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徹拉把椅子給他。「坐著吧!這茶還挺香醇的,多喝個幾杯,否則咱們就都白來了。」替他斟杯熱茶,順便安撫這傢伙的心情,裴徹看來一派悠閒。
「二當家,您不喊價嗎?我瞧鳳笙姑娘好可憐,被人秤斤論兩地叫賣著。」雖然這價格也是可怕地讓他快要暈倒,可是……唉!
「現在還不是時候。」裴徹笑著說,沒桂貴那般急性子。
「已經一百五十兩了耶,你不怕那位嬤嬤兩手一拍,把鳳笙姑娘推下去,喊著成交了?」
「依我看,這場競價會倒還有得吵。」銳利的目光掃視全場,裴徹眼尖地見到好幾個裝扮與一般富貴人家無異,可實則卻是王公貴族的子弟。
「你瞧,那坐在窗邊的,不就是年初跟裴府買玉錦瓷器的小王爺家世子嗎?」裴徹指著離自己有些距離的人。
「不會吧?小王爺的世子也來了。」桂貴定睛一瞧,差點沒吐出血來。「那坐在他隔壁桌的,不就是尚書大人的少爺?」這幾年,尚書府的少爺每年必定添購一件裴府的精緻瓷器,彼此算是舊識了。
「他們到現在都還按兵不動,至少也要等他們有所動作,這場競價才算真正展開。」裴徹不傻,他相信那兩人對鳳笙也是勢在必得,否則絕不會坐在這裡看戲湊熱鬧。
轉過頭去,裴徹抬首看著鳳笙,目光牢牢地鎖住她,就像是在膜拜一件最寶貴的珍品,顯得小心翼翼,又萬般捨不得轉移。
想起她那日在巷子,被自己的手足羞辱得體無完膚,他便覺得心疼。他裝作沒聽見,是不想讓她覺得有任何不自在,畢竟她是身不由己,活得也夠辛苦了。
他的眼光隨著她的一舉一動流轉,細細地描繪過她精緻秀麗的五官一回,然後將它放進心底最深處,告訴自己,這個世間裡,芸芸眾生之中,也仍舊有個人,會為自己動心。
他們是最孤寂的人,也是最渴望擁抱的人,甚至是更需要臂彎休憩,流浪已久的旅人。
走過千山萬水,看遍天下美景,他的腳步踏遍整個江南,最遠也曾到過瀚海,為了生活,為了逃避心中渴望的依戀,他離鄉背井,始終過著比別人還忙祿的日子,即使擁有更多的財富與聲望,但他仍然感到不足。
他就像是只飛倦的候鳥,不斷遷徙著,悠遊地翱翔在天際,不敢停下展翅高飛的雙翅,一旦停下來喘息,寂寞便會再度催促他離去。
然而當歲末年終,他終於飛回自己的巢穴,見到心中懸掛的女人,滿心期待歡喜,卻因見到她的視線總是追隨著自家兄長,而再度神傷離去……
直到遇到鳳笙後,他在她眼底望見了自己。她的微笑因為他而美麗,他的生命也因此而璀璨。
縱然她貌似另一個女人,可在她全心全意望著自己時,裴徹再也找不到疊在她身上的另道影子。
兩人就這樣遙遙相望,探索雙方內心燃起的感情,他們相遇太早,相逢卻又太晚。在最渴望依靠的時候遇上,在最無助失望的時候重逢……生命之中,他們不斷錯過,然後各自的生活著,等候下一回緣分牽引的紅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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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樓春內一片喧騰,眾人不斷向上加價,楊媚笑得合不攏嘴。
「二百五十兩,難道就沒有其它大爺願意提出更高的價錢嗎?」她尖銳地笑著,還扯著鳳笙不放。
「楊媚,討我的皮肉錢,你可不手軟!」鳳笙惡瞪她,瞧楊媚貪婪的模樣,真是倒盡胃口。
「丫頭,我剝你一層皮下來,也討不到這價位,今晚我非得把你搾乾,要不我楊媚就跟你姓藍!」楊媚低聲在她耳邊,刻薄的話說得直接。
「二百五十兩?各位爺兒們……」
「五百兩!」楊媚話未說完,坐在窗邊的一隻手舉了起來,開口的男子年輕俊秀,眉宇間儘是傲氣。
「唷,原來還有人憐愛我們鳳笙,肯出高價呢!」楊媚呵呵一笑,早就知道買家的底細。
「那位爺兒出五百兩,我說董員外,您肯不肯再提高一點呢?」
以為三百五十兩就已經夠高的董員外,一聽到這金額馬上面露難色。
「那……那五百五十兩。」
「七百兩。」年輕男子笑了笑,悠哉地朝董員外揮手致意。
「你……」老遠見著那小伙子,董飛瞇起眼,爾後臉色大變。
「我說董員外,您是讓不讓呢?」男子站起身,手裡扇子搖啊搖,神色瀟灑自若,如此大筆金額,他雙眼可是眨都不眨一下呢!
