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她為他套上了蟋龍朝靴,低低的應了一聲,不想惹人注意。
「誰傷的?」
以為他問過就算了,竟是追問下去。
「沒人傷,自己跌的。」
「自己跌的……瞧過太醫沒?」
「擦藥了,不用太醫。」
「黃德,傳……」
「王上,真的不用了,若……若真要人瞧一下,等會兒奴婢自己去偵刑司的醫所就行了。」
太醫是只給王族人看病的,通常宮人生病只能去慎刑司,那裡雖是刑罰犯罪宮人的地方,但同樣也設有簡陋的醫所,專門治療生病的宮人,只不過那裡為人看病的是太醫院裡最末等的藥生,醫術普通,大約只能看看簡單的毛病,真正生病通常是幫不上忙,但那才是她這身份該去的地方。
他深深瞧了她額上腫脹的傷口一眼。「黃德,掌嘴!」他忽然道。
在一旁的黃德馬上跪下自掌起嘴巴來,其他宮人見這情景全嚇得不知所以。
玫瑰不禁心驚,忙問:「王上為何讓黃德公公掌嘴?」
「宮中之事首領太監如何不知,又如何知情不報!」他聲音極冷。
「王上說得是,是奴才該死,本想等您下朝後再奏報的,哪知奴才的自作主張惹您動怒!」黃德邊打邊說,不一會臉頰兩邊都打紅了。
「你且給孤瞧仔細這傷口,她要去偵刑司的醫所,讓她去,她醫幾日,孤要雙份。」
「是!」
玫瑰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又為什麼打人?只覺內心七上八下,隱隱不安起來。
弦月王宮內設有戲台,稱暢音閣,此閣外觀飛簷翹角,內部木雕精美,氣氛華燈綺彩。
而今日玲妃壽辰,便於此大開戲台,聽聞這戲班子大江南北走透透,各地方的名曲戲目都能唱,尤其是中原的侍詞歌賦更是一絕。
下弦宮空置,宮中無後,李玲位列妃位,已算是後宮之首,她的壽辰眾人理所當然爭相討好,因此幾乎所有後宮都來到暢音閣為她祝壽。
「這戲都快開唱了,玲妃娘娘怎麼還未出現?」有人心急的往暢音閣大門張望著說。
「急什麼,玲妃娘娘有孕在身,白是走得慢些。」
「也是,娘娘若能順利產子,不管男女,皆是咱們弦月王上的第一個孩子,那意義重大,令人期望至深吶!」
「王上並不多信,後宮嬪妃不多,僅一妃一嬪以及數個答應而已,玲妃娘娘幾乎集萬干寵愛於一身,受盡王上的獨寵,她的孩子當然受大家期待。」
「是啊,娘娘待人謙遜有禮,從不侍寵而驕,在王宮內外極有聲望,很得人緣,不像某人,老是盛氣凌人,讓人討厭,咦,說到這討厭鬼,怎麼還沒出現?玲妃娘娘大壽,她敢不來?再怎麼說她只不過是個嬪位,就算如何記很地位在她之上的玲妃娘娘,也不該在這場合表現出來吧!」
「這女人一向善妒,見不得別人好,這樣心胸狹,要不是玲妃娘娘容她,她遲早給自己惹禍了。」
「一點也沒錯」
玲妃過壽是宮中大事,碧玉吵著要來瞧熱鬧,玫瑰原本不想來的,但還是硬讓碧玉給拉來了,她故意選了個角落站,低調的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沒料到藏得深,反將其他宮女私下討論的這些話都聽進耳裡了。
玫瑰忍不住猜想這位玲妃娘娘到底呆怎麼樣的人?之前自己待在馬役司,從沒機會在後宮走動,自然無緣見到這位人人口中遇柔賢淑的奴子,雖然後來去了玉兔宮,但那裡地處最東,而玲妃住的儲月宮在西側,要碰面也不易,因此她並沒有機會見到這位宮中目前地位最高的娘娘。
「來了來了,玲妃娘娘到了,啊,連王上也來了,原來娘娘是與王上一道才會來遲了。」有人興奮的嚷起來。
玫瑰聞言立刻伸長頸子往暢音閣的大門瞧去,果然見到一對璧人出現。
冶冷逍穿著績羅常服,衣上繡有翟紋及十二章紋,模樣自是俊不可當,他的氣質不怒而威,君王之氣震懾四方,而與他並肩而立的女子……
玫瑰見她生得雲鬢花顏、蜻首嶸眉,天冷她頸上圍了團狐毛,那氣質雍容華貴、儀態萬方,一手經捧著四個月大的孕腹,那清麗婀娜的模樣我見猶憐。
「玲妃娘娘真是個大美人!」連碧玉瞧得都忘情的贊。
玫瑰首次見到如此風華絕代的女子自是震撼的,可令她更加驚愕的是,她心中居然閃過一絲念頭,若今日站在冶冷逍身邊的人是自己,那會如何?
