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司神情陰鷙,沒有理會他的哀號。
心頭莫名的煩悶,令他原本就欠佳的心情更加惡劣。
陽執中碎碎念著,心有不甘。
「開車!」堂司繃著俊臉命令司機。
「是。」司機被他威嚴的聲調嚇了一跳,絲毫不敢怠慢,立即上路。
看見他比冰塊還冷的表情,陽執中頓時閉上嘴,識相的沒再發出聲響。
沉默無盡地蔓延……
第五章
甫開完每月固定一次的董事會以及例行的主管會議,堂司在回辦公室的途中,一邊聽取秘書的行程報告。
「下午三點,和『超時代媒體』執行長碰面,討論影城合作案,這……只剩下半小時。」秘書的語氣和腳步一樣快,深怕趕不上上司的節奏,惹他不快。
「車呢?」堂司昂首闊步,直接走向電梯。
「呃……已經聯絡好司機了。」秘書說得太急,嗆咳了好幾聲。伴君如伴虎,每個環節都不允許有差池,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戰戰兢兢。
「你不用跟來,今天的會議報告,我明天一早就要。」堂司踏進電梯前,如此交代。
秘書愣了愣,幸好還來得及在電梯門關上前回應。「呼——」她如釋重負地吁了一口長氣,沉重的壓力暫時得到舒緩。
☆☆☆☆☆☆☆☆☆☆ ☆☆☆☆☆☆☆☆☆☆
坐上車,堂司掏出煙盒,點完煙,突然看著手裡精緻的打火機發起怔。
「煙還是少抽一點」、「免得心肝更黑」……
溫柔的、帶著一點諷刺意味的叮嚀,冷不防在他腦海中迴盪。
堂司吐納著煙霧,突如其來的回憶令他黯下冰冷的雙眸,眉間佈滿陰霾。
「董事長,已經到了。」
司機開口,打斷了他的思緒。
堂司收斂心神,進入與超時代媒體執行長約定的場所,尚未報出名號,超時代媒體執行長秘書便主動趨前迎接他的到來。
「堂董事長,執行長已經在包廂裡等您。」秘書的語氣恭敬且制式化。
見到接待的秘書,堂司俊美無儔的臉孔明顯閃過詫異,直勾勾地盯著對方。
「堂董事長,這邊請。」秘書直視他銳利的眸光,面帶合宜的微笑,領著他前往包廂。
堂司走在她身後兩步之遙,目光從未自她身上移開。
「夜泠,怎麼回事?!」他難得沉不住氣,繃著俊臉質問:「你是『超時代』執行長的秘書?」他到現在才知道,不免驚訝。
她沒有停頓腳步,亦沒有回復他的問題,推開包廂門扉,招呼他入內。「堂董事長,請進。」
聽著她用客氣而疏離的稱謂喊他,堂司微微攏起眉心,一時適應不良。他覷住她,對她的轉變相當不以為然。
「堂董,第一次見面,幸會!」倪耀起身,客套問候,先遞出手示好。
堂司伸手與之交握。「幸會。」
兩個男人對峙,展開一場眼神角力,以最嚴苛的標準審視對方。
堂司那雙強而有力、侵略性十足的棕色眼眸,散發著自信神采與超齡的沉著氣勢,令倪耀留下深刻的印象。
互相打量過後,兩個男人沒有多贅言,直接切入主題,初步談論亞洲最大影城的合作計畫。
身為超時代媒體執行長秘書,李夜泠心無旁騖地在筆記型電腦的鍵盤上敲打,記錄此次會談的重點。
討論告一個段落,倪耀斟了杯酒給堂司,直言道:「堂董似乎對我的秘書很感興趣?」他的視線太明顯,想忽略都難。
「我不喝酒。」堂司瞥了一眼面前半滿的酒,推卻了他的好意,亦避開他的疑慮。
「是嗎?抱歉。」倪桌的臉微微僵住。
「我已經請服務生為堂董事長準備黑咖啡。」李夜泠維持平板的腔調,恪守秘書的本分。
堂司抬眼覷住她,心情複雜。睽違半個月不見,她丕變的態度與身份的轉換,都教他吃驚。
沒一會兒,服務生果然送來黑咖啡,偌大的空間頓時瀰漫著咖啡獨有的濃郁香氣。
李夜泠斟了杯沁人心脾的深墨色液體,放低姿態,不疾不徐地呈上。「堂董,請慢用。」
堂司掃過她秀麗雅致的臉龐,眼神銳利。
爾後,他端起咖啡嘗了一口,恰到好處的溫度,最適合入喉,也是他最鍾愛的口感。
表面上,她表現得陌生疏離,但她對他的喜好仍瞭然於心。這份認知,使得他被不知名情緒淤塞著的胸口,驀地稍微獲得舒展。
堂司放下咖啡杯,導回正題。「我會請秘書準備好合約,希望能盡快得到執行長的回復。」
他的語氣聽起來並不特別熱衷或懇切,倪耀直覺他有泰半注意力,都投注在李夜泠身上,不禁有些介懷。「我會慎重考慮。」
兩個男人站起身,握手道別。
「我送堂董。」倪耀說。
「不必勞煩執行長。」堂司客套推辭,目光卻移向一旁身著套裝,恬靜柔美的小女人,意圖十分明顯。「別搶了秘書的工作。」他揚起笑,態度卻不容置喙。
倪耀俊朗的臉孔垮了下來。「Miss李,麻煩你送堂董。」他們說好,工作時必須保持上司與下屬的距離。
「是。」李夜泠走出陰暗的角落,依令行事。
看著兩人步出包廂,倪耀心裡很不是滋味。「那男人……到底有什麼企圖?」他嘴裡喃喃自語,懊惱自己為何順從堂司的意思而不拒絕。
然而,他為什麼擔心?又擔心什麼?
