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做怎知做不成,你是頭白眼狼,專門敗家裡的,有好處想一個獨佔,不肯分給大哥、二哥。」這話說重了,很傷人,可是吳夏生還覺得罵不夠狠,做弟弟的不該忤逆哥哥,只有聽話的分。
聽著惡毒的言語,被傷得遍體鱗傷的吳秋山已經百毒不侵了。「我沒吃家裡的、用家裡的,我手裡的每一文錢都是自己賺來的,兩位哥哥家是興是敗和我沒關係,你們不是早就把我趕出家門了嗎?」
「我們也分了你二十畝地……」吳春生脫口而出,但話音一落,他便心虛的和二弟對看,他們都很清楚,那地根本不值錢。
「是呀,好榮幸,大伯、二伯,既然你們曉得地是我們秋山的,那麼你們站在我們的院子搶我們秋山的活,你們真是他的親哥哥嗎?不會是前世債沒還清的討債鬼,今生化為兄弟來追討吧,你們說說看,到底要他還多少,是要砍他左手好呢,還是剁條小腿帶回去燉湯,再不濟紅燒眼珠子、醋溜人肉,心肝肺也能當下水,剖開腦子生吃……」
牛青苗出馬,萬夫莫敵,吳春生和吳夏生自知說不過這個牙尖嘴利的,摸摸鼻子便灰溜溜的走了。
何長風在一旁看戲看得可開心了,笑意怎麼也止不住。
吳秋山家的屋子正在趕建中,手藝不錯的牛青苗就待在臨時砌的灶台前,煮出一道又一道令人垂涎三尺的案頭菜,包人一吃就上癮,牛青陽和牛青果則在一旁打打下手,幫著遞菜、遞盤子。
突地,一名十三、四歲的泥瓦匠學徒跑到牛青苗身旁和她咬耳朵,她才知道老吳家的又來了,而且還很不客氣的削她的男人。
他們還真太把自己當回事呀,居然敢在她家踩她的男人,當她死了不成?她若是還能忍,便是胯下韓信了。
牛青苗順手抄起灶台旁的一物,便氣沖沖的衝了過去,她不曉得她一出現的時候有駭人,真把有狗膽沒熊膽的吳春生和吳夏生給震懾住了,他們臉色發紫唇泛白,大氣不敢喘。
再仔細一看,她手上拿的是一把剁骨頭的菜刀,刀上還有剛宰過雞留下的雞血,雞血尚未凝固,順著刀柄往下流,她的五指指縫、手心、手臂鮮血淋漓,好像剛殺過人。
吳春生、吳夏生想到她上次說的人腿燉湯、生吃腦的,當場吐了一地酸水,隨即像見到惡鬼般的倉皇而逃,連鞋子都嚇得掉了一隻。
「哈哈哈,太有趣了,你實在該到刑部當提刑,我已經許久不曾看到這麼精采的戲了。你讓我大開眼界……啊!不行,笑到肚疼,誰來扶我一下,我要坐不住了……」閒著沒事又來好兄弟這兒轉悠的何長風,捧著肚子大笑。
「博君一笑是我的榮幸,不過你也把下巴收一收,都瞧見你兩顆壞牙了,你就做做好事,不要壞了我們的胃口。」牛青苗也覺得奇怪,她記得明明捉的是湯勺,想說要是那兩人要是再說些什麼難聽話,她就要用勺子打他們,怎麼握在手裡的會變成大菜刀了?罷了,反正只要能把人趕走,用什麼工具都是一樣的。
「什麼壞牙,我是翩翩佳公子,你這人能不能別這麼惹人討厭?我實在懷疑秋山兄弟的眼光,他哪只眼看到你心美人美了。」分明是眼瞎了,礫石看成美玉,被朦了還瞎開心。
「彼此彼此,公子乃小婦人鏡子,小婦人也覺得面目可憎。」牛青苗罵人不帶一句髒話,卻能讓人恨到骨子裡。
「你這個……」何長風一火大就會握拳,他一舉起拳頭揮舞,純是威恫作用並無惡意,一隻粗黝大手將之撥開。
「別對著我媳婦兒揮拳,就算你是長風兄弟,扭斷你的胳臂輕而易舉。」吳秋山低沉的嗓音中有著不悅。
何長風無意間惹惱了護妻心切的好友,他訕然的一摸鼻子。「你知道我是鬧著玩的,不當真。」
「找你媳婦兒玩。」吳秋山是內斂藏鋒的老實人,人實在卻像一把刀,平時收在刀鞘裡不見鋒,外表看來樸實無華,可若踩到他的底線,刀刃一開鋒,瞬那間的金光刺得人睜不開雙目。
「我沒媳婦兒。」何長風嘻笑的一攤手。
「找一個。」三條腿的蛤蟆難找,滿街走的女人不愁。
「找不到。」何長風無賴的猛拓風。
「你到天池寺走一趟,那兒每天都有很多求姻緣的貴女。」他蒙眼瞎捉也能捉到一把。
天池寺是京城最負盛名的寺廟之一,專管姻緣和人間功名,內有紅線和狀元糕任人取用,香油錢隨喜。
何長風哂笑道,「你也曉得天池寺?」
「聽過。」非常有名。
文鳳公主便在那遇見她的駙馬,當朝探花郎,結成一段佳話,彼時被編成戲曲廣為流傳,天池寺的香火為之鼎盛。
「耳報神,你的消息還真靈通,不過問問你媳婦兒,她養那麼多雞銷得出去嗎?」
幾千隻雞,不是自個院子養養就算的數目,他三間酒樓要全吃下有點難度。
「她……」
「你們直接和我談即可,不要再玩那一套愚蠢的傳話,大男人小家子氣,說出去不怕丟臉。」牛青苗沒好氣的橫了兩人一眼。這種繞圈子的遊戲他們還玩不膩呀,是個男人就要大大方方的,這樣才有魄力。
兩個只差拜把的兄弟表情一滯,尷尬一笑,你看我一眼,我睇你一眼,都在怪對方不好。
「弟妹呀,女人要待在家裡洗衣、煮飯、帶小孩,不要處處與人爭強。」她罵男人像在數落自己家孩子,實在要不得啊!
