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回復往日平常的嘈雜,仍舊車水馬龍、摩肩擦踵,幾個對於先前風波還念念不忘的三姑六婆,正熱烈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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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樓春」裡美女如雲,好酒好菜吃喝不盡,如此溫柔鄉,簡直是所有男人的夢想,然而在這群人裡頭卻有人不是這麼想的。
裴徹英挺面容帶著冷漠,對環繞身旁的鶯鶯燕燕並不感興趣,墨黑的眸子流轉至門邊,只見桂貴站在角落直皺眉頭,三不五時拍甩著兩袖,好似身上黏了什麼可怕的東西。哼!這老愛跟東跟西的傢伙總算是自食惡果。
桂貴的鼻子一向不好,就連路過聞到開得遍地的花兒都會猛打噴嚏,更遑論置身秦樓楚館。在玉樓春裡頭,別的玩意兒或許沒幾樣,就是脂粉味最多,而這無疑是為他那塌又扁的鼻子雪上加霜。
接連幾聲響不完的噴嚏聲,裴徹推開緊纏不放的青樓女子,不顧眾人困惑的眼光,率先離席。
「走吧。」他來到桂貴前頭。
「酒不喝了呀?」桂貴揉著發紅到快掉下來的鼻頭,茫然地看著主子。
「不喝了。」裴徹跨出門檻。再喝下去,這蠢蛋的塌鼻子准不保!
「可是……」桂貴抬眼掃向身後,一桌年過三、四十的前輩全是裴府生意上往來的重要商家,大家今兒個在玉樓春內聚首,就是為了替從京城遠道而來的裴徹接風,這個主角轉身就想閃人,這場聚會又怎麼進行得下去?
握著酒杯,那群本是好意卻被裴徹甩下的商人們,全冷著一張臉。
呿!這嘴上沒幾根毛的臭小子,架子擺得老高,每回淨是端臭臉給他們看!若不是裴家甕器價值不菲,商機蓬勃、遠景看好,他們絕不拿熱臉貼他的冷屁股。
桂貴拭去額間的冷汗,向眾人賠笑致歉。「一路上風塵僕僕,咱們二當家身體微恙,不好打壞大家興致,所以先走一步,還盼請各位老爺玩得盡興。」
桂貴鞠躬哈腰,笑得十分專業,那笑容簡直是誠懇過了頭。
「當然啦,今晚的事咱們心底都有默契,絕不會在眾夫人面前露餡,明日商討生意上的細節,也盼各位老爺高抬貴手,別太刁難我們二當家。」
一提及家中太座,眾男人臉上嫌惡的表情頓時消失得不見蹤影,全擺上同個模子刻出的制式笑容。大家好來好往嘛,一團和氣。
「是是是,還請裴二當家今晚好好歇息,明日大夥兒恭候他大駕,屆時還請桂管事你多美言幾句,好讓咱們能賺些蠅頭小利。」還是這傢伙識趣,大家彼此心照不宣,不見先前不悅的火花。
「好說好說。」桂貴將腳邊數個紅盒端上桌。「這是『桂林坊』內的糖餅,是甜嘴的小玩意兒,還請老爺們笑納,小的想,夫人們一定很想念這糖餅的滋味。」
見他們忙收禮,桂貴乘隙溜出門外,看到候在廊下不遠處的主子正賞著夜裡江景,他匆匆忙忙的跑過去。
「打發完了?」
裴徹倚著欄杆,遠眺江面美景,金波揚素沫,銀浪翻綠萍,燦白月華落映,餘光燦爛輝煌,樓台上綴滿艷紅的琉璃錦燈,將綿綿江邊探照得絢麗耀眼。
「唉呀,二當家,不是小的囉唆,你知道那些老爺們也不過是……」
「性喜女色。」裴徹面無表情的接下去。
「那是天底下所有男人的通病好不好?」
裴徹惡狠狠睞他一眼。「我希望你嘴裡的『所有男人』,並不包括我在內。」
知道他癡心無人可敵的桂貴,很怨歎地低語喃喃:「桂貴還寧可您戀酒貪花,放蕩不羈,也強過夜裡孤枕難眠吶!」
「什麼時候才肯改掉你這愛碎碎念的死性子?」耳尖的裴徹已經被念到怒火中燒,沒了好臉色。
他再也沒有賞景的雅致,正準備下樓時,樓梯旁房裡傳來怒不可遏的咆哮聲,轟得門外的兩人直皺眉。
「你這臭女人!裝什麼清高?說是什麼花魁,講難聽點就是妓……」
「啪」地一聲,巴掌聲清脆地響起,打斷男人粗鄙的怒罵。
第二章
「啪」地一聲,巴掌聲清脆地響起,打斷男人粗鄙的怒罵。
「賤女人!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男人大為光火,吼聲更加狂傲。
爾後一聲絲綢撕裂聲響起,夾雜著幾許女子謾罵聲。屋內騷亂頻起,更不時傳來杯盤摔裂的聲響。
