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美黛為她突來的強悍怔住。「你在胡說什麼?一堆沒頭沒腦的話,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你了。算了吧,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絕對不允許那個女人再來勾引震遠。」她轉移話題,假裝嚴肅地盯著窗外,突地車子緊急煞車,後座劇烈晃動了下,害她不小心撞上前排椅背,痛得驚呼出聲。
「你搞什麼鬼?」葛美黛扯開喉嚨罵著司機。
「夫人,對不起,突然跑出一個小孩子。」司機喊冤。這裡沒有路燈,車子剛轉彎,突然跑出一個小孩,不緊急煞車都不行。
葛美黛瞪向窗外,只見一個女人跑來。
「對不起、對下起!」對方連聲道歉。
莊雪屏見狀,趕緊下車看著來者。「良秋……」她羞愧得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可這些年來,她最想見的人就是她。
羽良秋抬眼,神色微變,表情有點複雜,像是在猶豫著要不要開口。
這時羽庭樂揪著她的裙擺問:「媽咪,她是誰?」
她想了下。「庭樂,要叫莊阿姨哦,她是媽咪最好的朋友。」
莊雪屏聞言,淚水難遏地湧出,看著那小孩甜柔地叫著阿姨,那五官有些酷似震遠,尤其是那雙如星子般燦亮的眸。
「他是震遠的兒子?」莊雪屏蹲下身,將他看得更仔細。
她聽葛美黛說過了,也正因為如此,她心裡的內疚更深了。
「嗯。」羽良秋輕點頭,沒再多說什麼,瞥見葛美黛從另一頭車門下車,她有些意外,沒想到她這一次如此沉不住氣地找上門來。
她想,八成又是那個熱血男兒說了什麼獨立宣言了吧。那傻瓜。
「伯母,你看,跟震遠小的時候好像。」莊雪屏將不怕生的羽庭樂抱起,走到葛美黛面前。
葛美黛原本不屑地別開眼,卻突地聽他軟嫩地喊,「奶奶。」教她忍不住看一眼,這一瞄就教她移不開眼。
天,這孩子像極了兒子小的時候。
「很像,對不對?」莊雪屏激動地飄淚。
葛美黛也驚詫得說不出話。光是這樣看,根本不需要驗DNA,她便能確定這孩子身上絕對有震遠的基因,不止那雙眼,還有那超會哄人的小嘴。
但,她怎能在這當頭認輸?要是她笑了,說不定她往後就被吃得死死的,不行,她非得硬下心腸不可。
「奶奶,那邊有很多螢火蟲,你要不要看?」羽庭樂沒心眼地說著,跳下莊雪屏的懷抱,主動牽上葛美黛的手,教她受寵若驚。
「我我……」
「你看!」他指著山壁那頭。
葛美黛順勢看去,螢火若流火般飛竄,一絲急過一絲,在沒有路燈照耀的幽晦山道上閃耀出動人的煙火。
她傻了眼,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停下腳步,拋卻公事,悠閒地站在路邊,欣賞每一幕自然的奇跡。
而另一頭,莊雪屏不安囁嚅著,「良秋,我……」
「我懂。」羽良秋以目光追逐著兒子的身影,語氣輕淡。
「你懂?」懂什麼?
「你如果早說,我就不會變成第三者。」她回眸直視著她,「雪屏,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其實你已經喜歡他很久了?」
莊雪屏意外她的諒解,淚水滾落揚起的唇角。「我說也沒用啊,他不喜歡我。」
「但是你應該要告訴我。」如果她早知道好友喜歡震遠,那麼很多事情都不會有開始,更不會有悲劇發生。
「我很高興震遠可以找到真愛,也很高興你終於找到心愛的人,只是我……你把琉璃星星交給我時,我猶豫了,一念之差讓我……」
「別說了,都已經過去了。」羽良秋無奈歎道。
「不,我要說,我真的想要把琉璃星星交給他,但那時的狀況並不合適,所以我打算等,而後他出國留學,我隔了幾個月便追去,原本是打算要把東西交給他的,但那時的他頹廢得教我好心疼,還會主動擁著我,對我訴苦,所以我……」一步錯,步步錯,她錯到沒有機會回頭,於是不敢回頭,只好選擇一錯再錯。
「好了、好了。」羽良秋被她一席話給逼得眼眶發熱。
