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她大力的拍了下他的頭。
「噢!」他睜開眼,不解她為何打他。
「懶蟲。」她冷哼一聲,雙眼卻流露出溫柔。
有時反而是她自己享受為他服務的感覺,因為不需要言語的時候,她才能率性的表達出自己的心意。所以每當他們冷戰的時候,就是她最生氣的時候,哈!
清楚她只是嘴上說說,他痞痞地答腔:「很舒服呀!」
「下次為了節省時間,我拿吹風機幫你。」這傢伙看準她不是真的想發脾氣,得了便宜還賣乖。
「那就讓我濕著頭髮睡覺吧!」要他用吹風機?殺了他還比較容易!
柔嫩的手圈住他的頸項,「或許扭斷你的脖子,讓你以後不用洗頭比較快,你覺得咧?」
覺得?不知道,他只覺得她笑得好甜。
怪不得三十六計中有美人計這一項,以美女做為誘餌,魅惑敵人受騙上當,光看她的笑容,不用誘惑,他也會自動投降。
「那樣的話,我連澡都不用洗了吧?」那是謀殺,牽扯到法律問題。
聽完他的話後,她默不做聲,表情凝重的鬆開了手。
相良陸斗翻身坐起,「怎麼了?」
他說話已經是氣音和飄忽的語音摻半了,原本他只是聽不見,如果連話都不能說,該怎麼辦?
「颯月?」他輕喚。
她稍微回過神來,「啥?」
「你在想什麼?怎麼突然不說話?」
「喔,不,沒什麼。」不想讓他知道這難以接受的事實,她用笑容帶過。
「你反應那麼大,我又不是瞎子,怎麼可能會看不出來?!」他執意要她的答案,直覺告訴他,只有和他有關的事才會讓她出現那樣的表情。
「真的沒什麼……」連她自己都覺得心虛。
相良陸斗沒再說什麼,雙手抱胸,固執的看著她。
今天她要是不說,他們就不睡覺!
他固執,她又何嘗不是,但要是兩個人真的針鋒相對,絕對有互看到隔天早上的潛力,要是明天是周休假日她就奉陪到底,偏偏明天她還要上班,沒那心情和體力陪他互瞪。
「你……學手語好不好?」她終於將考慮了很久的事情說出來。
這幾天她都在搜集和手語有開的資料,除了上網查之外,她也到有教授手語課程的訓練班去試聽了幾堂課,有幾家訓練班的課她覺得不錯,接待人員和指導人員親切和善,最重要的是他們都很有耐心,在學會之前,他們會反覆的指導。
相良陸斗的臉色垮了下來。
「我會說話。」他可不是啞巴。
「極度聾的影響你應該很清楚,說不定哪天你就不會說話了,到時候難道要用寫字來告訴我們你想表達的意思嗎?」封颯月耐心的勸導他。
學手語並不是為了其它人,而是為了他自己,或許走在路上會手語的人不多,但在他遇到麻煩時,只要碰到一個,那就夠了。
他表情冷凝,「到死之前,我都會說話。」
「如果你只想活到三十幾歲的話,那不學也沒關係!」封颯月也動怒了。
「等我活到四十歲,還是會用嘴巴告訴你:我還活著。」相較於她形子外的脾氣,他的怒火顯得內斂卻冰冷。
「如果不行呢?」如果他明天就不會說話了呢?
