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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頁     燦非

  初荷點頭,命林管家將帶來的一箱物品打開,裡頭已經按照名冊裝好一包一包銀子。

  「這裡按照每戶人口發放,最多五十兩,足夠做點小生意,同時也可租借王府田地耕種為生。願意拿的人就在此按手印,保證日後再無二話。」初荷聲音雖微弱,卻極是清晰。

  這是她昨晚聽到鄭奇山的人傳話之後才匆忙準備的。想想這可真是萬全之計,讓她不由得佩服讚歎;只是,敬佩之餘也不免懷疑,鄭奇山看來就是個膽大粗獷之人,心思怎會如此細膩?

  想著,她不由自主的撫著受傷的手臂。昨晚看見那瓶藥膏,內心的疑惑逐漸加深。藥膏瓶身的模樣她曾在皇太后那兒見過,分明就是皇宮裡的物品,鄭奇山只是一個偏遠地區的窮縣令,怎可能拿出這般物品?

  「此法子甚好。同意的人就過去拿錢按手印,往後就不准再來鬧事,否則就得償還兩倍銀兩,也不准再用王府田地耕種,當然本大人也不會輕放。」

  「那要是不按手印呢?」昨晚砍傷初荷的帶頭者挑釁反問。

  鄭奇山臉色一冷。「不按,當然也不能勉強,那就自己找訴訟師來告啊,等打贏官司再來說吧。」

  那人一提氣,正要發作,鄭奇山卻忽然重重拍桌子大喝。

  「昨晚就是你拿刀傷人對吧?本官還沒拿你問罪,你帶刀傷人,難道眼裡沒有王法嗎  ?」

  那人看情勢不對,頓時臉色慘白。

  「大人,倘若宗親們各個都願意拿錢按手印,初荷也不想追究昨晚的事了。」初荷表明。

  公堂之上眾人面面相覷,幾個老人摸摸鼻子率先過去按手印,接著,其他人也都湊過去,畢竟,有錢那總比吃官司好。

  直到所有人一一領了銀兩、按了手印,公堂上只剩下初荷、林管家以及鄭奇山。

  「多謝鄭大人相助。」初荷露出有些虛弱的笑容。

  鄭奇山起身走到堂下。「福晉傷勢如何?昨晚我家母親送到府上的藥膏,有拿來塗抹嗎?」

  初荷點頭。「擦了那瓶藥,傷口癒合極快,早上就覺得好多了。」

  「那就好。」

  初荷看著他,略為思索後開口:「鄭大人,您最近是否曾跟蘭泗貝勒碰面?」

  鄭奇山一驚,卻故作鎮定。「自從那次驛站一別,就沒再見過啦,福晉怎會這麼問呢?」

  「因為那瓶藥看來似皇宮之物。」初荷追問,目不轉睛的看著鄭奇山。

  鄭奇山眼睛一轉,「呵呵,福晉好眼力,那藥其實是之前蘭泗送給我娘的物品;既是蘭泗所贈,就有可能從皇宮拿出來的吧。」

  所幸昨晚,蘭泗曾經提醒他初荷極有可能認出瓶身乃出自皇宮,因此特別要他這麼扯謊。好險!幸好蘭泗心思細膩過人,凡事都要先斟酌推敲過。

  不過,這麼聰明的人怎麼無法處理自己的兒女私情呢?

  初荷垂下眼簾,心裡泛起的竟是失落與傷懷;她以為自己逃得遠遠的就沒事了,可竟然還是如此輕易受到波動。不,梅花林那日相見之後,她的情緒可說是更容易起伏,任何細微小事都讓她惆悵,任何瑣事都容易讓她聯想到他。

  「福晉想打聽蘭泗貝勒的消息嗎?」鄭奇山故意問。

  初荷蒼白的臉泛起尷尬。「沒有,我只是隨口問問。」

  看來昨晚看見小總管,大概也是她一時閃神吧。

  「聽說蘭泗貝勒拒絕蒙古公主的親事,讓聖上非常惱火。」鄭奇山一派輕鬆的說著。「還聽說他已經稟明皇太后婚配對象,對方是個皇族的遺孀,結果引起眾人震驚,禮親王一氣之下把他打個半死,好幾天都不能下床。」

  初荷驚訝的看向他。「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這都是我在京城的朋友說的。」才怪!他在京城根本只認識蘭泗而已,不過管他的,有時扯扯謊還真是挺有趣。

  「怎麼會這樣……」初荷慘白著臉,她沒想到蘭泗真的跑去跟皇太后稟明,一想起蘭泗可能遭受的責難,就覺得難受極了。

  「蘭泗婚配的對象跟你一樣,不知道你在北京時是否聽過,到底是誰啊?」鄭奇山承認自己有點壞心眼,但他實在看不下去這兩人彆扭的行徑。照他的做法,有什麼說什麼,然後合則聚,不合則散,這樣不是簡單多了嗎!

