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怎說?」裴徹不著痕跡地環顧四周,所有人的目光也一致地落在他的身上,帶點相互較勁的意味,這讓他非常不解。
「等會兒,可是鳳笙姑娘初夜的競價大會哩!」跑堂話才方說完,裴徹和桂貴傻得無法消化對方的話。
「初……初夜?」這也能做買賣?
桂貴不是沒有耳聞過,只是自家主子一向對聲色場所並無多大興趣,最多也是陪著生意上的客人應酬幾回,可沒見過這樣「活生生」的競價場面吶!
「是吶!若二當家有興趣,小的馬上替您安排好位置,最前頭可好?」跑堂慇勤伺候著,裴府在西陵城也是首屈一指的富豪世家,雖然當家正主一年鮮少回來個幾趟,可是仍舊名聲遠播。
裴徹困惑地間道。「你說假若進行競價,就可買下鳳笙姑娘的初夜?」
「當然是這樣!玉樓春可不會誆客人,咱們也不是第一次舉行競價了。」
小跑堂話還沒說完,裴徹低頭猛咒罵個沒完。「該死。」
「二當家,鳳笙姑娘該不會早就知道今晚要競價,特別找您來玉樓春,用高價買下她的初夜吧?」
裴徹瞪桂貴一眼。「她是這麼跟你說的嗎?」
「沒……沒有……」
一說起她的不是,主子凶狠的模樣,就像是快要將自己吞進肚裡,桂貴打個寒顫。
「那你憑什麼去猜測她?」裴徹低問,語氣中盡吐寒冰。
「桂貴……桂貴不敢。」
跑堂的似乎是察覺到他們主僕倆詭異的氣氛,仍舊擺出笑臉問道:「二當家,那您是參加還是不參加?」
一想到要將她寶貴的身子當成貨品般喊價,裴徹心頭有說不出的氣憤。她是人可不是牛馬羊,怎能受到這般待遇?
「小哥,我再問你一句,今晚這場競價是之前就敲定的嗎?」裴徹有此一問,也是心頭存有疑問。
以鳳笙剛烈的性子,是不可能讓他參加這場大會,若非事先約好,他或許會錯過也說不定。
「不!是楊嬤嬤臨時決定的,還不到一個時辰哩!害得咱們玉樓春忙得人仰馬翻,急得去通知老主顧。不過,鳳笙姑娘的魅力真是不容小覷,才短短時間內,人潮就擠翻了玉樓春。」
裴徹轉過頭去再睞桂貴一眼,瞧得他滿臉通紅,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二當家,那您參加不參加?還是您有其它中意的姑娘呢?」跑堂盡責的不得了。「小的馬上替您安排。」
他抬起頭來,看著端坐在樓台上的鳳笙。只見她瞬也不瞬地直盯著自己好些時刻,而他卻無法從那雙清澈炯亮的眼眸裡,讀出她真正的想法。
只能確定的是,她!要他走!
「我要參加。」
裴徹看著樓台上的她,緩緩吐出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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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鳳笙見到裴徹在小跑堂的帶領下坐在下頭時,她一顆心揪得很緊,緊得宛若是被拉滿弓的弦。
他不該在這裡,也不可以在這裡!鳳笙望著裴徹,冷淡的面容終於出現一絲膽寒的情緒。
她不知道他將如何看待自己?身處樓台上的鳳笙,幾度想要起身離開,肩頭上卻各有一隻手按壓住她,令她動彈不得。
「丫頭,你也真是好狗命,瞧瞧今晚有多少有頭有臉的大爺到場?也算是給足你面子了。」
楊媚輕笑,看著底下漸漸聚集的人潮,心底的算盤倒是撥得喀啦作響。
瞪著楊媚站在欄杆前的背影,鳳笙恨不得衝過去將那婆娘踹下樓去,摔死倒好,世間少個作威作福的惡人。
「楊媚,我倒要看你能得意多久?沒有了我的玉樓春,瞧你能有多風光?」
楊媚對於鳳笙的話並不引以為意。「丫頭,老實說吧!我也受夠你那刁蠻的臭脾氣,雖然沒有你當紅牌的玉樓春或許生意會有些下滑,但你也別忘了,眼下的窘境當然是為了壯大將來的成就。」
轉過頭來,楊媚瞧著鳳笙,眼中的笑意其實寒冰透骨,有種蝕人魂魄的妖魅。
「我倒想要看看,沒有你的玉樓春,將有何種局面?可我更有興趣,自恃甚高的花魁娘子,躺在男人懷中任人糟蹋,還會有怎樣的架子?」
「你!」鳳笙咬牙切齒,若不是還有人按壓住她,早就衝過去和楊媚拚命了。
「我說丫頭吶,底下的賓客中,有沒有哪個是你心愛的男人?」她掩嘴偷笑,她還挺有興趣瞧瞧哩!
