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圭扶他平躺在床上,激動地說:「管大人放心養傷,本王定不辜負百姓期望,繼承先王血脈、興旺祖先事業。」
管遷含淚點頭,慢慢閉上了眼睛。
拓跋圭一驚,立刻望著若兒。
若兒輕笑安撫他。「沒事,他太虛弱,睡了。」
「那就好,他需要多休息,我不僅需要他的證詞,更需要他做我的史官。」拓跋圭注視管遷片刻後,示意若兒跟他出去。
以為他有事要跟她說,若兒替管遷將身上的毛氈拉好,吹滅燈,跟他往外走。
可是剛繞過草垛,走在前頭的他忽然站住,轉身將她拉進懷裡。
「若兒,我好想你!」黑暗中他低聲說著,執起她的雙手,環在自己腰上,他的手指隨即插入她濃密的秀髮裡,捧著她的頭,俯身在她的面頰、眼瞼、嘴唇等處落下無數個飢渴的吻。
他動情的話讓若兒的心快樂地飛翔,她想說她也很想他,可是他的嘴吞噬了她的話,於是她用行動回應他,將她的心聲傳遞給他。
她靠向他、摟緊他,因彼此的心意相通而激動。
他熾熱挑情的吻令她的意識迷失錯亂,深切又陌生的渴望在她體內迅速蔓延、燒灼著她!唯有抱緊他,與他一起融化,才能撫慰那份強烈的渴望。
昏暗的光線、封閉狹窄的空間、柔軟乾燥的草堆,無不為他們提供了釋放情感的環境。他們倒在草堆上,擁抱著彼此,將他們身邊的所有事、所有人都淹沒,他們的心裡只剩下對方,所有的愛都在那一個個纏綿的吻中得到宣洩。
時間停止,他們擁抱著彼此彷彿過了一輩子,又彷彿只是一瞬間。
「噢,裡面好黑──點上燈。」
附近傳來說話聲,拓跋圭倏然恢復理智,可激情的熱度仍充斥著他的全身。
「有人來了。」他費勁地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當他的唇離開她時,若兒很失望,而他的話讓她在暈眩中眨著眼睛,一時有些不知身在何處,直到一抹光亮由門口照來,隨即兩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燈光下。
看到王上與美麗的牧羊女緊抱著躺在草堆上,兩個侍衛震驚得眼睛大睜。
「王、王上,張大人請您……」柯石嘴裡彷彿含著石頭般說。
「放下燈,出去!」感覺到懷裡的若兒渾身僵硬,拓跋圭打斷他的話,沒讓他們繼續杵在那裡。
燈被放在地上,魁梧的身影消失,門重新被關上。
「糟糕,他們看見了……」若兒羞愧地把臉埋在他懷裡歎息。
「看見就看見,怕什麼?」他發出一聲壓抑的輕笑,捧起她的臉,用溫暖的嘴擦過她的鼻尖,落在她微微噘起的唇上。但只是輕輕一吻,恢復理智的他們克制住了一觸即發的激情狂潮。
若兒嬌羞地輕啐。「不怕人家說你是風流大王?」
「不怕!」他理理她的鬢髮。「不過為免節外生枝,我還是先回去吧!」
若兒點點頭,忽然想起某件事,便問他。「在參合陂發現什麼嗎?」
拓跋圭黯然搖頭。「那裡幾乎都被毀了,與舊王宮一樣,沒有一個活口。」
「真歹毒!一定是拓跋窟咄,可是如果沒有證據,還真動不了他。」若兒憤怒地說:「管大人是唯一活下來的人證,可惜他說夜黑下雨,事出突然,那些人用毛氈和雨披遮著頭臉,看不真切。」
「沒關係,我一定能查出他們。」
兩人手拉手地站起來,為彼此拍去身上的草。
「哦,差點忘了說。」剛走到門口,拓跋圭忽然拉住她。「謝謝你和汍婆冒著生命危險幫我,也謝謝你救了管大人,他對我很重要。」
若兒微笑。「得先謝王上的信任,否則慕容垂的手下絕不會將他送來這裡。」
「我信任你,你是我的人──恩人。」拓跋圭輕輕撫摸她的面頰。
他停留在她臉上的目光深邃多情,低沉的嗓音渾厚有力,若兒的心再次顫慄。
她站在門邊目送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雨夜裡,並在心中祈禱神靈,保佑她的王上逢凶化吉。
將門關上,她提起燈,走回草堆後,盤腿坐在傷患身邊。由於藥的作用,管遷依然沉睡,但面色不再那麼蒼白。
