揉幾下,眼前的畫面仍然沒有消失,那小東西依然在他們穿上歡欣地揮舞手腳,饒是他再從容鎮定,這會兒也無法不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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