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先退下吧。」蘭泗揮手示意麗兒和小總管離開。兩人原本就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麼事,但此刻看見兩個主子互相凝視的模樣,莫不恍然大悟。
「你何苦如此大費周章。」初荷困難的眨著眼,卻發覺眼睛一直濕潤起來,連心都揪得疼了。
「為了賠罪。」蘭泗語氣輕緩,彷彿說得太大聲就會把眼前人給嚇跑,又彷彿說得太大聲就要按捺不住自己壓抑許久的情緒。
一瞬間,初荷想起曾經有一天晌午,蘭泗也是這麼溫柔的說是來賠罪,然後,那日就提議要跟她結為知己,此刻想起來,竟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你這人,怎麼老是賠罪。」初荷搖頭,淺淺笑著,這一搖,卻將眼眶裡的淚水給搖了出來。
「不同的。這回我真的是鬧出傻事蠢事來了,竟讓一個從來不哭的女子哭了好兒回,不賠罪不行。」蘭泗直勾勾望著她,情緒不比她平穩。
「別說了。」她追來,為的是求看他一眼,然後跟他說說話,這樣她就心滿意足了啊。
「讓我說。我最大的錯處就是沒能早點發覺自己傾心於你,自從開口央求你當我的知己,我無論喜憂好壞,只想到要跟你說說,那時,就心繫於你了。敦華說對了,我是個呆子,我有了最好的在身邊,結果卻以為自己還在等,愚昧的忘了要伸手抓住……」
「求你別說了。」初荷發現自己錯了,她不該追來,她憑什麼追來?她原來就是個不該奢望未來的人,也早在心裡打定主意不再改嫁的啊。
「那日在梅花林,我無意間聽到你和敦華的對話,忽然就像是大夢初醒,結果卻讓我做了錯事,我竟衝動得立刻就想將你緊緊抓在身邊,卻沒想到這麼做對你來說有多麼突然。這半個月以來,我每一日都希望自己那天不曾那麼唐突。」蘭泗慢慢走向前一步。「仔細想想,你定是以為我急著給長輩們交差,所以胡亂說要跟你成親,是嗎?」
那日情勢確實如此啊。初荷沒說話,只是默認。
「初荷,你不是下下之策,從來都不是,你能信得過我嗎?」蘭泗幾個大步跨向前,拉住她沒受傷的手。
她信她信!倘若他做了這麼多,她還要疑心,那她恐怕連他的知己都稱不上了。初荷點頭,淌下淚來。
「我信你,但是,你……你還是回京吧,我這輩子都不想再嫁,咱們還是像以前那樣當知己,那時不是很快樂嗎?」初荷困難的說,她不要蘭泗娶了人人都可說閒話的皇族遺孀,她不要蘭泗連帶受到輕蔑。
蘭泗將她手緊緊抓起來貼在他心口。「你是要我將心削出來給你瞧,你才願意嗎?」
初荷不住搖頭。「你別說了,我們不可能的。別再說了,好好保重身體。」
她沒辦法再說下去,因為蘭泗忽然一把將她抱住,臉就埋在她肩頸處,激動得整個身體輕顫著。
「你鐵了心拒絕我是嗎?早知如此,我阿瑪那日拔劍要劈,我就該伸長脖子讓他劈死還圖個乾淨!」蘭泗語氣激動而哽咽,這幾句話幾乎是在初荷耳邊講的,讓她聽來更是震撼。
「你、你阿瑪竟然……」初荷簡直不敢想像當時的景況。「我不值得的,我只是個寡婦而已,我……」
蘭泗抬起頭來,神情有著前所未見的激烈。「倘若我說皇太后跟聖上都答允了呢?倘若我說此生非你不娶呢?」
「聖上皇太后怎、怎可能答應這門親事?」初荷搖頭不信。
「是真的!他們說不想再跟我這死心眼計較,由得我愛娶誰都行。聖上開了金口,我阿瑪額娘還有反對的餘地嗎?」蘭泗看出初荷的動搖,登時難以克制的輕輕拂了下她耳邊的發。「我怎可能拿這樣的事騙你?」
「但是,雪蘭英公主怎麼辦?皇太后肯定氣惱極了。」初荷擔心著。
「你擔心皇太后、擔心是聖上、擔心雪蘭英,卻獨獨沒擔心我嗎?你就不怕我為你傷心欲絕嗎?」蘭泗說得懇切,那認真的眼神讓初荷不捨。
她當然擔心他,她最擔心的人就是他啊!擔心他過得不好,擔心他受到眾多長輩責難,擔心他受人議論,擔心他為此而傷心……
初荷直直望著他,原本打定主意要拒絕到底的那股決心開始動搖。
「初荷,你就忍心棄我而去?」他低低的嚷著,那好聽的嗓音像是一種魅惑之聲。
只是……
「我該狠心棄你而去的。」初荷在他驚愕受傷的眸光中,看見淺淺笑著的自己。「你竟跟鄭奇山聯合起來扯謊騙我,說什麼聖上要讓宗人府辦你,害我、害我……」