她將兩手平放在他的左胸,這裡是他傷得最重的地方,幸好刺入的刀尖偏了半指,否則就是神仙也難救活他的性命。
若兒閉上眼睛,專注地替他療傷。
門再次被輕輕推開,汍婆靜悄悄地走進來,靠坐在草垛邊。
燈光照在若兒美麗無瑕的臉蛋上,十八年了,看著日漸出落得像仙女般的小主人,汍婆心中的隱憂越來越深。
從若兒出生起,她就知道她與她娘瑾兒一樣,有與生俱來、無人能解釋的特異才能,外人只知她們會占卜,卻不知占卜只是神奇能力的附屬品。她們的能力來源於堅定的意志和純潔的內心,當全神貫注於某件事時,她們甚至可以看到未來。
信的人會說那是種神力,不信的人則稱之為「巫術」。但若兒的膽識和勇氣遠在她母親之上,隨著年齡增長,從她越來越幽深的黑眸裡,汍婆知道她身上的潛力正不斷地受到天地靈氣的吸引,彙集成難以預測的力量。在這個過程中,若兒會既堅強又脆弱,因此她要小心地看護她。
不記得有多少次,她親眼目睹兩任女主人替牲畜和病患解除痛苦、治癒創傷,目睹她們用異於常人的眼睛預見未來。
然而,與瑾兒單純的鮮卑血統相比,集合了鮮卑、柔然和匈奴血統的若兒,所具備的能力更強。
可是任何法力總有極限,而人們大多對無法解釋的特殊能力懷有恐懼與排斥的心理,瑾兒因而自小受盡歧視,要不是後來遇到王大商人將她娶走,她肯定會一輩子被禁閉在鄴城不起眼的石屋中。
為了避免若兒遭到與她娘一樣的厄運,一直以來,汍婆都嚴格地限制小主人表現特殊能力!可是眼下情勢逼人,王上的敵人已經將小主人捲入了危機中,要繼續隱藏小主人的能力幾乎不可能,同樣,光靠她,也難以保護小主人。
幸運的是,從王上注視小主人的目光中,汍婆相信可愛的小主人已經有了最合適也最有力的保護者。
「汍婆,你怎麼不好好歇著,又跑來了?」
一聲嬌嗔將汍婆的思緒打斷,定睛一看,小主人正不滿地看著她。
「唉,回來這麼多天,早歇夠了,你總得讓我做點事吧!」
「這裡沒啥事,管大人只須休息即可。」若兒走過來扶她。「這次出門害你歷經了許多艱難,我可不想看到汍婆的老骨頭散了。」
汍婆笑笑,沒拒絕她的扶持。這次出門,她確實累壞了,看來她真是老了。
想到這裡,她擔心地說:「若兒,在王上沒有攤牌前,要是讓長平王知道管大人藏匿於此,那就麻煩大了。」
「別擔心,我們很安全。」將門關好後,若兒攙扶乳娘回到她們的處所,感激地說:「汍婆,這次多虧有你,否則管大人就沒救了。」
「這話不假。」受到小主人的崇拜與讚賞,汍婆樂陶陶地忘記了所吃的苦。
可是若兒沒有忘記,幾天前,正在放牧的她,看到熟悉的小馬車出現在遠處山坡上時,驚喜交加地迎了過去,不料卻見馬忽然歪倒在草地上不動了,頓時嚇得心跳幾乎停止。
等她趕到時,發現車輪陷進小水窪,馬兒口吐白沫、喘息不已,趕車的婢女正試圖將車扶正,車內的汍婆告訴若兒請王上去接應管遷後,就陷入了昏迷。
接下來,若兒接手了一切。
她找拓跋圭派來保護她的士兵,請他幫忙將汍婆和婢女送進屋,旦讓機靈的士兵安超送信去給拓跋圭,另外派了一個人去請長史張袞。
張袞很快就來了,當他聽了汍婆的經歷和婢女的證詞後,高興地稱讚了她們。
隨後,那位婢女以新來的下人身份跟隨張袞入宮,汍婆則在若兒的悉心照顧下恢復健康。昨天天亮前,晏子和幾名慕容垂的手下將身負重傷的管大人悄悄送來,可惜管夫人已嚥氣多時,便被護衛安葬於草原上。
現在,看到汍婆逐漸恢復元氣,王上平安回來,重要證人管遷的傷勢也日趨好轉,若兒的心情既緊張又愉快,期待好事發生!
***
連綿大雨終於停了,就在聯盟議會召開的前一天,也是拓跋圭承諾的一個月期限屆滿前,許謙將已經康復的管遷偷偷接進了王宮。
對議會結果,若兒絲毫不擔心,因為她知道,這次王上一定會獲得勝利。
次日早晨,籠罩天空多日的烏雲散去,陽光照耀在一碧如洗的草地上,鮮艷的野花點綴著綠草,大地顯得格外秀麗明亮。
若兒跟隨著羊兒奔跑,被囚禁在陰暗的室內多日,今天能在陽光下奔跑,與羊兒們徜徉在豐厚的水草間,自然是格外地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