「當我在訂婚宴上看到你時,我簡直是羞傀得不敢見人,從那天之後我的害怕劇增,害怕我所做的事即將被揭發,害怕得睡不著覺,吃不下飯……現在真相大白,我反而鬆了口氣,總算是活過來了。」
羽良秋給了個釋懷的笑,莊雪屏於是又開始解釋。
「我的意思不是事情被揭發之後就等於沒錯,而是我可以從這一刻重生,我會幫你的。」
她的好友沒有責怪自己,沒有給自己難看的臉色,只是輕描淡寫地帶過一切,恍若這四年僅是一陣風輕輕掠過,為了不讓自己更加內疚,良秋選擇了最善解人意且最令人心無負擔的原諒方式。
她這麼做,教她覺得心裡的罪更重了,非得想辦法彌補他們失去的四年不可。
「傻瓜!」羽良秋給她一個擁抱。「你不需要特意幫我,你的度量之大,已經夠讓我驚訝了,換做是我,我可以跟你保證,我做不到。」
「也許是因為我愛得沒有那麼深刻吧。」
「騙騙別人可以,想騙我,難喔。」若真是那麼膚淺的愛情,她不會如此掙扎。
「良秋,你聽我說,我會想辦法改變伯母對你的看法,我等一下會先帶她回去,這段時間你就先下山吧,免得波及羽爸羽媽,惹他們不開心。」
「雪屏,不用了,我自己的事,我可以自己處理。」
「不行,至少婚約的部分要由我處理。」婚約若不由她親自開口,誰也沒辦法解除。
「但是……」
「噓。」莊雪屏比了個動作,坐回車上,開始低聲呻吟。「啊∼伯母,我好不舒服,肚子好痛!」
還在欣賞螢火的葛美黛回頭。「雪屏,你怎麼了?」
「伯母,我好不舒服,我們可不可以先下山?」她可憐兮兮的低吟。
「可是……」她想說的話都還沒說呢。
「我……嗚嗚,好痛∼」她抱著肚子,努力地逼出淚來。
葛美黛趕忙上車,連跟庭樂說聲再見的時間都沒有,便要司機立即下山。
「奶奶走了。」羽庭樂嘟起小嘴。
「嗯。」羽良秋斂眼看著兒子。「庭樂,你怎麼會叫她奶奶?」
「年紀大的人不都是叫奶奶嗎?」他天真的反問。
她笑出聲。「說得好,說不定真如你爹地說的,爹地和媽咪的婚姻必須要靠你來聯繫呢。」
「什麼意思?」
「改天你就知道了。」她牽起兒子的手往回走。
唉,糟糕,一切好像都往好的方面進行,讓她忍不住要開始樂觀面對未來了。
☆☆☆☆☆☆☆☆☆☆ ☆☆☆☆☆☆☆☆☆☆
下山之後,正式向歐悅請辭,帶回所有個人物品,羽良秋把全部的心神都放在和簡修安的合作上頭。
羅馬婚紗在二樓特地辟出她的個人辦公室,這幾天她忙著整理個人資料,和其他飯店業接洽。
偶爾會接到宋震遠的電話,有時一天數通,滿嘴迷死人不償命的甜言蜜語,但有時兩三天都等不到他一通電話。這很正常,要是他一天到晚都黏著她,她可是會懷疑自己的眼光的。
一個好男人本來就該在自己的工作領域上衝刺,若是耽溺於溫柔鄉,她可是會唾棄的。
「羽姐,外頭有人找你。」原在歐悅擔任羽良秋助理的梁如意,也跟著她一道投奔羅馬。
「誰?」她翻閱著資料,臉抬也不抬。
「他說是你的男朋友。」梁如意笑得很曖昧。「如果我沒記錯,他好像是那個很喜歡找你麻煩的宋震遠耶!羽姐,你是什麼時候跟他勾搭上的?這樣子會不會……」
看見羽良秋警告的眼神,梁如意很識相地在嘴上做出拉上拉鏈的動作,很乖巧地晃到一旁整理資料。
羽良秋仍是看著她。
「羽姐,我發誓,我絕對會閉上嘴,請你不要拋棄我。」嗚嗚,她已經投奔羅馬了,不要趕她走。
羽良秋收回視線。「把最近一年各大飯店舉辦婚宴的資料找齊,你就可以下班了。」
「最近一年?」天,那資料有多少?才想著,她又問道:「羽姐,你要下班啦?」跟他一起?
羽良秋挑起好看的眉,她乖乖地閉上嘴。
走下樓,和簡修安打過招呼之後,還沒走出羅馬婚紗的透明落地門,便瞧見外頭宋震遠倚車慵懶的神情。
這男人實在是好看得可怕,愈和他相處,愈覺得自己又沉淪了一分。
「老婆,我好想你。」見她走到門外,他展開雙臂熱情歡呼。
「噁心。」她扮了個鬼臉。
「噢噢∼我受創了。」他誇張地捂心痛吟。
「幹嘛啦∼」她好笑地瞪著他。「正經一點行不行?」
「行。」他雙手捂上臉,再放開時正色以對,薄噙笑意的俊臉慵懶邪魅,忒是迷人。「請看這邊。」
她看向他倚著的車,水眸微微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