「沒問題。」說不出是自信還是自我催眠,他的回答沒有猶豫。
她無奈的搖搖頭,「你拿什麼保證?」
就是因為這不是他說可以就能保證的事,所以她才要早一步替他設想未來的規劃,不能說話的替代方式,假如他說:「沒問題,我就算手寫的,也不要學手語。」她或許會比較放心,那代表了他可以接受將來有一天自己在聾了以後,也無法說話的事實。
她的問題問倒他。
拿什麼保證?不知道,他從沒想過。
這不是拿人格或是自尊就可以擔保的事情,就像沒有人可以保證自己明天不會死於天災人禍,他的確無法保證自己不會有那麼一天,畢竟他連自己說話的聲音都聽不見,現在唯一能讓他聽見的,只剩自己的心跳。
「我知道你覺得學手語就代表承認自己連說話這項能力都放棄,但能完整的向別人表達自己的意思,才是說話最重要的功用,不是嗎?有一天……我是說假如有一天,你真的不能說話,那用手語能表達你的意思,不就跟說話一樣嗎?只不過你的手代替了你的嘴而已。」
事實上她比任何人都不希望他不會開口,比任何人都希望能一直聽他用聲音訴說有多愛她,若不是情勢所逼,打死她都不可能說出要他去學手語的話。
「我以為……我不會因為失聰而放棄做為一個人應有的權利,如今我卻被迫做出違逆我自己所想的選擇,我不知道接下來我還得放棄什麼。」
或許是因為他的發音不像以前那麼標準,那種縹緲的感覺讓她特別鼻酸。
她應該是最支持他的人才對,如今卻逼他做出不樂意的選擇,如果她是個鐵石心腸的人就好,那她便可以無視他的感受要求他去做,此時此刻,心軟是她最不需要、最想割捨的東西。
「那……」一開口,便是一陣灼燒感刺痛喉嚨,不過她裝作沒事,強壓下那股心酸的衝動,「那不是放棄,而是一種戰略。」
如果他聽得見,便會知道她的聲音和他一樣沙啞。
「戰……略?」
「沒錯,當前進卻無法帶來任何好處,反而受到傷害的話,那就以退為進吧!只是戰略上尋求另一種贏得勝利的方法,我們沒必要因勉強前進而弄得渾身是傷。」其實她並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是出於本能的反應。
現在,她必須說服他。
「是這樣嗎?」
「戰爭的最高指標不就是獲勝嗎?那麼,又何必在乎過程呢?」封颯月頓了下,「學手語並不代表就是放棄說話的能力,只是讓你多了一項與人溝通的方法,那不就是你贏別人的地方嗎?」
唉,連她自己都覺得這樣很扯,要是他不贊同她的論調,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他覺得她說的話很扯,不過,他感受到她的用心,就像她所說的,學手語不一定要放棄說話,應該說是讓他多了一個溝通的管道。
「可是會手語的人畢竟不多。」他如此說道。
聽出他的妥協,封颯月露出鬆了口氣的笑容,「沒關係,可以逼其它人學。」
其它人,指的就是他們的親朋好友啦。
「有時候我真欣賞你這股女王般的氣勢。」也許是年紀最長,她的話通常封蒼征他們那些堂弟和堂妹都會聽,但不包括宗宮海翔那個自有步調的表弟就是了。
「嘿嘿,好說,反正他們都不笨,學東西很快,這是讓他們嘗試新的事物。」封颯月自有一套說法。
相良陸斗挑眉,看著她好不得意的笑容,只有一個感覺……
「唉,被你說服了。」
「哎呀,學手語又不會吃虧,要知道,將來職場上要的不只是第二語言,還會要求第三、第四語言咧!」太開心了,她開始胡亂瞎扯。
「我會中日英三種語言還不夠?」哼,一下子就得意起來。
「那就多學一種呀!總會給你碰到用手語才會溝通的生意人吧!」雖然對方可能會帶個發言人。「那又如何?我又不是商人,不做生意。」他提出最重要的一點。
「又不是只有商人會碰到聾啞人士。」她馬上反駁。真是伶牙俐齒的女人。
「啊,算了、算了,反正說不過你。」他懶得在言語上爭輸贏。
「嘻嘻。」聽到他認輸,她更樂得像要飛上天。
「睡覺吧!」勞心勞力的對話後,他需要養足精神。
封颯月關掉電腦後,窩進他的懷裡,發出滿足的喟歎。
「陸鬥。」她輕聲喊道。黑暗中,他聽不見她說話。於是她抓起他的手掌,在上面寫了三個字。好不容易看懂的相良陸斗笑了,給了她一個深深的吻。窗外的北風呼呼吹,窗內的暖意卻滿滿的……
第九章
三月十二日這天是封颯月的生曰。
相良陸斗在他家為她辦了個小小的生日派對,幾乎所有的人都來了。
香檳、蛋糕和三十一歲的蠟燭。
「又是一個新關卡的開始。」宗宮海翔一副棺材板的臉孔,永遠和說出來的話不相搭。
封颯月挑起一邊眉頭,「聽你說這話,真是令人不快。」
「恭喜你實踐三十歲處女之路。」於是宗宮海翔換了個說法。
「有時候我真想拿衝鋒鎗朝你掃射。」她嘴上這麼說,卻又覺得他說的話很好笑。
「那我只好……」宗宮海翔慢吞吞的開口,卻動作迅速的躲到站在他旁邊的封蒼征身後,「拿蒼征當擋箭牌了。」
「什麼擋箭牌?」沒參與他們談話的封蒼征一頭霧水。
封颯月搖搖食指,糾正他,「是防彈衣才對。」
「那我要把蒼征穿在身上囉!」空洞的眼神,宗宮海翔嘗試「把封蒼征穿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