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啥好說的,先劈了這婆娘來給大家洩憤!」
帶頭的幾個怒聲喊叫,初荷正想高聲喝止,忽然眼前閃現一記刀光,她驚得迅速閃躲,卻頓覺手臂一陣奇怪的觸覺,隨之而來的是撕裂劇痛,她低頭一看,手臂已經被劃出一條常常得刀痕,鮮血迅速滲透出來,眨眼問整個袖子染成了紅色。
初荷蹙眉按住傷臂,卻見帶頭的又是舉刀一劈,竟是往她頭頂砍來,她眼睛一閉,頃刻之間,知道自己要命喪於此了,腦海中竟浮現一個清朗的臉龐。
蘭泗!
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哪知道眼睛一閉,竟然聽見響亮的兵器擊打聲,她慌亂中睜開限睛,看見帶頭的人刀子不知何時被打掉了,然後,王府外頭圍著一圈手持兵器的衙役,鄭奇山騎著馬領頭站在最前面。
「你們在幹嘛?這麼熱鬧怎麼沒找我呢?」鄭奇山似笑非笑的問著。
帶頭的幾個早就豁出去了,見到驚動縣令,他們也不在乎。
「鄭大人,這是咱們的家務事,有道是清官難斷家務事,我勸你還是別插手吧。」
鄭奇山冷哼。「這可好笑了,我這個清官偏偏愛管人家家務事,還用的來你來多嘴嘛?」
帶頭的幾個目露凶光.卻又不敢發作。
鄭奇山瞥了初荷一眼。「你們還在我的地方鬧事,還差點鬧出人命來,我難道管不得嗎?來啊,誰手上拿兵器就抓誰!抓回府先打五十大板再說!」
人人一聽,嚇得立刻將手上刀刃拋扔在地。
「識相的就給我滾.別在這裡聚眾鬧事!」
坐在地上的一個老人不服氣開口:「大人,咱就賤命一條,你要殺要剮任你處置,咱也沒話可說,但是王府無故斷了咱們生路,這個公道誰來還?」
初荷一聽,正待開口,卻瞥見鄭奇山的衙役當中有一人十分眼熟,她一愣,正想再看清楚,卻發現那人一個閃身,不見了。
「你們要公道是吧?好!那就明天午時來我衙門,我給大家主持公道。怎麼?這樣滿意了嗎?」鄭奇山雖是詢問,但那架勢根本不容人不從。
「在明午之前倘若有人敢再來王府鬧事,就別怪我翻臉!走!」
鬧事的人限看衙役眾多,也不想吃這眼前虧,於是人人摸摸鼻子,拉起地上的老人,散了。
「初荷福晉傷得如何?」鄭奇山看她臉色慘白的倚在大門上,一手按住傷臂,似乎受傷頗重。
「沒事。」初荷搖頭。「鄭大人怎會在如此短的時間裡趕來?」
王府到縣府的路程剛好是縣內最遠的距離,更何況鄭奇山還是領著大隊人馬前來,除非他是在宗親一到大門前鬧事時就整裝趕來才有可能如此快速,但是,這怎麼可能呢?難不成……他派人成天在這兒守著嗎?
鄭奇山愣了一下。「這個,我消息靈通嘛。」
初荷頗感不解,卻又覺得再問就顯得無禮。
「小姐!」
「姨娘!」
大門被推開,福陽麗兒和林管家以及幾個忠心老實的僕役通通跑出來簇擁著初荷;他們躲在後院,卻也聽到了鄭奇山帶人來包圍,那時他們就知道有救了。
「小姐,你流好多血啊!」麗兒忽然驚呼,眾人全圍過來查看。在他們心中.初荷已是他們真真正正的主子了。
「看來這兒不需要我了。」鄭奇山揮揮手,要眾衙役打道回府。「初荷福晉,別忘了明午來我衙門。」
初荷看著鄭奇山轉身離開,然後被眾人攙扶著進門,卻在一腳踏進門檻之際硬生生驚住,因為腦際突然閃現方才一眼瞥見的熟悉面孔。
那人、那臉,不就是蘭泗身邊的小總管臨康?
