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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頁     燦非

  初荷一聽,臉色霎時發白!憶起曾聽皇太后說聖上最惱皇室子弟不嚴守規矩,這次蘭泗被逮到擅離職守,聖上氣得竟不給禮親王留情面,要將蘭泗送宗人府法辦,這罰輕罰重根本沒個准,輕則關個幾天,讓他好好反省也就算了,最重的話,說不定連貝勒的爵位都給拔掉。

  「小姐,這是鄭大人讓我拿給你看的,說是貝勒爺在他家中這幾日畫的,貝勒爺匆匆返京沒能帶走……」

  是什麼?初荷心亂如麻,一面惦念著蘭泗被送辦的事情,一面接過麗兒手上的畫軸,豈知一打開,竟讓她有如電流貫穿全身。

  那是一副人物畫像,畫中人裝扮簡單,眉目帶著笑意,那五官、那臉型,分明就是在畫她!

  「這不就是小姐嗎?」麗兒脫口而出,因為實在太像了,那慧點的眼神以及溫柔的笑意,簡直將初荷的神韻描摹得絲絲入扣;要能夠畫到此番境界,肯定是對畫中人有著極為深刻的瞭解。

  初荷兩手微微顫抖,一時間震撼得說不出任何話來。她知曉蘭泗擅長作畫,但從不敢妄想有朝一日自己會成為他畫中的主角。

  總以為,他不曾將她的容顏看仔細,他沒將她看作是個女人,難道,是她想錯了?

  初荷怔怔看著畫作空白處寫的四個小字——卿乃唯一。

  這俊秀的筆跡,她一看即知是由蘭泗親筆所寫。卿乃唯一,這是在對她那日梅花林所說的下下之策做辯解。看著,她不由得心口一熱,眼眶瞬間濕熱了起來。

  「小姐,蘭泗貝勒被送到宗人府,會怎麼樣嗎?」麗兒擔心的問,她對於這個文雅俊秀且向來不會對下人發脾氣的翩翩勒爺甚有好感.看初荷滿臉擔憂,讓她也為之掛心起來。

  「我不知道。」她只能搖頭,因為她真的不知道。

  初荷將眼中淚水眨回,語氣略為哽咽。「鄭人人說蘭泗貝勒一個時辰前已經出發?」

  「是啊。」麗兒忽然欲言又止。「小姐,其實鄭大人還說了好多,但奴婢不知道這些話該不該說……」

  初荷抬頭望向她,一聽到鄭奇山還有話,頓時心中發急。「你怎不把話說完呢?鄭大人說的當然都得一一回報給我,快說吧,一字一句都別漏掉。」

  麗兒從沒見過初荷這麼急切過,連忙點頭接著說:「雖然我聽著有點匪夷所思,但想必小姐聽了就明白。鄭大人說其實從咱們倆打北京出城那刻起,蘭泗貝勒就找了北京最好的鏢師跟在後頭暗中保護,為的是怕咱們兩個女人家又帶著幾箱看起來沉甸甸的箱子,怕咱們遭到不測。」

  竟有這樣的事,初荷心中被剛才那幅畫掀起的波動又起了大漣漪。

  「還有啊,鄭大人說早在咱們抵達王府之前,蘭泗貝勒就命人快馬加鞭送來一封信,要鄭大人務必關照咱們,看咱們有什麼需要,一切都得從旁協助,鄭大人剛才也將那封信給我了。」

  麗兒從懷中取出一封信,初荷心跳加速的接過打開,越看,心情越是激昂。這信的確是蘭泗所寫,信中字字句句都在叮囑鄭奇山好生照料她,別讓她受到簡親王宗親長輩們的為難。

  「鄭大人還說昨天宗親們來王府鬧事,其實他會這麼快趕來,還不都是因為蘭泗貝勒聽說小姐要停了宗親月例,他推估會有人來鬧事,因此早早就要鄭大人派人守在咱們王府附近,一旦有人來鬧就發信號通報,所以那日他才能迅速抵達咱們這兒,否則,以王府和縣衙的距離,又怎麼可能來得如此之快呢。」

  初荷聽著,又驚訝又感動!雖然她早就心疑昨天的事情跟蘭泗有關,卻沒想到蘭泗暗中為她所做的,遠超過她所想像。蘭泗的用心竟是從她踏出北城那一刻就開始了……

  從來沒人替她設想得如此周到,從來沒人將她照顧得如此周全,霎時,滿心滿腦竟全是蘭泗那清朗文雅的臉孔。

  「所以,讓宗親們拿錢按手印,保證不再來鬧事,這些也全是蘭泗貝勒出的主意?」初荷輕輕吐出這句,說著的同時,心裡其實早知道答案。

  果然,麗兒點頭。「鄭大人說要不是蘭泗幫著想法子,他大概只會用嚴刑峻法告誡鬧事者而已。他說他自個兒沒那樣的心思去設想如此深遠。」

  是啊,又有誰能為了別人的事情這麼設身處地的著想?