「原來是世子!我讓我讓……」董飛暗自吞下敗仗,本以為到嘴的天鵝肉竟然飛了,憤恨不已。
「多謝董員外的慷慨。」王爺府的世子也同樣傾心鳳笙。
「七百兩,還有哪位爺兒願意開更高價呢?」楊媚問道。
「三千兩。」隔壁桌旁,當今皇帝眼前大紅人的尚書之子,也是槓上了。
三千兩的金額一出,全場一片冷寂,這簡直是天價吶!多少人一輩子到死都賺不了這筆錢,他們卻眼睛眨也不眨,說砸銀子就砸出手!
「你!」世子咬牙,這小子非在這當口跟他過不去便是?「五千兩!」輸入不輸陣,可別瞧不起人!
「啊……」聽到這又翻上近一倍的價錢,在場所有人的臉都綠了,紛紛倒抽一氣,見識到何謂一擲千金的本事了。
在兩人相互較量的當口,裴徹終於放下茶杯。
「喀」地一聲,敲得桂貴可沒從椅上跳起來。
「我說二當家……您別衝動,咱們回去好了。」
一路從五十兩楓到現在的五千兩,桂貴都快要暈倒了。
銀子不好賺,他們一年雖然賺進千萬兩的營收,可也不是說揮霍就揮霍啊!那可是會遭天譴的啊!
沒理桂貴一臉欲暈厥的模樣,裴徹舉起手,冷冷地開口。「一萬兩。」
「啊!」
一聲慘叫響在玉樓春,是桂貴淒厲的哀號。
「咚」地一聲,桂貴聽到裴徹不疾不徐地吐出這可怕的數字,他再也受不了打擊的倒下,兩眼一翻就這樣昏死過去。
在場所有人,包括鳳笙在內,聽到如此鉅額款數,真的都傻住了,連楊媚這種嗜錢如命的女人,也從未見過有人在玉樓春開這種價碼。
鳳笙的初夜,出乎她意料的有價值。楊媚頓時有些後悔,說不定後來買來的綠眼丫頭,也不及她的千萬分之一吶!
「一……」楊媚覺得自己的聲音在顫抖,整理情緒過後,又重新開口。「一萬兩,還有人肯開得比這位大爺還高嗎?」
裴徹瞬也不瞬地盯著鳳笙,嘴角揚起笑。
鳳笙根本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見的,他眉頭沒皺一下,輕輕鬆鬆就喊出這價碼,當真是瘋了嗎?
一萬兩白銀,這事兒非同小可!玉樓春的競價拍賣,還有個不成文的規定,買家開出來的價錢,得在一個時辰內把銀兩分文不差地奉上,方可成交。
「裴……你到底在做什麼?」他真要把大把銀兩砸進玉樓春?砸進玉樓春,那簡直比扔進水溝還要可怕。
鳳笙揮開楊媚擒住自己的手,朝底下大吼:「裴徹,你不可以!」
裴徹因為她突如其來的舉動,頓時有些摸不著頭緒。
「為什麼?」他問著她,臉上不變的,就是包裹住她的溫柔目光。
「我不值。」攀著欄杆,鳳笙兩眼哀傷。
他有恩於她,她這輩子是報答不了了,下輩子怎麼還他?
「那麼……」裴徹話語一頓,又笑笑地問她:「我喜歡你,可以嗎?」這理由她可欣然接受?
他的坦白,讓鳳笙手足無措,心頭漫過一陣暖流,又喜又悲。她以為是落花有意,可流水無情。他應該去在乎一個門當戶對的好人家,而不是像她這樣的女人。
「死丫頭!」楊媚揪住鳳笙的頭髮,狠狠拖往後邊。「這裡輪到你說話嗎?」
裴徹瞠大眼,怒得暴吼。「楊媚!你再對她動粗,我會拆了玉樓春,一定!」
楊媚抿抿唇,惱怒得別過臉去,朝小王爺世子及尚書公子重複著先前一萬兩的喊價。
那兩人互看一眼,也是知道裴徹的性子。
平日他那冷淡的個性看似無害,發作起來也是要命的狠勁兒,裴二當家算是西陵城內頭號難纏人物。
楊媚沒想到他們那麼快就放棄,暗地裡啐了一口,算是便宜了裴徹。
「既然如此,那我楊媚在此宣佈,一萬兩成……」
「十萬兩。」飽含笑意的驕傲話聲從門外傳進,裴徹轉頭一看,俊顏霎時變得鐵主目。
「趙瑞!」他沒忘記當初這傢伙讓鳳笙結結實實吞下不少皮肉之苦。
「我說楊嬤嬤,怎麼今晚玉樓春如此熱鬧,卻忘了通知我趙瑞呢?」趙瑞大搖大擺地進門,猥瑣的面孔實在令人作嘔。
「我說趙爺,您現在開價,倒也是時候吶!」楊媚笑得嫵媚,還真沒想到這時又殺出個有頭有臉的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