也能這般驚艷四座嗎?
自然不可能,自己如何跟玲妃相比?
若與他比肩的是自己,有多少人要不服、要失望了……
這驀然出現的「不法」「心思令她惶然震驚,雲泥殊路,她如何會想這個,這根本不該她想!
「王上,既然您願意陪臣妾聽戲,那這戲自就由您選吧!」坐走戲台前的主位後,李玲溫婉嬌媚的拿若戲曲自錄讓冶冷逍過目。
「今日你過壽,你決定吧。」冶冷逍漫不經心的道。
李玲輕笑,那笑意經柔,風情萬種。「既然王上讓臣妾自己選,那臣妾就選」貴妃醉酒「這齣戲如何?」
他擺手便是同意了,戲班開始熱鬧開鑼,李玲微笑的坐在冶冷逍身邊安靜的聽戲。
這戲唱得精采,不時有拍掌叫好聲像海浪般一波接著一波的響起。
「玫姊姊,真好看,你看!」碧玉看得入迷,常忘情拍手,但事實上她們位置站得偏遠,並不能看到戲台的全景,但這也夠碧玉看得津津有昧了。
玫瑰原本也盯著台上看戲,可忽然間,她感受到一道目光似乎膠著在自己身上,她心頭漸漸不規律的亂跳起來,不可能,她躲在角落,人那麼多他如何注意到?而且他應當不知她也來了才對……
她屏著氣的向暢音閣最醒目的位置瞄去,果真那高高在上的男人正目不轉睛的望著她。
她呼吸頓時一頓,趕緊轉回身低下頭,不敢相信他竟能在人聲吵雜中,一眼就看見她。
她深吸了幾口氣,要自己定下心神,也許他看的不是她,是自己誤會了,於是她忍不住又再度轉回身去,想確認是自己看錯了,這回,他目光已移回戲台上,但兩片薄薄的唇上有抹奇異的笑意,雖然他目光已不是朝她這方向看來,她卻仍能感受到他在看她,那捉摸不定的心思才更令人心惶不定。
「玫瑰姑娘。」黃德突然出現在她身邊。
她嚇了一跳。「黃德公公?」
「玫瑰姑娘,王上讓您過去。」黃德很自動,對她已悄悄改了稱謂和用語,客氣至極。
「王上瞧見玫姊姊也來了嗎?」站在玫瑰身旁的碧玉也很驚訝。
黃德一笑,「王上一踏進暢音閣就注意到了,這不就讓我來帶姑娘過去。」
「王上的眼可真尖啊,玫姊姊還是快過去吧,別讓王上久等了。」碧玉馬上羨慕的笑說。
「可是……」玫瑰並不想過去,今日是玲妃娘娘過壽,自己這馬役司出身的宮女連伺候她的資格都沒有,過去做什麼?
「玫瑰姑娘還是快請吧,不然王上龍顏真要不悅了。」黃德見她猶豫,提醒道。
她無奈,只得暗歎,「好吧,我這就過去。」不想為難黃德,她離開碧玉往王座走去。
不一會兒,黃德已領她來到冶冷逍面前,他向冶冷逍回復道:「王上,玫瑰姑娘帶到了。」
冶冷逍額首,「讓她站在一旁吧。」他輕鬆道,並沒有刻意看她。
玫瑰聽命的站在他左側,而有側就坐著壽星李玲,她的出現立刻引起李玲的側目,不過也就一眼,李玲並未置緣什麼,繼續看她的戲。
然而李玲轉過來的瞬間,讓近看她的玫瑰微訝了。
原來玲妃的眼珠是棕色的,弦月人的眼珠大多深黑,難道玲妃不是弦月人?
這發現讓玫瑰頗吃驚,怪自己過去六不將宮中的事放在心上,才會連玲妃的出身都不知。
而這也讓她朕想起另一件事,冶冷逍討厭花,這事聽說宮裡上下都知曉,雖說眾人得到的理由與真實不符,但好歹也知不能犯忌,偏自己與碧玉傻傻不知情,才會臉些闖下大禍,不僅差點害死冶冷逍,連自己和碧玉的小命也賠進去。
看來以後她還是放些心思在四周,多瞭解一下宮內的事。
心思轉了一大圈,終於又轉回眼前來。
一開始她不明白冶冷逍為何讓她過來,等站了一會後,目光看向戲台上,才發現自己所站的地方竟是全暢音閣最好的位置,這裡能看見戲台上角色的每個細微動作,這才知曉冶冷逍的用意,原來他想讓她看得更清楚些……
「王上,光嬪娘娘來了。」小太監低著身子向他享報。
「嗯,讓她過來。」他說。
玫瑰以為光嬪見不得玲妃壽誕風光,打定主意不會過來,這會居然還是來了,令她有些訝異。
「臣妾來遲給玲妃姊姊祝壽,還請王上恕罪,玲妃姊姊見諒。」光嬪進來後立刻朝冶冷逍與李玲行禮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