  「還有啊,他讓人拿來的藥膏,根本不是他母親送的,其實就是蘭泗貝勒聽到小姐受刀傷,坐立難安之下硬要鄭大人送來的。小姐,我還是不懂,貝勒爺為什麼要躲著,不自己出面呢?」

  因為蘭泗怕她見了他之後又逃開。

  初荷雙眸波光不住閃動,想著蘭泗默默為她做的一切,原本就掀起漣漪的心緒更是震得有如捲起狂濤巨浪,她再也無法冷靜以對,再也無法置身事外,再也沒辦法將這一切視為稀鬆平常的小事!她兩手揪著胸前衣裳,發現自己的手從來沒哪一刻像現在這般顫抖。

  「麗兒,快快請林管家備馬車,我要出城。」初荷倏地站起身,她要去追蘭泗,她要立刻就見著他的面,她一定得見他!

  麗兒也跳了起來,沒見過小姐如此激動,看她急匆匆就要往外走的態勢,像是十匹馬也拉不回來。

  「林管家,備馬車,要快!」

  初荷帶著麗兒匆忙坐上馬車,命林管家快馬加鞭,說是有要緊的事兒,一定得快上加快。林管家半個多月來只看過這個年輕福晉冷靜自持的模樣,就連宗親鬧事都沒見她這麼急切焦慮,頓時喝了一聲,駕著兩匹馬狂奔。

  當馬車奔出城外,麗兒指著驛站大喊:「小姐,你瞧瞧!那是貝勒爺的白色駿馬啊!」

  初荷的心臟幾乎提到胸口,她連忙掀開簾子讓林管家停車。

  疾奔的馬車猛地煞住,驛站門前塵土揚起。

  初荷聽見自己顫抖不已的聲音。「你瞧仔細,這當真是貝勒爺的馬嗎?」

  麗兒用力點頭。「貝勒爺都是騎這白馬來找您,我在門口伺候過它幾次,確實是這匹沒錯;隔壁那匹棕色的就是小總管騎的,兩匹馬並排在一起,我絕對不會認錯的,我看肯定是他們出了之後先在這兒用午膳……」

  「下車!我要下車!」初荷急忙起身,卻不小心牽動手臂傷口,禁不住蹙眉輕呼。

  「小姐您小心啦,刀傷再碰破皮可就麻煩了。」麗兒才說著,就見初荷已經提著裙子下馬車,她只得趕緊跟上。

  「福晉,咱們要在這兒休息嗎?」林管家不解的看著初荷,不是急著趕路嗎?怎麼才出了城就要休息?

  「你在這兒等就行了。」初荷看著那匹白色駿馬,那深棕色、質地精良但甚少雕飾的馬鞍確實像是蘭泗愛用的物品。

  她心口一熱,立即讓麗兒推開驛站大門,兩人匆忙走到前院,卻見小總管一臉驚愕的看著她倆。

  「初荷福晉!你們怎麼會來這兒?」他實在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今日中午貝勒爺忽然叫他來說要趕著出城,他當然沒敢多問,就只是包袱收拾收拾趕緊跟著上路,結果才到驛站又讓他停下,然後,就看到了一個據說不想再見到貝勒爺的女人焦急找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們家貝勒爺呢?」初荷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來。

  自從看見那幅畫像以及聽了麗兒轉述鄭奇山所說,她對於蘭泗所做的一切感動得亂了分寸,更何況方才在馬車上焦急得幾乎五臟六腑都要焚了,以為不知要追趕多久才能追到蘭泗,慌亂之際,卻乍見他的駿馬就在眼前,她此刻全亂了,再也沒法兒冷靜思考。

  「福晉想找貝勒爺?」小總管詫異又不解,愣愣的又問了一次。

  「求你快說吧!」麗兒忍不住也跟著發急,雖然她也搞不太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

  「我要見你們家貝勒爺,我一定要見他!他到底在哪兒?」初荷幾乎哽咽,眸子彷彿也要發熱。

  小總管被她們主僕倆的模樣給嚇到。麗兒向來活潑也就算了,可是初荷福晉幾曾這麼焦急了?這簡直是讓他驚訝得嘴巴都要合不上了。

  他慢慢抬手指指她們後面,初荷認定他是在說貝勒爺在外頭,於是猛一轉身想往門外走,不料卻撞見那朝思暮想的人此刻正好端端的站在她後方不遠處。

  那高瘦的身影、那清朗俊雅的五官、那細長且帶著心事的晶亮雙眸,儘管臉龐比之前更瘦了一點,但確確實實是他沒錯。

  蘭泗!

  初荷的心臟整個揪了起來,硬生生停住步伐。

  「還以為,你永生不想再見到我。」

  蘭泗兩眼盯著初荷,眸光激動而閃爍,嗓音低啞,話中竟還帶著一絲絲不易察覺的怨慰。

  「你……你、你……」初荷喉嚨像是被梗住,眼睛鼻子全熱了,半個多月不見,竟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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