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彷彿靜止一般,凝滯在他的四周,電視節目再也引不起他的興趣,他只是愣愣的坐在沙發上,想著她哭泣的理由一定和他有關,或許她開始感到疲倦,認為他是個麻煩、累贅。
他一直認為自己只是比別人不方便,從不覺得聽不見對他來說是不幸。
所以他沒想過這樣的他可能無法帶給她幸福,只會給她痛苦,在她眼裡是怎麼看他的?當他是個可憐蟲而同情他嗎?到現在他才驚覺,她未曾沒說過愛他,他們沒有任何理由的住在一起,是因為她說了好像要跟他交往的話,但事實上她從沒給過他承諾,雖然她承認他是她的男朋友,卻連喜歡也吝於啟齒。
如果她厭倦了他,怎麼辦?
這個認知所帶來的恐懼感像螞蟻看到甜食般迅速侵襲他的內心,連呼吸都感覺困難,光只是想到她會討厭他,就讓他喘不過氣,如果這不是猜想呢?如果她現在走出來這麼跟他說呢?
「陸鬥?」
才想著,封颯月的面容出現在他面前。
「……啊?」緩緩回神。他為自己心中的猜測感封顧忌。
經過冷敷後,完全不見紅腫的雙眼直盯著他,細微的擔心浮現在她的眼底。
「你沒事吧?」
「沒……沒事呀。」他盡量讓自己的語調聽起來輕鬆,暗自臆測她接下來會說些什麼。
「真的?你在冒冷汗耶。」封颯月抽出面紙,替他擦拭額頭上的汗珠,「不舒服嗎?要不要去看醫生?」
他這才發覺自己想事情想到冷汗直流,連手都微微顫抖。
「不,沒關係。夏天是熱流汗,冬天當然就流冷汗啦。」他講著不好笑的笑話,希望能拖延一些時間。
「你傻啦!冬天流汗的話,代表你可能在發燒。」封颯月的掌心貼上他的額頭,確定他的體溫沒有過高。「還是吃壞肚子了?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我家廁所在哪裡,憋到現在。」
「放心,我健康得可以出去跑台北市一圈。」
懷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他,「好吧,你去跑給我看。」
真的假的?!那只是誇飾法罷了。
「本來沒事,跑完可能要駕鶴西歸了。」他可不想為了證明自己沒事而害死自己。
封颯月聳聳肩,「反正我也只是開玩笑。」
這一點都不好笑,好嗎?他剛剛差點當真。
他眉頭微蹙,撇嘴,「真是個一點都不好笑的笑話。」
「那也是你先起的頭。」她毫不客氣地頂回去。
平時習慣的吵嘴,他們還能維持多久?他真怕這是她給的假象,海市蜃樓般的幻影,總要在最靠近的時候才能清醒,所以清醒後的失望更大。
兩人拌嘴許久,直到想不出話可接才停下來。
「忙完了?」他坐在最習慣的位子上,攬過她的身軀。
「差不多。」她也很自然地依偎進他右側的懷抱。
冬天,還是抱在一起最溫暖。
沒有多餘的交談,他們盯著電視螢幕……發呆。
突然,封颯月抬頭看著他,「你有在看嗎?」
睜著眼睛都快睡著的相良陸斗打了個大呵欠,「沒有。」
「那我們坐在這裡幹嘛?」老實說,她也想睡了。
「喔,那要睡覺了嗎?」
她偏頭,「你想睡了嗎?」
想……「不想。」
她一臉就是在等他吐出這個答案的表情,於是他再想睡都會說不想。
「那我們來聊天。」她開心的宣佈自己想做的事。
聊天?剛剛不就要了很久的白爛嗎?現在還有什麼好聊的?還是……
「你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嗎?」思緒又回到一開始他所想的,相良陸斗霎時坐立難安。
封颯月奇怪的覷他一眼,「你怎麼知道?」
來了!他暗叫一聲,實在不想聽她要說什麼。
「突然有點睏了,我們還是睡覺吧!」他故意打了個超大的呵欠,裝出想睡的樣子。
「可是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耶。」
她特別強調「重要」兩個字,非但沒有讓他好奇她要說的內容,反而使他的臉色變得凝重。
重要的事情?她怎麼不乾脆告訴他是好事還是壞事?!
封颯月見他沒說話,自顧自的開口,「我剛剛突然想到的,你猜今天是什麼日子?」
日子?沒工作時,他從不看日曆。
「我生日?」
「我生日都還沒到,怎麼可能是你生日?」她白了他一眼。
「那你生日?」他記得還沒到。
「認真想。」想也知道他在亂猜。
「總不可能是誰的忌日吧……」他的臉色慘淡。
她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有,「今天是情人節啦!」
「情人節?今天已經二月十四日囉!」都已經二月啦!他還以為現在還在一月初咧!
