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月嫂高聲嚷嚷,李晨露感到相當不快。「也不過是發燒而已,吃個退燒藥就好了,幹什麼哭天搶地的。」
「Ruby,麻煩你把企劃書拿下來,我該去公司了。」堂司仍攬著李夜泠虛弱的身子,感受到她肌膚傳來的高溫。
「你跟我上樓,我才拿給你。」李晨露噘起紅唇撒嬌,他摟著她妹妹不放的樣子,像在保護一個重要的人,那令她心裡很不是滋味。
堂司思索了一下,冷聲警告。「Ruby,不要得寸進尺。」他不是可以被指使支配的人。
被他凜冽的眸光震懾住,李晨露稍微收斂起驕縱與任性。「那……」
她才起了頭,堂司就截斷她的話。「改天我會讓我的特助跟你聯絡。」語畢,他橫抱起病懨懨的李夜泠,往大門方向而去。
「呃……堂先生?!」他的舉動讓月嫂大吃一驚。
「我會順道送她去醫院。」堂司回答,步伐沒有停頓,然後離開李家華宅。
「這……這是怎麼回事?!」月嫂一頭霧水地嘀咕,莫非,她真的老了,搞不懂年輕人的想法?
李晨露則不可思議地愣在原處,嬌艷的臉龐閃過一陣青、一陣白,有被比下去的不甘和憤怒。
難道,他想挽回與李夜泠的婚姻?!
這未免太荒謬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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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稍回復意識,李夜泠蠕動唇瓣,啞著嗓子央求。「放我下來……」
「你需要去醫院。」堂司斜睇她,平鋪直敘的口吻,沒有顯露出真實的情緒。
「我可以自己去。」她使出全身僅存的氣力,試圖掙脫。
堂司冷覷她一眼,隨後將她放下。
一著地,李夜泠重心不穩顛了幾下,她的體溫是滾燙的,但心窩卻徹底冰涼,直沁骨髓。
「你這樣子怎麼自己去?」堂司略微提高聲調地問。
李夜泠腦子發脹,紛亂得無法思考,包括他友善的態度所代表的意義。
「不要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他淡薄的語氣,有一絲責備的意味。
李夜泠皺著眉,不斷搖頭,心亂如麻。
「搖頭是什麼意思?」他不解地瞪住她。
緘默了一會,她才一臉迷惘,無力地道出心事。「這樣算什麼?同情?憐憫?求你不要給我任何妄想和希望……」她幾近懇求。
堂司攏起眉心,撇唇道:「我說過,我不討厭你,你還是我的學妹。」他強調彼此的關係。
她獨自承攬兩家長輩施與的壓力和嚴厲的責罵,解開他的無形包袱,他是該謝謝她的成全。
至於她的告白,他壓根沒放在心上,她說要忘記他,勢必也是一時賭氣才脫口而出。他沒當一回事,也不覺得有這個必要。
在倫斯酒吧見面爭執的那晚,兩人都不夠理智,嘶吼間失去了冷靜,隔天再回想,覺得當時反應過頭。
他還當她是學妹、一個普通的女性朋友,他還是念及昔日的情誼,而非絕對的冷酷。
「我不想當你的學妹,不想……」李夜泠幽微地低喃。
他當她生病所以不可理喻,不跟她多計較。「上車,我送你去醫院,別浪費無謂的時間。」
李夜泠打定主意不再順從他的指示。
因為,她不想再當那個對他言聽計從,沒個性、沒骨氣的學妹。
「你為什麼非得這麼固執?!」堂司有些動怒。「真要鬧到連朋友都當不成?」這已是他最大的讓步。
李夜泠仍舊搖晃螓首,掙脫不了感情的枷鎖。
愛與不愛都是痛苦,該怎麼做才是最好,她竟喪失了判斷能力。
「以前能,為什麼現在不能?」堂司神色沉鬱,耐性告罄。
她給不了明確的答案,原因很簡單,也很複雜,偷偷愛慕一個人,就會瞭解瀕臨爆發的煎熬,一旦爆發,澎湃的情感與熱度,足以燒傷自己也燙傷他人。
奈何,她愛上的男人,心裡有一座無法融化的冰山。
她受夠永遠只當個不起眼的學妹,在他身邊如影隨形的出沒,卻從不受重視。
「上車。」堂司索性上前拉住她的手,帶她上車。
自覺對她已經夠寬容、夠特別,換作其他女人,他連理都不會理,何況是這樣耐著性子三催四請,已超出他的預期。
李夜泠使盡全力仍撼動不了他半分,只能無助、被動地被他安置於前座,難受地癱靠著椅背大口呼吸。
堂司坐進駕駛座,瞥了眼她糾結的秀麗五官,黯下眼瞳,無言地傾身為她繫妥安全帶,隨後上路前往醫院。
昏沉中,李夜泠看不真切他的表情,有他在身旁,她的胸口隱隱作痛又莫名地備覺心安。
她沒有清晰的思路,把他異常親切的行為分析透澈。
也許,這是病得太重所產生的幻覺也說不定……
李夜泠疲倦地閉上雙眼,意識逐漸迷茫,終至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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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緩掀開眼皮,李夜泠的高燒已退,但四肢百骸卻像被敲打過似的酸痛無比。
她轉動眼球,觀看四周的擺設,知道自己正在醫院的病床上,卻突然回想不起她是何時來,又是怎麼來的?