倘大廳堂之上,蘭泗凝神寫字,邊聽著小總管詳細稟報所有細節,期間鄭奇山也會不時插上幾句。
「我說你那心上人可真有膽識,一個弱質女流竟然敢單獨一人站在鬧事群眾面前,可真不簡單。」鄭奇山佩服。
蘭泗不覺露出淺笑。「她向來就是冰雪聰明又勇敢堅強。」
「我的媽啊,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你那一臉發春的樣子是想嚇死我嗎!」鄭奇山誇張的渾身顫抖,不過卻是玩笑成分居多。「對了,你說說我明天要怎樣才能服眾?我雖然叫了大家都來衙門,但心裡可沒有十足把握。」
蘭泗笑罵:「那你還要大家都來這兒?」
鄭奇山聳肩。「碰到那種情況,當然是先把人驅散,然後再回來想對策嘛。」
蘭泗停了笑,凝注眉眼,沉思推敲,半響才又開口:「兩件事得先辦。你先派個信得過的人去簡親王府傳話,要初荷找出任何可用的人證物證,只要能證明當年老王爺確曾說過十年之約,這樣咱們就站得住腳。第二,讓初荷準備銀兩和名冊,明日公堂之上,每戶按照人口發給他們至多五十兩的安家費,拿錢的人須得簽名畫押,保證往後絕不在鬧事,否則不但得歸還兩倍銀兩,王府的田地也不准他們無償耕種,還要拘拿嚴懲。至於明日不肯拿錢畫押的人,很簡單,找訴訟師來告官,讓他們自己選。」
鄭奇山聽了,開心拍大腿叫好。「這計策真是密實!想不到你這樣細心,我今天真是佩服之至。看來在聖上身邊伺候也不是白混的,哈哈!」
蘭泗真是好氣又好笑。「快點命人去辦吧。」
「是是,貝勒爺。」鄭奇山故意喊著。
「對了,還有一事拜託。」蘭泗俊秀的臉龐忽然閃現一絲羞澀。
「幹嘛?你不要這種表情,可別叫我做什麼噁心肉麻的事。」鄭奇山哇哇大叫。
「我這兒有一瓶御賜的藥膏,治傷很有療效,你請人順道拿去,就說是你家老婦人聽聞初荷福晉智勇對抗鬧事群眾,掛念她傷處,特地送給她的,要她務必即刻敷用。」蘭泗說著,一邊示意小總管去取。
鄭奇山抓抓腦袋。「什麼我家老婦人,誰啊?喔!你說我老娘啊?哈哈,好啊,就讓我老娘當一回王母娘娘,做點賜藥慰問的好事。」
「多謝鄭大人。」蘭泗故意口稱大人,並且拱手拜謝。
「免免免!你少折騰我。」鄭奇山大叫,然後吆喝著要找人去傳話。
眾人散去後,蘭泗獨坐大廳,想起小總管鉅細靡遺的描述,透過這些字字句句來想像當時情況,想著初荷如何憑單薄一人與鬧事群眾對峙,想著初荷太過堅強隱忍,以前還不覺得如何,但現在想起來竟是如此不捨。
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子怎麼老是負擔著難以承受的重擔?為什麼老是這麼勉強自己?
更深夜靜,心事重重的年輕貝勒無法入眠,獨坐燈前想得癡了。
第9章(2)
公堂之上,擠滿昨晚帶頭鬧事的,還有靜坐說要活活餓死的老人家,以及領著林管家和幾個下人前來的初荷。
經過昨晚的大鬧以及受了刀傷,初荷顯得蒼白虛弱,但仍是站得挺直。
「安靜安靜!在這兒,誰也別想比我大聲!」鄭奇山拍著桌子囔囔。
「今天找大家來,沒別的,先弄清楚一件事兒。昨晚福晉說老王爺在世時跟你們訂了十年之約,是否屬實?」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一個膽子較大的看初荷沒吭聲,率先發難。
「這麼久的事情誰還記得!十年十年,算算也是三十年前的事,現在要怎麼講都行。倘若這女人要說咱欠王府銀兩,那咱到底認還是不認?」說罷,眾人又起哄抗議,初荷卻始終保持沉默,只是以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鄭奇山如何發落。
「安靜安靜!我剛不是說了不准大聲?誰敢再造次就掌嘴!」鄭奇山拍著桌子,頓時公堂又安靜下來。
「福晉,你說老王爺答應發給大家月例,可只有十年期限,這件事情可有什麼憑據嗎?」
初荷看了眾人一眼,這才以略為低弱的嗓音說著:「我這兒有一張老王爺親筆所寫的條子,上頭還有在場好幾位老人家按的手印,大人您是否先過目?」
此話一出,眾人皆愕然,顯然全沒料到事隔三十年,竟還找得到這樣的東西。
初荷讓林管家將紙條遞上。她昨晚才要去歇息,就接到鄭奇山派人來傳話,要她找出任何證據才好服眾。其實她老早就在頒布停止發放月例之前就已經找到老王爺親筆所寫的字條,只是昨晚尚無機會拿出來。
「來,大家過來看看,這上頭分明就寫得一清二楚,你們這幾個老人家想必記性變差,怎麼全都給忘了?這可真是不應該啊。」鄭奇山招手叫幾個老人過來看。
「怎麼樣?你們要是心有不服,要不另外按個手印讓我比對比對?」
幾個老人自討沒趣的扯扯嘴角,不講話。鄭奇山看這態勢,也知道這幾個人分明就記得這事兒,只是老王爺一死,欺負福晉年幼,這才死不認賬。
「那好,這有憑據的大家也沒話說。福晉,我來替這些老人家說幾句話,瞧他們大約生活艱難,一時半刻沒法兒自給自足,你可有什麼兩全其美的辦法嗎?」鄭奇山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