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不要老是突然冒出來嚇人,嚇死我對你有什麼好處?」她不滿地控訴,拍拍胸口壓驚。
「你也太沒膽了吧!每次一見到我就嚇得魂快飛了,我哪裡可怕了?你這沒出息的人。」桂香一臉鄙夷地飄至計算機主機上,咧嘴嘲笑。
遭鬼奚落,她不甘示弱地一譏,「你有比我好到哪去嗎?我男朋友一走近,你馬上全身發抖的躲進馬桶。」
「是水箱,不是馬桶,少瞧不起鬼,還有呀!你什麼男人不好找,找了個命犯七殺的男友,你知不知道命格差的人很容易會被他衝到,連我都怕。」幸好她閃得快,只是倒霉被他丟出窗外而已。
桂香直呼好家在,幸虧水桶是倒著蓋住,替她遮住強烈的太陽光,直到這有了男人忘了室友的女人找回她為止,否則她這條鬼命就沒了。
「你怕他?」苗秀慧心情變得很好,瞇眼直笑。
「小朋友,別以為我不曉得你在想什麼,想請走我並不簡單,我和你滿投緣的。」誰教只有她能看見鬼,不找她還能找誰。
「掃興吶!人家才在心裡頭想了一下而已。」為什麼她能一眼看穿,因為鬼有神通嗎?像是看出她眼底的納悶,桂香陰側惻一笑。「你那張臉根本藏不住心事,一目瞭然,任誰瞧了都一清二楚。」這也是她跟住她的原因之一,心思單純沒什麼心機,靈體乾淨又有一道祥光罩著,身為鬼魂的她也能間接受到庇護,不必受其它惡鬼欺凌。
另一個主因則是看她順眼,人與鬼少能和平相處,她是有些人類的壞毛病,愛貪便宜又膽小,可是不失純真心性,連鬼瞧了也喜歡。
「我的臉……」她撫著看了二十七年的臉皮,心想現在整型不知來不來得及。
「別整了,再整也不會變漂亮,要是我兒子還活著,大概跟你差不多年紀。」
她脫口而出,全然不曉得自己說了什麼。
「咦,你有兒子?」苗秀慧眼角瞥向她慘白的臉蛋。
「我有兒子?」
桂香更驚訝,耳邊隱約傳來嬰兒啼哭聲,模糊的影像忽地鮮明,但隨即消失,她只捕捉到一個小男孩的形體。
「怎麼,你一點印象也沒有?」太混了吧——當鬼當到有沒有生過孩子都不知道。
什麼都記不得的桂香惱羞成怒,轉而批評起她的新男友。「趕快分手,不要再遲疑了,他絕對不適合你,早斷早安心。」一味地反對到底,不想他每次一來自己就得找地方躲藏,亂沒尊嚴的。
「聽你在放……鞭炮,我幹麼無緣無故跟他分手?他又沒搞劈腿。」她回嗆,自動將「屁」字消音。
「哼!原來你愛上他了,難怪心全往他身上偏去。」桂香滿不是滋味的一嗤,誤打誤中地戳破她的心結。
「我愛他?」她詫異不已,彷彿一道光打進靈台。
「你要是不愛他又怎麼可能把自己給他?你一向有感情潔癖,不是你所愛的男人,休想越雷池一步。」上次那一個差點被她活活打死,只因他把手伸進她的衣服,想嘗點甜頭。
咦,是這樣嗎?
苗秀慧想了想,心頭的迷霧頓然散去,站在彼端的身影,正是讓她猶疑不決的男人。
看來愛情早就來敲門了,她卻差一點錯過它,現在醒悟不算太晚,至少她還懂得把握,不會讓它由身邊走過。
「哎呀,我和雪緹、濃情她們約好了,不跟你多聊了,待會把垃圾分類,晚一點我再回來丟。」
叫我把垃圾分類,我是你的免費鬼傭嗎?