她皺眉回溯,良久,腦海中掠過不甚明顯的畫面。「阿司?」她想起來了,早上發生的點滴。
那不是幻覺!
李夜泠盯著他觸碰過的手腕,怔忡出神,連房門響了都渾然不知。
直到溫柔的男聲飄進耳裡,她才自紛亂的思緒中猛然回神。「倪大哥!」她很驚訝他的到訪。
「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入神。」倪耀輕笑,寵溺地摸摸她的頭,像對待小女孩似的。
李夜泠由衷地笑了。「你蹺班來看我?」她不答反問。
「是啊!」倪懼答得坦蕩。「聽說有個笨蛋把自己搞病了,讓我坐立不安,排除萬難也要來看看。」他取笑她,但語氣裡淨是憐愛。
「是誰這麼多嘴?」李夜泠噘起沒有血色的唇,佯裝不滿。
「我得保護我的線民,不能洩露。」倪耀幽默地說。
他不說,她也猜得到是月嫂透露的口風。
輕鬆自若的對答,讓李夜泠的心情難得感到輕鬆。
結束談笑,倪懼正色道:「夜泠,你真的不要緊嗎?」
倏地,她的笑容凍結,頓了一下,她強顏歡笑。「已經退燒了,應該……」
「你知道我在問什麼。」倪耀覺得她主動解除婚約,背後一定有其原因,雖沒過問,但曉得她並不快樂。
李夜泠垂下長睫,掩住黯淡的眸光,也藏起了隱晦的心事,不讓任何人窺見。
「難過的時候,不妨表現出來,悶在心裡會生病的。」倪懼語重心長地說。末了,補上一句。「就像現在這樣。」
心病無藥可醫,除非當事人想得開,否則身體將會隨著萎靡的心志,一同凋謝腐敗。
「倪大哥,我真的只是病了,沒有其他原因。」李夜泠盯著白色被子,又感覺到心口劇烈地撕扯著。
「夜泠,連我你也不願意說實話?」倪耀略感失望。
她心裡覺得抱歉,但依舊三緘其口。
「唉。」他喟歎一聲,轉移話題。「上次跟你提過的事,考慮得怎麼樣?」
李夜泠想了一會,抬頭問:「什麼事?」她沒有印象。
「接替林秘書的事。」倪懼提點。「林秘書下個月就開始請產假,我希望你能暫時接下她的職務。」
李夜泠歪著頭顱思忖片刻,喚起了記憶。「噢——是這件事。」她歉然一笑,近來總是特別健忘,真是糟糕。「我怕自己無法勝任。」
「你當然可以。」倪懼對她信心十足。「別的我不敢說,但你有多少能耐,我很清楚。」帶著一點私心,他希望能每天見到她、照顧她、關心她。
李夜泠很感激他的肯定,可是仍有所顧慮。
「幫我三個月,你都不肯嗎?」為了說服她,倪懼不惜施加人情壓力。
「倪大哥……」李夜泠輕鎖蛾眉,有些為難。
「算了,不勉強你,當我沒提過。」倪懼雖然失落,卻也不忍心強迫她。
他這麼說,反而令她心裡不好受,被無情對待的滋味,她再明瞭不過。
「我下星期一去報到,可以嗎?」李夜泠做出了決定。
倪耀喜出望外。「你答應了?!」再度向她確認。
李夜泠頷首,他像孩子般高興的模樣惹她發噱。
「我就知道你最善良、最貼心了!」倪耀輕拂她的髮絲,憐愛之情溢於言表。
之後,等護士來拆下針頭,他們取了藥,一同走出醫院——
剛抵達醫院,陽執中見到的就是李夜泠偎著男人離開的畫面。
同車的堂司也看見了。
最近,他和陽執中有事業上的往來,兩人碰面的次數自然增多。
「那個男人是誰?!」陽執中吃醋。
堂司如鷹隼般的利眸,緊緊跟隨那道纖細的身影,俊美的臉孔又沉了幾分。「身為她的男朋友,你不是最清楚?」
「阿司,你在挖苦我?」陽執中沮喪不已。如果他是李夜泠的男朋友,早就下車把她身邊的男人狠狠揍一頓,哪裡還需要在車上乾瞪眼、唉聲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