她漲紅臉,說不下去。
「害你不顧一切急奔出城?」蘭泗也笑了。「倘若不這樣扯謊,你肯見我嗎?」
初荷笑著不肯答,但那帶著羞怯的笑意卻回答了一切。這一笑,沒了幽結的心事;這一笑,是她終於卸下心防,是她對他情感的回應。
蘭泗癡癡看著這抹笑,知道初荷終於不再躲避,一時之間心口湧起感動萬千,不由得頭一低,輕輕貼上她嘴唇,發現她沒抗拒之後,兩手深深將她抱進懷裡。這一吻,更深了。
第10章(2)
「你說,要是你家福晉發現有個小丫頭竟然敢偷看,會不會破天荒的發起脾氣來?」
大門外,兩個人賊兮兮的將臉貼在門縫上,看得臉紅心跳。
「要是貝勒爺發現是你起的頭,肯定史無前例的剝了你的皮。」
麗兒不服氣的壓低聲音嚷嚷,眼睛卻沒離開,仍是盯著吻得難分難捨的兩個主子。
這就是親嘴嗎?曾經聽幾個年紀大的嬤嬤提過,男人喜歡一個女人的時候就會這樣,沒想到真正發生在眼前時,竟讓人看得心兒亂跳,緊張不已;尤其蘭泗貝勒是那樣俊挺飄逸,小姐又是如此含情脈脈、羞怯動人。
「什麼叫做我起的頭?是你先看的吧?」
小總管扯扯麗兒衣袖,十分不滿的抗議著,不過視線很快又移回主子身上。他在蘭泗貝勒身邊伺候多年,還沒見過這個向來斯文有禮的貝勒爺這麼癡迷的吻人,他還以為這主子有潔癖呢,如今看他們似乎離不開對方的嘴唇,那應該是顧不得什麼潔淨乾爽的鳥事了吧!
相較於大門外兩人的鬼祟,關起門扉的兩人卻是一陣纏綿。
許久,兩人才輕喘著氣,改為深深凝望對方。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讓鄭奇山騙你?」仍喘著,但蘭泗始終好奇。
向來都是這樣,他對初荷聰明的腦袋始終感到驚奇。
初荷微微一笑,小臉上仍有方才激動擁吻而起的紅潮。「我從馬車上奔下來時就想到了。因為倘若你真如鄭奇山所說急著趕回北京,又怎會才剛出城就停在驛站休息呢?只是.我那時一心只想見上你一面,即使知道你是在騙我,還是跑進驛站裡來了。」
「初荷,我的初荷總是如此冰雪聰明。」蘭泗低喃,語氣像是傾心,又像是憐惜。
初荷聽他說得情真意切,感動得幾乎要掉淚。她發現自己開始喜歡當他的心上人,她開始眷戀他時而淺嘗、時而深狂的親吻,以及他時而輕柔、時而用力的擁抱,她……不要再只是當他的知己了。
「我以為向來氣節高雅、文質彬彬的蘭泗貝勒,該是冰清玉潔舉止合乎於禮,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吻人。
初荷咬著下唇,說不出後話。
但蘭泗像是知道她想說些什麼。「你是說冰清玉潔的蘭泗貝勒怎會這麼吻你?初荷,我承認自己是死心眼,但不是和尚。」說著說著,蘭泗便笑了。
「你笑起來真好看,我真愛瞧這笑臉。」她凝神看著蘭泗,心神悸動.竟然脫口而出如此露骨的告白。
蘭泗被她蘊含情愫的模樣給觸動,又低頭要吻,可沒想到初荷竟忽然將他推開。
「所以,鄭奇山說王爺將你打得半死,好幾天下不了床,這也是騙我的?」
蘭泗愣住,看初荷滿臉指控,嗓音也比之前說話還要大聲,不由得扯扯眉眼,思索著該如何善後。
「你可知道我有多擔心?」她著實氣惱。
「如果你介意這個謊,那我回京後鬧點事讓阿瑪真的將我打得半死,這樣可好?」他十足認真的說。
「你若真這麼做,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初荷雖然知道他是在說笑,仍是氣得瞪大眼睛。
「以後你說什麼我都依,就別跟我計較這一回了,好嗎?」蘭泗在她耳邊輕輕說著。
初荷小小聲應了一下,算是應允了。
她如何能責怪蘭泗扯謊?他所做的這一切,都只是為了追求心中的悸動,就像她,奔下馬車時明明已意識到了被欺騙,卻仍是奮不顧身的闖進去。
兩人吻著,一個沒了平日的冷靜隱忍,一個沒了向來的清磊朗然,吻得難以割捨,心醉神馳。
大門外,麗兒和小總管苦惱不已,不知何時才能打斷兩個主子;但……這不打斷不行啊,只因驛站外越來越多人納悶觀望著,人人議論紛紛裡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不能進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