桂香抱怨歸抱怨,但是仍認份地將垃圾一包一包分好,鎮日閒著沒事做的鬼也要運動運動,不然鬼也會變老,像個老太婆。
而歡歡喜喜趕去赴約的苗秀慧才一坐下,當場被四張憔悴不堪的臉嚇得由椅子跌下。
「你……你們是怎麼回事,最近流行鬼妝嗎?」家裡一隻,這裡有四隻。
瞧她們頭髮乾燥分岔,眼窩凹陷沒精神,眼眶佈滿紅絲,還有鼻頭粉刺亂竄,真是太……太悲慘了,她們上哪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
「少說廢話,你找我們出來碰面就是為了嘲笑我們的慘不忍睹嗎?」長期失眠導致精神不濟的秦雪緹快崩潰了,她猛灌咖啡提神。
苗秀慧趕緊小心陪笑,「沒有啦!太久沒見到你們尖酸刻薄的嘴臉,真有點想念……喝!幻月,那是牛排刀,別把刀尖對準我。」這年頭不能說實話,容易得罪人,為了她的小命著想,得離危險人物遠一點。
「我們尖酸刻薄?」身為律師的蘇幻月正想著譭謗罪最高刑期可判幾年。
「不是啦!口誤口誤,我哪敢有那意思,全靠你們吃穿,我是懷念特別多。」
嗚,懾於淫威,她不得不說兩句違心話。
她們哪個沒用舌刀砍過她,是她太堅強了,像蜥蜴斷尾求生,才能逃過一次又一次的荼毒。
「我們還沒死。」寫童書的董知秋啜了口柳橙汁,順手闔上閱讀三分之一的《德古拉》
臉皮特厚的苗秀慧嘻皮笑臉地找死,「哪天真駕鶴西歸了,我一定情商老爸替你們辦一場超渡法會,自己人打八折就好,不要跟我客氣。」
還能買大棺送小棺,一家人都用得到,她三舅做的是木材批發,和棺材店老闆是換帖兄弟。
「你咒我們早死——」
幾雙冒火的美眸同時一瞪。
「哎呀!別冒火嘛!我也是擔心你們被工作操得過勞死,特地來娛樂一番,不過你們也要小小投桃報李一下,我最近的日子很苦悶,你們要不要找個已婚人士搞不倫,或是啃啃小嫩草,來場姊弟戀,讓我有八卦好挖。」苗秀慧自顧自的說得好不愉快,兩眼閃著刺目燦光,一心想著如何利用……呃,是好友們犧牲小我、完成她偉大成就,讓輕熟女的美貌榮登頭條,艷驚八方。
誰說女人一近三十便是敗犬,她們是芳華正盛的年紀,成熟的體態、冶艷的容貌,有足夠智慧看待兩性關係,男人們紛紛淪為裙下之臣。
「苗家阿慧,你到底找我們要做什麼,不會你自己也忘了吧?」以她的迷糊不無可能。
剛度完蜜月的於濃情神色慵懶的開口,眼眶殘留縱歡過度的浮腫。
「啊!」她臉上露出微惱的神態,以手掌朝自個兒不中用的腦袋拍去。「沒什麼重要啦!只是想問你們對耿仲豪這個人瞭解多少。」
「你調查他幹麼?活得不耐煩了。」於濃情一悴,叫她先保幾個意外險。
「沒事別查他,省得他桶你一刀。」蘇幻月難掩眉間的疲色。
「我跟他不熟。」董知秋的回答更乾脆。
「耿仲豪?」這人是誰,好像有點印象……秦雪緹直接把人忘了,跟她沒交集的人、事、物不在她關心範圍內。
「本來我問濃情就好,她是警察嘛!一定留有一迭厚厚的數據,可是她老公和仲豪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所以我不好意思開口……」
她話說到一半,某個女人忽地打斷她。
「你喊他仲豪?」
苗秀慧當下臉一紅,不知該不該承認。「我和他……這些日子走得近一些。」
「上床了?」
「知秋……」哇!她太神了,可以跟她家三太子一較高下,她哪只眼睛看出來的?
「我想起來,那只笑面狐狸,殺人不見血。」
「雪緹……」他有那麼糟嗎?連她都一臉不以為然,好像她會被一口吞掉。
實際上,她的確被吞得連骨頭都不剩,他在那方面的需求量十分驚人。
而身為女友的她只好委屈了,壯烈成仁地滿足他貪得無饜的獸慾。
「我倒知其一二,他的身份滿複雜的。」打了個哈欠的蘇幻月一伸懶腰,盡量維持清醒。沒交情不代表不做功課,她剛好認識跟耿同學很熟的某人。
「咦?」她居然知道,大出人意料之外。
驚訝什麼,誰像她只專注八卦新聞,對其他時事漠不關心。「耿仲豪的父親叫耿介赫,他是我念法律系時的系主任,對凡事都很嚴厲,從沒見他笑過……」
蘇幻月沒有偏頗地娓娓道來她所知的耿家秘辛,她不像苗秀慧那麼好奇,總要把人的根從土裡全拔出才甘心。
師恩重於天,好歹給他個面子,免得人家說她忘恩負義,成了王牌律師就把老師的恩惠拋諸腦後。
什麼有個戀兄情結的小妹,整天纏著兄長不放,這種小道新聞不聽也罷,她親愛的男友才不會跟自家妹子搞亂倫,她放心得很。
不過嘛!耿家的家庭狀況還真有點麻煩,表面上是模範家庭,私底下卻是各過各的生活,早就家不像家,四分五裂了。
而這個專訪她寫得下去嗎?總不好把人家的家醜也搬上抬面吧。左右為難的苗秀慧冷不防撞上一根柱子……呃,是人柱沙士泰。
「嘿嘿!又來拜訪了,不知你家耿總有沒有空?」先過熊山,再闖狼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