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主他一早便吩咐讓人請來城內最大的布莊——『錦織坊』的金老闆帶著上好的布疋過來,讓衣姑娘您挑選喜愛的布料做衣衫呢!」宣兒趕忙向衣嫿淨報告好消息,好教衣嫿淨知道她在莊主心中的地位不同,可不是誰都能得到莊主的關心。宣兒害羞地想起昨夜衣嫿淨與莊主共度了一夜,不管怎麼說,莊主改變了對衣嫿淨的態度也是很自然的事。
「是嗎?」長年居住在「菩提寺」,過慣了簡樸的生活,華服美食早就無法左右她的心情,再加上憂心冥劍淵身上的毒與害怕皇甫行會有後續動作,實在讓她開心不起來。
「衣姑娘,您可別以為莊主對每個人都這般好,我待在莊裡也有幾年了,您是頭一個讓莊主這般費心的姑娘。其實自我來到『幽冥山莊』後,發現來莊內的客人是寥寥可數,更甭提姑娘家了!」宣兒誤以為她不信,忙為冥劍淵澄清。「啊!我想起來了,前陣子來過一個姑娘,據說也姓衣。」宣兒及時想起這事。
「她也姓衣?」會是誰?
「對,其實咱們『幽冥山莊』先前有個不成文的規定,舉凡姓衣的,不管男女老少都不得踏進一步。聽說那姑娘是瞞著混進來的,不過當時她陪同莊主的一位朋友冀連城上門求助,冀少俠受了傷,還是莊主治好的呢!所以我在想,那個姓衣的年輕姑娘會不會是您認識的人呢?」對於詳細內情,宣兒所知不多。
「也許是,也許不是。」既然是年輕的姑娘,那就不會是姊姊了。
關於家中的人,這些年除了姊姊以外,她就再也沒見過其他人了,就連父母過世的消息,也僅以一封家書通知她,而且還是在下葬之後才告知的。她知道,她是不被歡迎回家奔喪的,因為哥哥怕她的出現會讓人們想起她給「衣家莊」帶來的恥辱,所以巴不得她永遠都別出現在「衣家莊」中。
她像是被遺忘般地留在「菩提寺」裡,這對她而言何嘗不是件好事。家人遺忘了她,就不會再有利用、犧牲她的事發生。唯獨姊姊例外,這回出來,她很想見見姊姊後,再回到她該去的地方。
「日後那位衣姑娘若再上咱們莊裡,你們就有見面的機會,到時您就可以知道她究竟是不是您認識的人了。」宣兒相信自從衣嫿淨來到山莊後,莊主就不會再制止衣家人踏進一步了。
衣嫿淨淡淡地笑了,沒告訴宣兒,她與那位姓衣的姑娘恐怕是沒機會見面了,因為她不可能在這裡待太久,皇甫行也不會容許的。
「說實話,我覺得衣姑娘您和莊主很相配呢,所以您一定要好好把握住莊主,他真的是很好的一個人,只是不曉得誰那麼狠心暗算莊主。」一提起冥劍淵中毒的事,宣兒就忿忿不平。
談起冥劍淵身上的毒,衣嫿淨便一籌莫展。與皇甫行妥協是遲早的事,這事兒不能再拖下去了,多拖一日冥劍淵身上的毒便會加重一分,而她無法承受失去他的痛苦與後果。事情因她而起,合該由她來解決。
「不過我相信莊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逢凶化吉,傷害他的人會受到懲罰的!」宣兒如是深信。
「嗯,他會沒事的。」衣嫿淨低喃,說服自己相信他可以如宣兒所言般否極泰來。
「好了,衣姑娘,您瞧一下可滿意?若不滿意,我再幫您梳另一種樣式。」很快的,宣兒俐落地為衣嫿淨梳好頭髮,喜孜孜地看著完美的成果,不料卻赫然瞥見衣嫿淨雪白頸際上的點點吻痕,一明白那是什麼時,宣兒立即羞得不知該將雙眼往哪兒瞧是好。
「很好看,謝謝你。」
「衣姑娘,這是我應當做的,您何必跟我客氣呢?」宣兒害羞地笑著,雙眼盡量避開不該看的地方,佯裝她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不知道。
她們兩人來不及有更多的交談,就聽見敲門聲響起,宣兒立刻前去開門,發現來人是賀叔,並非預期中的莊主時,宣兒小小地失望了下,本來還想讓莊主看看她將衣姑娘打扮得有多漂亮呢,實在可惜。
「宣兒,你先下去吧,我有話和衣姑娘談。」賀淮山沉著臉命道。
「是。」由賀叔的臉色看出他不高興,宣兒不敢多說什麼,朝衣嫿淨投以同情的目光後,便欠身離開。
「賀叔。」衣嫿淨起身迎接賀淮生,屈膝一福。
