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樣。」吳秋山自個兒知曉是怎麼一回事,個中玄妙無法向外人道。「她是我媳婦兒。」
「好了,別露出令人作嘔的神情,我以後少針對她就是。」何長風雖是這麼說,但他認為很困難,畢竟他很難得才能遇到一個不被他外表吸引、不怕他的人。
「謝了,兄弟。」吳秋山一拱手。
何長風冷嗤。「屋子落成那一日我來喝杯酒……」
「老三呀!你蓋屋子怎麼不知會一聲,你哥哥嫂嫂好來幫個手,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自家人不用客套。」還好趕上了,沒教大好機會從眼前溜過,萬幸呀!
這個獐頭鼠目的傢伙是誰?何長風忍著踹上一腳的嫌惡,朝吳秋山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瞥。
吳秋山面無表情的一頷首,何長風立即知曉。
「小事而已,想著家裡人多,不往外擴充就只能睡院子,所以一咬牙就蓋了。」面對親大哥還真說不得實話,他那東瞧西瞧的眼神透著算計,讓人很不舒服。
「這哪是小事而已,瞧你這屋子快比得上咱們的老宅子了,一溜正屋還各帶三間裡屋的側房,你生四、五個孩子也住不滿。」吳夏生的語氣帶著不滿和嫉妒。
「有備無患罷了,一次先蓋齊了,省得日後再動工,一班好的泥瓦匠不好請。」吳秋山淡淡的回道。
吳夏生眼眸一瞇,賊笑道:「你蓋屋子的銀子打哪來的,不會是跟咱們爹拿的吧?你可要記得,那銀子是我和大哥的。」
何長風翻了個大白眼,心裡罵聲不斷,見過攔路打劫的,但沒見過這般橫的,人家不能有銀子嗎?非這麼不要臉的說是自己的。
「我跟人借的。」吳秋山隨口找了個理由,他爹才借不出三十兩銀子。
「跟誰借的?」吳夏生像審問犯人一樣追問不休。
「跟……」
「跟我借的,怎麼,你要替他還嗎?」繪著江南煙雨的扇子一打開,另一面是海棠春睡的仕女圖。
一見是衣著華麗的貴公子,早就瞧見他的吳春生和吳夏生立即和善可親的笑著上前,語多逢迎——
「這位是我家三弟的東家吧,聽說他替你養了不少雞,讓你小賺一筆。」吳春生多像一位愛護弟弟的哥哥,可那雙不安分的賊目飄呀飄,始終沒看吳秋山一眼。
吳夏生接著說:「養雞的事我們哥倆兒也在行,看你要養百八十隻,咱們都能幫你養得又肥又嫩。」
敢情這兩位是來搶活幹的?何長風勾起諷笑,決定陪他們玩玩兒。「所以你們的意思是?」
「咱哥倆兒沒旁的用心,就是會養雞,還能養得比鴨子還大,你買了咱們村裡的大山要蓋雞捨,肯定需要個管事,我們的工錢也要得不高,一個月二、三十兩就打發了。」
一車一車的青磚運到山腳下是瞞不了人,數量之多足以教人咋舌,真要打聽也不是打聽不到,很快就有口風漏出來,天香樓的東家呼之欲出,財大氣粗銀子多呀!
有鑒於吳秋山說過他那四、五百隻雞是天香樓托他養的,因此腦子轉得快的吳春生、吳夏生便讓自家的孩子盯著進出吳老三家的路口,一有華貴的馬車接近,或是舉止貴氣的老爺公子出現,一定要馬上通知他們,好趕緊來獻慇勤。
這兩人盡想著不勞而獲,搶著來撈好處,養雞誰不會,只要割把草扔著就會自己來啄食,養上個幾個月交差,銀子也到手了,這樣的好事誰不趕著往上湊。
「喔!光是工錢就要二、三十兩呀,你們肯定是這方面的好手,才敢誇下海口要幫我養雞。」何長風面上笑呵呵,看似平易近人,可那雙眼眸卻冷得有如千年寒冰。
「當然!包在我們兄弟身上,我們三弟這麼會養雞,就是我們這兩個當哥哥的手把手教的,我們養出來的雞,油脂多,肉質鮮嫩,一咬下去還會噴出油汁呢!」吳春生忒會吹噓,反正吹牛又不用花銀子。
「是呀,看要公雞還是母雞,都能給你養得鮮嫩肥美的,讓你賣出好價錢,用我們兄弟絕對不吃虧。」吳夏生也說得起勁兒,那討好的笑容怪噁心的,指縫藏著污垢的兩手直搓。
何長風皮笑肉不笑的輕搖著扇子。「那我問你們,雞要怎麼養?一天要吃多少?喝多少水?」
「啊!這……呃,不是給它們草葉子吃就好了嗎?」吳春生不太確定的回道。
老吳家的雞就是這麼喂的,他家的婆娘把割回來的野菜剁碎,撒在院子裡,成群的雞便圍過來,大雞帶小雞的搶食。
吳家兄弟是吃過雞肉,但雞要怎麼養就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了,家裡頭的收拾是女人在做,他們爺兒只管養家,一概家務是不沾手,沒得吃塊雞肉還要從小養起吧!