  初荷搖頭,顯現難得一見的慌張。「我不知道!」

  「我隨口問問而已  。」鄭奇山摸摸鼻子。

  「今日之事既已辦妥,初荷也要回府了,再次感謝大人相助。」

  她欠了欠身,拖著傷臂緩緩離開,林管家跟在後頭護送。

  直到初荷的身影完全消失,公堂後方才傳來不滿的聲音。

  「你這人怎麼老愛胡扯。」

  蘭泗不甚高興的從後面走出來。「你這麼說,不是讓她無法安心養傷嗎?」

  方纔在後頭看見初荷那副憔悴虛弱、連說話都沒有力氣的模樣,讓他難受極了。

  「我就是故意要這樣說說,讓她知道你的苦處。你雖沒我剛才說的淒慘,但也差不了多少。看看你這趟成了什麼模樣,再這樣下去,你也別住我家裡了,我可不想替你收屍。」鄭奇山實在看不下去他失魂落魄的模樣。

  蘭泗半響才又開後;「初荷一向聰明,她方才讓你給騙了,只因一時心神不寧,等她回府細細思索蛛絲馬跡,大約就會猜到我的確是在你這兒,到時,你就算沒趕我走,她也會想辦法逼我離開。」

  「所以我說別喜歡上聰明的女人,你這簡直是在自討苦吃。」鄭奇山看他說得淒苦,也不忍再對她囔囔,只是在心裡提醒自己,娶妻還是得格外小心,像這般腸子打了好幾個結的女人還是免了。

  「鄭兄,我有一事相求。」蘭泗忽然看向鄭奇山。

  「又來了!我真是怕了你這表情,到底什麼事啊?太難的我可辦不到。」鄭奇山半假半真的抗議。

  蘭泗微微一笑。「一點都不難。」

  他壓低聲音對鄭奇山咬耳朵。公堂之上,細心貝勒為情所困,但求好心縣令助他一臂之力。

  第10章(1)

  果然,就如同蘭泗所猜測的,初荷回到王府之後左思右想,無論如何就是覺得事情太過湊巧。

  其一是宗親鬧事那晚,鄭奇山的大隊人馬來得快、來得巧,時間竟然如此精準,肯定是早有探子日夜守在王府門口等著通風報信;其二是她瞥見貌似小總管之人混在鄭奇山的人馬裡面,她後來反覆回想,都極肯定自己沒看錯;最後則是鄭奇山那瓶藥膏,那分明就是宮裡的物品,他偏要說是蘭泗所贈,然後再轉給她,實在太過牽強。

  初荷幾乎有九成把握,蘭泗根本是在郊奇山家中,甚至讓宗親拿銀兩按手印的計策應也是出自於他。

  「拿紙筆過來。」她沉吟半晌,心裡已經有了主意。

  初荷無意返京,勸君勿念速回短短十多字,她寫著,竟心如刀割。今晚聽鄭奇山說蘭泗去向皇太后表明婚配對象,她萬分訝異;原以為她逃開之後,他便作罷另娶他人了,原以為他大可等著皇太后指婚即可,何必為此受到禮親王責難,何必為她受到眾人非議……

  她只不過是個不值一提的寡婦,她只不過是他的知己,是他可有可無的選擇罷了。

  「你將這信送去給鄭奇山人人。」初荷遞給麗兒。

  麗兒一看信封上的名字,不由得疑惑。「是給蘭泗貝勒的?貝勒爺來這兒了嗎?怎麼沒來找咱們呢?」

  初荷搖頭。「改日再跟你說吧。你將這信拿去請鄭大人轉交就是了。倘若鄭大人推說沒見過貝勒爺,你就說我們家福晉什麼都知道了,無需再瞞下去,請大人轉交貝勒爺吧。」

  麗兒看初荷似有心事,也不敢再繼續追問,拿了信,即刻趕去鄭奇山府中。

  過了半個時辰,麗兒滿臉疑惑的返回。

  初荷自她出府就坐在椅子上沒動過,此時看見她回來,不由得快步向前。

  「你怎麼又把信拿回來了?」正想問問情況,竟看到麗兒手上被退回的信,那信封看起來壓根沒開過。

  「鄭大人原先推說最近沒見過貝勒,我就按照小姐教的跟他說。他遲疑了一會兒,就說本不該跟我們說的,但不說心裡又不痛快,而他也沒寫信的習慣,就讓我回來傳話就行了。鄭大人說我們去晚了一步,他就算想幫我們轉交也沒得轉了,因為蘭泗貝勒被聖上召回北京,一個時辰之前已經上路了,好像挺急的……」她遲疑著。「小姐,為什麼蘭泗貝勒來這兒要瞞著您?又為什麼也沒打招呼就又回去了?」

  初荷搖頭。「這些事我暫時不想提,你先把剛才的話說完。北京那邊出了什麼事?怎麼聖上忽然召回貝勒?」

  「我也聽不懂。鄭大人說聖上知道蘭泗貝勒趁著巡視饑荒之便,竟擅自作主來咱們這兒,十分震怒,說他這是瀆職,命他即刻返京送宗人府懲戒……小姐,這什麼意思啊?宗人府是什麼?是說蘭泗貝勒做錯什麼了嗎?」麗兒雖然將話原原本本傳到,但其實根本不懂其中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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