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作夢……是我……我來看你了……」他哽咽地說。
司徒芍葯不由得嚎啕大哭。
「我在這兒……」關軒雅熱淚盈眶地安撫著,感覺到懷中的人全身冰冷,趕忙脫下身上的斗篷,換成裹在她身上。「因為……不准司徒家的人來探監,所以我來了……不會有事的……我保證……」
她哭得好不淒慘。「嗚……哇……我剛剛還夢到你……你就來了……我以為你一點都不關心我……」
「我當然關心你……」聽司徒芍葯哭成這樣,他的心都要碎了。
「我不想這樣哭的……我的哭聲比說話還要難聽……」在關軒雅面前,她就是想要表現出最好的一面。「不想讓你聽到……」
關軒雅不由得流下了一行淚,「你哭……盡情地哭……我不在乎……更不會嫌棄的……」想到司徒芍葯身上或許有傷,不敢抱得太緊,結果不小心碰到她的小手,馬上就疼得她哇哇大叫了。
「好痛……」司徒芍葯把小手縮回去。「那個什麼公公好可惡……他居然讓人用東西夾我的手指……」
關軒雅心中大慟。「讓我看看……阿良,把燈籠湊過來。」
待燈籠些微照亮了司徒芍葯的雙手,就見十根手指上頭又紅又腫,還有血跡,關軒雅眼中的淚水又不爭氣地滑下來。
「我……帶了傷藥給你搽……」他多希望能替她受這些苦。
小廝轉身把藥箱拿進來,好讓主子幫她上藥。
「那個臭太監居然用這種卑鄙的手段要我認罪……我又不笨……明明就不是我害死的……才不要認罪……」司徒芍葯哇啦哇啦的大罵。
他動作很輕柔地抹著藥膏,每抹一根手指,心就痛一次。「這只能暫時處理,等出去之後,得讓大夫瞧一瞧……你能再忍耐個幾天嗎?我已經讓三弟想辦法洗刷你的冤屈,一定可以救你出去。」
司徒芍葯一面掉淚,一面點頭。「我知道,我會忍耐……」
聽她回答得這麼勇敢,關軒雅卻是淚流不止。
「你、你哭了?」雖然不是看得很清楚,她卻聽到可疑的嗚咽聲。
「沒有。」關軒雅用袖口往臉上拭了幾下。
「明明就有……不過男子總是愛面子的,我就不拆穿你了。」司徒芍葯見到他來看自己,身上的疼痛都不在乎了。
「呵、呵……咳……」她總是能讓他發自真心地大笑。
她想幫他拍背,卻忘了自己的手指有傷,連忙朝痛處猛呵著氣。
「手上有傷就別亂動。」關軒雅攢眉提醒著。「我還拿了幾樣吃的過來……我來餵你吧。」
「你……要餵我?」司徒芍葯有些受寵若驚。
「不然你要怎麼吃?」他端起白飯,用筷子挾了一小口到她嘴邊。「能吃多少就吃多少,這樣才有力氣撐下去。」
「這應該是我對你說的話……」司徒芍葯乖乖地張嘴讓他喂。
關軒雅又挾了菜和雞肉。「我相信那位胡老爺的死跟你無關,只是究竟是誰在他喝的湯藥中下毒,就是要調查的關鍵。」
「你真的相信不是我的錯?」他的信任讓司徒芍葯感動。
「那是當然了。」關軒雅又餵她一口白飯。「我相信你幫人配藥,絕對不會馬虎隨便的。」
這番話讓司徒芍葯又哭又笑。
「還要吃嗎?」他問。
她搖了搖頭。「我吃不下了。」
「只要再等幾天就好,我可以跟你保證。」關軒雅伸手輕撫著她垂散下來的長髮。「就算要用我的命來交換,我也願意。」
司徒芍葯啐罵一聲。「我才不要用你的命來交換,我要你好好活著……將來好娶自己喜歡的姑娘……兩個人幸福地過一生……」雖然新娘子不會是自己,但是她還是由衷地祝福。
「你這傻姑娘……」她這麼坦然地對他傾訴心意,而自己卻只會逃避,還算什麼男人。「這牢裡又濕又冷,斗篷就留著,可不要著涼了。」
「嗯。」司徒芍葯聽話地應聲。
關軒雅緩緩地起身。「那我走了。」
「……嗯。」雖然希望他再多陪自己一會兒,不過司徒芍葯也知道不能這麼任性。「再見。」
他必須強迫自己彎下身,鑽出牢門。
「我回去了。」關軒雅再次道別。
窩在牆角的司徒芍葯好不容易把哭聲嚥了回去,這才「嗯」了一聲。
而關軒雅則是咬緊牙根,迫使自己跨出腳步,才能離開大牢,直到步出順天府衙門,外頭的光亮讓他眼花頭昏,身子先是搖晃了下,總算及時穩住。
「二少爺!」小廝空出一隻手扶住主子。
他不能倒下!