她當蚊子嗡嗡叫。「雞捨何時能蓋好?你催催泥瓦匠,多出些人趕一趕,我約弄到了六千隻雞崽,就等著入捨。」
算是她幸運,碰到專孵小雞的婦人,她幫著聯絡到同行,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收集到一定數目的仔雞。
「六千隻?!」
聽到如此龐大的數量,兩個男人都傻住了,一個想的是,那麼多雞要怎麼養?另一個想的則是,那麼多雞買得了嗎?
「犯得著這麼驚訝嗎?比起你坑了我的五百兩,我更訝異,好嗎?」一想起此事,牛青苗就恨得牙癢癢的。
她賣糖串手藝得銀五百兩,而且完全不藏私,還畫出花樣讓天香樓打出模具,一共十二種款式,一推出便大受歡迎,大人小孩都喜歡,天香樓賺銀子賺狠了。
但身為大功臣的她不但得不到一絲好處,反而被陰了。
有著惡趣味的何長風到當地縣衙詢問買山的價錢,不知他背景的縣令一見他穿著打扮都十分富貴,便知財神爺上門,一口氣開出兩千兩高價,就欺他是外地來的二愣子。
兩千兩在京城買一百畝地算是便宜了,想買的人會趕緊下手,以免向隅,可是對窮鄉僻壤的山陰縣而言,那是座荒山,白送人都不要,有人要還捧著手送,多少能收點稅。
這廝也不是沒吃閒吃的主兒,他在言談中搬出他那位位居二品的高官爹,仗勢壓價。
結果價錢一砍再砍,五百兩銀子買到近千畝的大山,還附送山腳下十畝左右的旱地,牛青苗拿來蓋雞捨正好。
但是這位何公子太惡劣了,說好是他出的銀子,最後陰了牛青苗一把,五百兩沒給她就罷了,還一臉嘲笑的當她的面將地契交到她丈夫手上,地主的名字填的是吳秋山。
她當時是被嘻到沒話說了,很想給他一個大棒錘,不過事後想想也沒什麼大不了,夫妻是一體的,吳秋山的就是她的,她想要,吳秋山會不給嗎?何長風純粹是沒事找事。
只是有這麼大一片地就得小心藏著,不能讓老吳家的知曉,不然他們又要想著法子來要過去,不管賺不賺錢都是一筆財產,以吳春生、吳夏生的為人是不會放過,他們的妻子更貪婪。
「哎呀!就說女人小心眼,還不是給你們家,我有中飽私囊嗎?你一文錢也不用出就白得九百多畝的土地,日後種樹、養雞多方便,你還能在山上蓋幢大宅子,當你家子子孫孫的祖地。」瞧他多為他們著想,連更長遠的以後都想到了,斤斤計較的女人太不可愛了,一點也不討喜。
牛青苗其實也不是不知道何長風打的主意,他這是變著樣子在照顧吳秋山,所以她輕輕一哼,算是領情了。「我讓你找的調料找到了沒?」
「我誰呀!我可是京城第一雅公子,我出馬要辦的事哪有辦不成的道理,翻手覆手間的小事,你牛刀小用……」
她有些不耐煩的打斷道:「廢話多,說重點。」他不知道什麼叫簡潔扼要嗎?
何長風惱怒的一瞪眼。「在馬車上。」
「早說嘛!」牛青苗馬上讓吳秋山去把東西搬下來。
「東西不多,我盡量湊齊,我不曉得是不是你要的。」
吳秋山雙臂有力的扛了好幾袋,牛青苗仔仔細細的一一解開來細瞧,她從中捉了幾樣就走向灶台。「你等著,我讓你看這生意做不做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