既然堂司接受李夜泠的退婚,而且沒有試圖挽回,表示他並不在乎,但他看著李夜泠的眼神似乎並不單純……是男人對女人的興味。
他們兩人對彼此似乎有一定程度的認識與瞭解。
忽然間,倪耀覺得自己成了局外人。
這讓他很不好受!
☆☆☆☆☆☆☆☆☆☆ ☆☆☆☆☆☆☆☆☆☆
甫出包廂,堂司加大步履,一個箭步上前扣住李夜泠的藕臂,迫使她停步,奪取她的注意。
李夜泠猛然回頭,柔美的嬌顏掠過一絲慌亂及惶惑。「堂董,請你……」
「夜泠——」堂司冷睨住她,臉色欠佳。「這是什麼意思?什麼時候成了倪耀的秘書?」他繃著俊臉質問。
「堂董事長,請你放手好嗎?你弄痛我了。」李夜泠柔聲抗議,心臟的顫動益加劇烈。
是的,從她知道無可避免的要和他見面後,她的心跳就沒有鎮定過。
天曉得,她費了多大的工夫才能裝作若無其事,好幾次感到呼吸困難時,才驚覺自己因過度緊張而屏息。
她以為,就算他見著她,除了冷漠不會有多餘的反應,可是她卻估算錯誤。
他亳不避諱的目光,讓她幾乎要露出馬腳,失去極力偽裝的冷靜。
相隔半個多月,這樣短促的時間,還不足以掩蓋她對他的濃情烈愛。
這是老天爺給她的考驗,抑或是折磨?
堂司放鬆了手部的力道,但沒有如願地放開她。「你跟倪耀是什麼關係?」他問,不喜歡事情超出他的掌控。
「上司和部屬的關係。」李夜泠輕描淡寫的道。至於私人的交情,她不打算說明,反正他也不在乎。
「這麼簡單?」堂司撇唇。
他沒忘記幾個星期前,她和對方一同離開醫院的情景,兩人看起來感情匪淺。
李夜泠對他帶刺的追問感到狐疑。「不然,堂董事長以為呢?」
「不要那樣稱呼我!」堂司感到渾身不舒服。
李夜泠垂下眼,輕聲辯解。「我覺得這個稱呼很適當,畢竟現在是工作中。」
「是嗎?」他冷嗤。為什麼他卻覺得刺耳?
她頷首。「應該還有很多工作等著堂董事長,不應該浪費您寶貴的時間,跟一個小秘書討論稱謂的問題。」
「你真的想跟我劃清界線?」堂司凝睇著她姣美的側臉,聲調低沉了幾分。
李夜泠抿唇一笑,卻不說話。
或許她「全部或者零」的作法略顯偏激,也不能改變什麼,但總不能一直耽溺在悲傷的情境中,做著不會成真的夢,天真的奢望總有一天,令她傾心愛戀的男人會突然改變心意,回應她的真心。
是他為了不想結婚而採取的種種手段,讓她心寒、教她死心,也讓她不得不認清現實。
她當然也可以和以前一樣,繼續做個乖巧的學妹,只要能留在他身邊,只要他願意接受她的關懷,什麼身份、什麼地位,她都可以不計較、都可以忍耐。
然而,那份純粹變了質,她終究抵抗不了人性的貪婪,試圖將婚姻這個枷鎖,套牢住深愛的男人。
是她讓他不自由,所以他決意逃脫。
說不定,殘忍的人是不顧他的感受,一心只想跟他結婚的她。
無情讓人失望、受傷;多情卻令人窒息、想逃,過與不及都不好,他們都學不會中庸之道。
她的沉默似一道鴻溝,讓兩人產生了隔閡,彷彿回到最初的陌生原點,未曾相識。
「原來你比我還絕情。」堂司為她的疏遠下了結論。
「或許正是那樣沒錯。」李夜泠沒有否認,甚至賭氣地認同他的觀點。如果她能夠絕情,就不會無盡地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