「沒有。」鳳笙別過頭去,一概否認到底。她不要楊媚抓著她的小辮子不放,再者,裴徹也不一定對自己有意思。
鳳笙不斷告訴自己,他對她根本沒抱持太多感情,或許只是……只是什麼?她心頭一涼,霎時閃過的念頭讓她感到莫名的恐懼。
他為人正義慷慨,會不會對她也只不過是同情?
說不定,他只是……可憐她而已。
「嘖!那可就不好玩了。」楊媚撇撇嘴,有些惋惜。
「你這瘋子!」鳳笙咬牙低咒,恨死楊媚了,她絕對要楊媚後悔!絕對!
楊媚才不理會她的咆哮,那不過是喪家之犬垂死前的哀號,起不了半點作用。
直到玉樓春座無虛席之後,今晚的競價大會正式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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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笙被楊媚一把拖到樓台的欄杆前,就像是待宰的牛羊般,等著中意的買主高價買進,毫無半點尊嚴可言。
「來啊!各位大爺們,今天晚上是咱們玉樓春第一花魁鳳笙的初夜競價會,希望各位爺兒們踴躍出價,給楊嬤嬤我些面子。」楊媚一手提著鳳笙的衣襟,一邊往底下吆喝著,毫不生疏。
「好好好!」
「楊媚,你別讓咱們等太久啊!快點開始!」
「快快快!」
樓台底下一群男人如狼似虎,個個露出貪婪好色的嘴臉,多想要一親芳澤,好與心中女神溫存。目光緊緊鎖住上頭的鳳笙,分明是想將人生吞活剝下肚,油然而生的慾念,絲毫不避諱。
裴徹看著眾人欲撲上前的模樣,心底起了鄙夷的情緒。他真難想像她這些年,在玉樓春到底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縱然吃好穿好,享受比一般人家富貴榮耀,然而卻得伺候這些對自己存有非分之想的男人,聽著那低俗不堪的淫語浪笑,如此折磨自己的日子,有幾個人能過得下去?
「二當家,鳳笙姑娘看來好像有些悲傷呢!」桂貴歎了口氣,同樣身為男人,他家主子可就與眾不同了,這讓桂貴挺驕傲的。
「倘若是你,日子還過得下去嗎?」他輕問,低首品茗,茶香飄散在鼻端前,這上等的茶葉不愧是玉樓春拿來伺候這些王公貴族的好東西,看來這場拍賣,是非同小可了。
「您不如叫桂貴去死了算!」桂貴搓搓手臂上的疙瘩,往四周瞄了好幾眼,其中不乏滿腦腸肥的胖子或是凶神惡煞的老粗……
如此比較起來,還是他家主子玉樹臨風、英姿逼人、風流倜儻、瀟灑俊逸……
更重要是,還是人中之龍哩!這點桂貴絕對敢拍胸脯保證。
甘醇的茶水滑入喉中,微甜的香氣瀰漫在唇齒之間,裴徹擱下茶杯,看著樓台上的鳳笙,而今她的美麗有股哀愁的韻味。
「來!楊嬤嬤我就廢話不多說,今晚競價大會就此開始,底價白銀五十兩!」
尖銳的嗓音拉開,喊出鏗鏘有力的字語,引起大廳眾人一陣嘩然。
就連玉樓春裡做事的小跑堂也倒抽口氣,這可是玉樓春舉辦競價大會,有史以來最高的底價。
「要死了,一開口就五十兩,不如去搶好了!」
桂貴聞言,啐了一口,從沒見過這麼獅子大開口的婆娘,她以為白花花的銀兩
都是從天上掉下來嗎?
桂貴話才剛說完,隔壁桌的人立刻舉起手,以驚人的氣勢喊價:「六十兩!」
「……二當家,六十兩耶!」他聽了差點沒兩眼一翻昏過去,這世道是怎麼了?有錢也不足這樣揮霍呀?
雖然跟在裴徹身邊多年,見過不少大風大浪,也親眼見過有錢人家一擲千金的豪氣,可是頭一回參加這種場面,也未免太過刺激。
「八十兩!」不知從何處,有人高喊,再提高價碼。
裴徹好整以暇地繼續斟茶,這茶的味道甜美香醇,入喉回甘,和小五生產的茶葉不分上下了。
「二當家,您不喊價嗎?」桂貴的聲音在顫抖,平日和當家做生意,南征北討的,生意上也常見大筆大筆款子出入,可是一定要有價值才能做買賣呀!
但是,價碼再高,終究也是有極限,過頭就不划算,交易也鐵定不成,然而眼下這拚命往上漲的數目,就像是無底限般直直往上竄,越跳越高,令人不由得膽寒呀!
「一百五十兩!」
「啊啊啊!一百……一百五十兩!」桂貴腿都要軟了。
「二當家,桂貴要受不了了。」搗著心口,他沒見過有人可以這樣漫天亂喊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