其實她也是在網路上看到的,算起來比他早半個小時知道而已.
「嗯哼。」他低調的反應讓她有些不滿。
「所以呢?」他反問。
在日本,二月十四日這個情人節都是女生送禮物,所以他不太注意這個日子。
「情人節不是應該有所表示嗎?」男女交往最重要的日子,怎麼他一臉茫然的感覺?
「喔,所以你要送我禮物?」呼,原來是這樣,害他緊張了一下。
「不是你送我嗎?」在台灣,不管是中國情人節還是西洋情人節,甚至是這幾年才開始過的白色情人節,都是男生送禮物居多。
「是這樣嗎?」哦喔,文化差異的衝擊。
「算了,我早料到你沒有準備。」她故作不在乎,但語氣還是有點失落。
畢竟這是她有男朋友以來度過的第一個情人節,雖然她也忘了,不過想起來後,還是會有些期待。
他當然聽得出來,要是今天真的沒什麼表示的話,可能會有幾天都沒飯吃也不一定。
「在日本,二月十四日是女生送禮物給男生。」他趕緊解釋。
封颯月埋怨地看著他,「但這裡是台灣呀……」
「是我的錯,不過白色情人節我已經有計畫啦!」
「真的?」她面露朝待。
「真的。」當然是臨時掰的。
「那……今天應該是我要送你禮物……」糟糕,這樣看來,好像是她比較理虧。
「就是呀!」得了便宜還賣乖就是指他現在的囂張行徑吧!
封颯月跪坐在沙發上,認真的思考。
糟糕,她完全當真了。
「呃,那個……」還是隨便給她找個台階下好了。
「我想到了!」封颯月擊掌,滿臉興奮。
「喔?」算了,如果她想到的話,聽聽看也無妨.
她突然正襟危坐,看著他,很認真的開口,「一直沒機會說,其實我很愛你。」
相良陸斗的下巴掉了下來。
就在稍早,他還以為這輩子沒機會聽她說,現在他真想跳起來大吼大叫,告訴全世界的人他有多快樂!
「嘿!」他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封颯月在他眼前揮揮手,十分鐘過去,她打了個呵欠,先睡覺去了。
誰教他一直在笑!
情人節那天晚上,相良陸斗傻笑了好久,就連睡夢中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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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啪嗒。
封颯月快速的敲著電腦鍵盤,這次卻不是為了工作。
啪嗒啪嗒。
她敲入關鍵字,很快的螢幕上跳出了幾百萬個搜尋結果,從第一個開始點選,她尋找著自己所要查詢的相關資料。
螢幕的白光連同網頁的內容反射在她的眼鏡上,她快速的瀏覽網頁,沒幾分鐘,下方工作列就被幾十個網頁佔滿空間,而她還沒找到自己最想要的資料。
十分鐘後,相良陸斗從浴室出來,看到她緊盯著電腦螢幕。
「你快貼到螢幕上了。」他態度從容的提醒。
「喔。」封颯月拉開了與電腦的距離。
他晃到衣帽間,穿好衣服出來,又見她的臉貼向螢幕,這次他也懶得用說的,直接走過去,將她的椅子往後拉。
「嗄!」她嚇了一跳,以為椅子往後倒,趕緊向前穩住,接著轉頭,「是你!想嚇死我呀?!」
差點以為自己要成為史上第一個沒有原因死子椅子向後栽的可憐女人,她甚至連報紙的標題都想好了,電腦椅下的女亡魂,呃……雖然比較像鬼故事的書名啦!
「太靠近了。」他的聲音從她的頭頂落下。
「用說的就好啦……」看了他一眼,封颯月一邊將椅子拉回電腦前,一邊咕噥道。
他的頭髮淌下的水滴,正好滴在她的臉上。
「去吹頭髮。」她頭也不回的說,間隔三秒後又回頭,「相良陸鬥,去把頭髮吹乾。」
躺在床上的相良陸斗立刻閉上眼睛,裝睡。
他討厭吹風機的聲音,即便聽不到,但他就是不喜歡用吹風機吹乾頭髮。
封颯月挑眉,和他相處了那麼久,當然曉得他那一點小小的心思,於是她拿起放在電暖爐前烘乾的大浴巾,走到床邊坐下,替他擦拭滴著水的髮梢。
「嗯……」他像只大貓咪發出舒服的歎息。
就是知道她絕對受不了有人弄髒或弄濕她的床,吃定她會替他擦頭髮,他才安心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