「那你們知道我準備養幾千隻雞嗎?」何長風愉快的笑著,扇子扇得更用力,髮絲都跟著飛揚起來。
「幾……幾千隻?!」吳老大和吳老二同時把眼睛瞪大,驚喜的開始在心裡盤算能賺到多少銀子。
雞還沒有看見一隻,他們已先想著「監守自盜」,把半大的雞拿出去賣,再佯稱病死了。
哪有雞不生病的,一、兩千隻死個百來只實屬正常,那是可以容許的損耗,一隻雞賣六百文,一百隻便是六十兩。
工錢加「紅利」,一年下來能買二十畝上等水田,養上幾年雞便是小地主了,守著租子也能過上好日子。
「你們伺候得來嗎?」何長風語帶譏誚。
「肯定成!東家給我們機會,我們定會竭盡心力為你鞍前馬後的幹活。」吳春生拍著胸脯保證道。
財迷心竅的兩兄弟彷彿已看到一錠又一錠的銀子朝他們砸過來,眉開眼笑的,樂不可支。
「先別喊東家,去割個一千斤的豬草來讓我瞧瞧。」何長風會給他們機會,但能不能把握住,就要看他們自己了。
「咦!一千斤豬草?」他們上哪兒割豬草?
「一隻雞一天少說要吃掉半斤豬草,一千斤豬草不算多,也只夠喂兩千隻雞,如果你們連一千斤的豬草都供應不上,憑什麼誇口要幫我養雞。」讓雞吃了他們還差不多。
聞言,兩人的汗水直流,吳春生腦袋一轉,馬上道:「可以花錢請人去割呀!」
「那我請你們幹什麼?」
「東家,話不是這麼說,我們是管事,只需管理底下的人手,讓別人去做事,從沒聽過管事還要自己去打豬草,這不是本末倒置,牛刀小用嗎?就像東家你,也不會自個兒去餵雞吧!」吳夏生回道。
「你拿我跟你們比?!」何長風下巴微微一抬,一副公子哥兒的派頭。
「不敢不敢,小的也只是幫你分點憂,怕你太勞累了。」吳夏生連忙討好的道。
一見他威懾的氣勢,吳老大、吳老二頓時矮人一截,卑躬屈膝的自眨身份,卑微得有如人家腳下的一坨泥。
看到兄長們前倨後恭的勢利模樣,吳秋山的眼底有著無奈和苦澀,以及說不出的憎恨。
是的,憎恨,人可以沒有傲氣,但不能失去傲骨,為了銀子而奴顏婢膝,他們置祖宗的顏面於何地?
「喂!你,大塊頭,你能打多少豬草?」何長風決定把好兄弟也拉下水玩一場。
吳秋山真想無視他,但還是認命的回道:「最多五百斤一天。」
「工錢呢?」
「五兩即可。」
「五兩夠嗎?」何長風瞅著吳秋山的眸光帶著濃濃的興味,好似在同他說:你哥哥們要三十兩吶,你這樣喊價落差不會太大嗎?
「多了,我請人打豬草,一天十文錢,一個月三百文,四個人一千兩百文,我還賺了。」不必事事親為,要放權,讓別人去做,他要做的事是分配好各人的活兒,使其各有所用。
何長風一聽,樂了。「你們聽聽,五兩銀子就能請個好幫手,我為什麼要屈就兩個什麼都不會幹的蠢蛋,還好意思開口要我三十兩,當我的銀子是大風刮來的呀!呀!」
他呀了兩聲,是在強調想坑他的銀子也要有本事,兩坨爛泥也想塗上牆,癡心妄想。
要學學那個某人呀,臉不紅氣不喘的就誑走他三千兩白銀,還一副要他感激涕零的張狂樣,那人明白的表示賺的錢一起分,可自己一文錢也沒出,一伸手就要銀子,可恥,真是太可恥了,而他居然心甘情願地走入人家的陷阱,掏錢掏得很痛快。
第九章 過完新年蓋新厝(2)
「老三,你是什麼意思,見不得哥哥賺點零花錢嗎?你屋子都快蓋好了,而我們還住在陳舊的老宅子裡,你就不想幫幫哥哥們嗎?」吳春生不滿的道。盡會扯後腿,果然是個不親的。
「養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哥哥們做不來。」他也還在摸索,不知道為什麼石灰鋪在地上能減少雞隻的患病,但他媳婦兒曉得,也做得很好,幾百隻雞沒死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