「這句賀叔實在不敢當,你也甭虛偽多禮了,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不喜歡你待在這裡,你的出現只會給劍淵帶來災難,你若是有自知之明的話就自動離開,別讓我趕你!」賀叔睨著她,字字句句鏗鏘有力,不厭其煩地舊事重提。昨夜他思前想後地想了一整夜,依然覺得她不該留下。
「賀叔,我知道您不喜歡我這麼喚您,可是身為晚輩,對您的尊敬是不能免的。我也知道您不喜歡我留在這裡,但我可以向您保證,我不會待太久,只要您肯給我一點時間,屆時不用您趕,我會自動離去的。」無論如何,她都得待到確定冥劍淵身上的毒解了才能離開,只要再給她一點時間便成。
「你還有臉要我給你一點時間?你要留下來做什麼?妄想當『幽冥山莊』的莊主夫人嗎?你以為你夠資格嗎?你以為我會樂見這樣的事情發生嗎?你以為我會眼睜睜地看著你再掌控劍淵的情感嗎?看來這些年你一點都沒有懺悔自省,依然妄想操縱、耍弄他人!」賀淮生覺得她既可悲,又可鄙。
「你已經毀了劍淵一次,依他的本事,原本可以在江湖上擁有好名聲的,可是你讓他得到了什麼?背信棄義!見色忘友!奪好友之妻!你讓他罩上了壞名聲,背負一切罵名,而你倒是逍遙,躲在『菩提寺』中樂清閒,彷彿這一切都與你無關,現下再出來便認定前塵往事一筆勾消了,是吧?」
衣嫿淨貝齒緊咬著唇瓣,靜靜聽著賀淮生的指責。她待在「菩提寺」中並未樂得逍遙清閒,相反地,她飽受痛苦,一顆心因為思念,日日夜夜受著鞭撻。可正如賀叔所言,天下人該是認定她躲開了所有責難,於寺中逍遙過日吧。
「我告訴你,我還沒死!只要我還活著的一天,就不會讓你成為『幽冥山莊』的莊主夫人!」賀淮山一早聽見冥劍淵要娶衣嫿淨的消息時,簡直是氣瘋了。他苦勸冥劍淵打消這個念頭良久,仍說服不了冥劍淵,所以改而前來要衣嫿淨別做不當的妄想。
「我不會嫁給劍淵的。」她清清喉嚨,不讓滿腔苦澀吞噬了聲音,無比清晰地說道,要賀淮生放心。
「你敢對天發誓你從沒興起嫁他的念頭?」賀叔不信她,凡是她說的每句話,他都抱持著懷疑。
「……」她不敢發誓,因為她的確是想嫁給冥劍淵,而且這個念頭不僅只一次地浮現在心頭,即使是現在,她仍然想嫁他,想站在他身邊陪他一起笑、一起苦、一起喜,一起愁。
「被我說中了吧?還妄想欺騙我?你走吧!我會派人護送你回『菩提寺』,你好好待在那裡,別再出現了!」賀淮生不屑地冷哼。他得派人明為護送、實為押送地把她押回「菩提寺」去,這才能確定她不會再出來作亂。
不!不對!不該送她回「菩提寺」,送她回「菩提寺」等於沒送走她,因為劍淵會再上「菩提寺」劫人,所以得送她到劍淵找不到的地方,只要永遠都找不著,他便可高枕無憂了。
「不,我現在還不能走。」她堅定地搖頭拒絕賀叔的要求,不怕此舉將惹得賀叔不悅。
「我剛剛說了那麼多,你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是嗎?這裡不歡迎你!我不曉得你用了什麼手段讓劍淵興起娶你的念頭,但你要記住,這個念頭不會持續太久的!要嘛趁現在保有尊嚴地離開,不然屆時被掃地出門,顏面盡失的人可是你!」賀淮生厲聲警告,如果她不肯走,他將會不擇手段地趕她走。
「賀叔,對不起。」
「……你的臉皮真是夠厚的!」賀淮生恨得咬牙切齒。虧他已經想好要送她到哪兒了,她居然還敢厚著臉皮不走人,她的厚顏無恥真是他平生僅見!
不論賀准生罵她什麼,她都能接受。
「依我看來,你根本沒半點值得人喜歡的地方!你最自恃的美貌看在我眼裡,正如你的心一般——醜陋不堪!所以我不知道劍淵是不是得了失心瘋,或是身上的毒讓他失了理智,他居然會想要你!」昨夜他們倆共寢,賀淮生是氣到快嘔血,整夜翻來覆去,哪裡睡得著?
現下再見到她脖子上的吻痕,他簡直就要昏了過去,心中不住地揣測昨晚他們倆是否真的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她是不是無恥地誘惑了劍淵?無奈他個性保守,這話始終問不出口,否則他早就指著她的鼻頭大罵狐狸精了,哪能讓她這麼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