在門外偷聽的兩人彼此互看一眼,一人眼底閃著大事不妙的緊張波光,而另一人則是輕頷首,表示對方的猜測不假。
「二當家,你不會又要多管閒事了吧?」桂貴擋在門口,就怕主子衝進去。
「我這叫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你一天到晚路見不平,卻從不帶把刀防身。」二當家老愛管些吃力不討好的閒事,總有一天,他拔出去的刀會捅死自己的。
「你真的很囉唆。」裴徹推開他,打算將門踹開,卻被桂貴一把抱住。
「二當家,這不是咱們的地盤,你別輕舉妄動。」
「少囉唆!」兩掌一推,裴徹將他連人帶門推進屋內。
可憐的桂貴四腳朝天壓在兩扇門上頭,連哀號的氣力都使不出。
裴徹進門,看見滿地狼藉,一名女子倒臥在地,嫩白臂膀流下紅艷艷的熱血,染紅了寶藍色的衣裙。
「做什麼?」見裴徹怒目相向、來勢洶洶地衝進門來,那個男人惡霸地問。
裴徹冷笑,邁開腳步,來到男子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揍人!」
天殺的!他這輩子最看不慣對女人動粗的男人,簡直是丟光全天下男人的臉。
一記左勾拳之後,他又補上一句。「而且我還要揍得你滿地找牙。」
拳風急如雨下,裴徹揮下鐵拳,打得那男人連討饒的機會也沒有。
「難道沒人教你風流卻不下流的玩法?」裴徹怒氣沖沖,下手毫不留情。「你想這麼玩,本大爺就陪你一道玩!」
長腿掃向男子,聽見那惡客嘴裡哼哼啊啊的還想掙扎,裴徹的怒火不減反增。
「過不過癮?刺不刺激?你該死的竟敢對女人動粗!」他用力踹了他一腳。
耳聞主子的咆哮,桂貴連忙起身阻止,他死命抱著裴徹的右臂,吼道:「二當家,要出人命啦,你快住手!」
桂貴勸阻的話語,讓裴徹稍稍恢復了下理智,但他仍未放過那名男人,奉送他一記無敵鐵拳,連同桂貴也打飛出去。
「便宜了你。」甩掉手上腥膩血痕,他嫌惡地看著那男子倒臥在地昏迷不醒。
裴徹想起方才受傷的女子,他才回頭,那張和墨兒相仿的玉貌花容,再次撞進他心版裡。他愣了好半晌,沒想到他竟在一日之內,連遇見她兩回,這樣的緣分未免太過巧合。
鳳笙痛得連坐起的餘力都沒有,秀媚的容顏扭曲成一團。
她沒料到客人竟會對她動粗,手臂上的傷口痛得她連爬起身的力氣都沒有,強忍椎心刺痛,也顧不得自己僅著貼身兜衣,她滿腦子想的是:鴇嬤嬤鐵定會怪她不好好保護自己,竟在身上留下傷痕。
「你還好吧?」他蹲下身去,檢視她身上的傷。
「你快走……別留在這裡。」她仍痛得皺眉,但見出手相救的是他,反倒開口催促他離去。「趁現在沒人發現,趕快帶著你的手下離開玉樓春。」
「我幫你療傷。」裴徹一貫冷淡,未將她激動神態看進眼底。
「死不了。好痛……」鳳笙固執地爬坐起身,卻又跌回原處。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她本以為只是小傷,卻沒料到連臂膀都脫臼。
濃眉一抬,裴徹將她抱上軟榻,單膝跪地檢視她哪裡還有傷。
「為什麼還不走?再不走,你準會惹上麻煩。」鳳笙見他一臉專注在她的傷,口氣不免放軟了。
「我天生擅於解決麻煩。」還好她只有左臂遭碎片劃傷,真是不幸中的大幸,比較麻煩的是右臂脫臼了。
「那傢伙是誰?值得你這麼害怕?你忍耐些……」在動手取下殘留她臂上的碎瓷片前,裴徹瞧了她一眼。
「你不曉得剛被你打飛出去的人,是何方神聖嗎?」鳳笙驚恐地捉住他手腕。
「喔,難不成大有來頭?」他總算正眼望她,未察覺她眼底洩漏的慌張,是為誰而起。
「他是晉王爺的長公子趙瑞!」瞧他打得人家連原本的樣貌都看不出來,這下婁子捅大了!
「哦?真的假的?」裴徹這會兒才意識到先前被自己揍飛的人,原來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他就是那惡名昭彰,揮金如土,不務正業的敗家子?」
見他接連好幾個卑劣的形容,鳳笙不禁頭大。「你難道不覺得害怕?」
「是有一點。」
裴徹聳聳肩,不置可否,也不知是否為真心話。
「忍耐點,痛就喊出聲,別悶著。」他話聲甫落,迅速取走嵌在她血肉內的碎瓷片,讓鳳笙冷不防倒抽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