他更要活下去!
從未有過的求生意志讓關軒雅昂起下巴,目光跟著燃起火光。「咱們回去吧……」因為只有活著,才能和芍葯廝守終生。
待主僕倆回到府裡,關軒雅又讓小廝走一趟司徒家,將芍葯的大致狀況轉達給兩位長輩瞭解,不過避重就輕,免得讓他們過於憂慮。
「二少爺先把這碗人參湯喝了。」這時,周大夫進來,將藥碗遞給他。
關軒雅倚著床頭,稍做休息之後,才把人參湯喝下,然後閉眼假寐,周大夫見他似乎很累,又悄聲地退出房外。
「我要活下去……」攥在掌中的香囊被關軒雅握得死緊,彷彿想要從裡頭得到力量。
此時此刻,就算是閻王爺親自來抓他,他也不會跟著走……
對於自己的身體狀況,從小到大,他總是認命的居多,也看得很開,只有覺得對不起無微不至照顧自己的兄長,還有賜予生命的爹娘,可是現在已經不同了,他不會再跟命運妥協,一定要活下去。
他不要再認命了,關軒雅掀開眼皮,俊眸流露著強烈的決心。
第6章(1)
又過了難熬的一天。
「二哥!」三少爺知道兄長有多麼渴望能聽到好消息,所以才回府,就馬上來見他。
關軒雅瞥見穿著官服的三弟站在房外,他的唇畔還掛著一縷笑意,希望也油然而生,連忙屏住氣息地問:「查得如何?」
他先解下沾滿雪花的披風,交給伺候的奴才,這才跨進房內。「昨兒個我請順天府尹將胡老爺剩餘的藥渣,還有其他未煎的藥包找出來,已經確定裡頭的藥材都沒有問題,很明顯是事後讓人在裡頭下毒。」
「那麼可以釋放芍葯了嗎?」關軒雅急切地問。
三少爺斂起笑意。「暫時還不成。」
聞言,他的心又涼了半截。「為什麼?」
「我剛剛就是進宮見了劉公公,他說除非找到真正下毒的人,否則……就得有人償命……」三少爺說完又趕緊安撫。「二哥別擔心,順天府尹已經在審問胡家的奴僕,還有胡老爺的家人,一定可以查個水落石出。」
關軒雅按捺住焦躁的情緒。「我懂,我會耐心地等……你這兩天也辛苦了,用過膳了嗎?」
「不打緊,待會兒再用。」三少爺取下頭上的官帽,拉張凳子坐下。「二哥要來京師之前,大哥有先捎封信給我,信上的意思就是要我多捎信回去,將二哥的情況告訴他,好讓他能安心,所以昨天我連同司徒家的事都一起寫了。」
「大哥就是愛操心,不過到了春天,他就要娶妻了,也許再過不久,咱們就有侄子或侄女,得改操心他們了。」他溫和地笑說。
三少爺深深地望著他,問出心中的疑惑。「那麼二哥呢?二哥這麼關心司徒伯伯的女兒,不單只是因為司徒伯伯對咱們的恩情吧?」因為兄長激烈的反應是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的。
「對。」關軒雅不再隱藏自己的感情。「不過還得經過司徒伯伯和司徒伯母的同意才行,我會用最大的誠意來說服他們把女兒嫁給我。」
「那真是太好了。」三少爺雖然知道沖喜這套說法不可信,不過娶了喜歡的姑娘為妻,身邊有人照料,說不定也能讓兄長的身子好起來,他得把這個好消息再捎信回去給大哥。
而關軒雅也很清楚要說服司徒伯伯他們不容易,可是他會爭取到底,為他和芍葯未來的幸福而努力。
☆☆☆☆☆☆☆☆☆☆ ☆☆☆☆☆☆☆☆☆☆
時間似乎比平時還要漫長,當天色再度由暗轉亮,胡老爺的命案居然來了一個大逆轉。
唇上蓄著兩撇鬍子的中年男子……也就是胡家的管事,此刻跪在順天府衙門的大堂之上,他親口認罪了。
「……胡老爺真的是你毒死的?」順天府尹再問一次。
管事重重地點頭。「是我偷偷在他的湯藥中下了毒,我全都認了。」
「為什麼?」茲事體大,順天府尹還是要問個清楚。
「就在十三年前,胡老爺看中了我家的傳家之寶『鍾馗像』,只因為它可以幫主人抓妖避邪,所以胡老爺想要獻給長年為夢魘所苦的劉公公,只為了要巴結他,才想要得到這幅畫像,可是我堅持不肯賣,沒想到……就在某天的夜晚,我剛好出門不在,胡老爺居然派了好幾個人闖進了家中,還殺了我的妻子,以及當時不過三、四歲大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