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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香彌

  她冷漠的話令路祈心頭一痛,見她不顧自己的身子執意要離開,他從腰間取出一柄匕首,遞過去給她。「如果你真要過去,就殺了我,踩著我的屍體過去。」

  垂眸看一眼那柄在晨光下閃爍著寒芒的匕首,裴嵐吟眼神有一瞬間的動搖,但一想到夭折的孩子,再抬頭時又是一片冷然,「我的身子是我自己的事,與你無關,請你讓開。」

  她不再叫他路祈哥哥,還用著那樣陌生的眼神看他,路祈嚥下心頭湧起的苦澀,堅持的道:「除非我死,否則我不可能不管你。如果你真要出去,就殺了我,我知道你恨我親手害死我們的孩子,你可以殺了我替他報仇,我絕無怨言。」

  她閉了閉眼,不想再看他那張佈滿懊惱痛楚的臉龐,轉身走回屋裡。

  事到如今,已不是她恨不恨他、願不願意原諒他的問題,而是她無法再跟他生活下去。

  他背叛了她的信任,她無法再相信他了。

  只要看見他,她就會想起當初在自己滿心憂懼時,他是怎樣快樂的擁抱著寧兒,親密的教她彈琴唱歌,又是怎樣為了寧兒而責罵她疑神疑鬼、無理取鬧,心胸狹隘。

  還有……寧兒是怎樣將她推落河裡,害死了她無辜的孩子。

  她無法遺忘這一切,也許有一天等她心裡的傷結了痂,她可以告訴他她原諒他了,但不是現在,現在她還做不到。

  第7章(1)

  裴嵐吟休養了十日,直到錢大夫說她身體已經沒有大礙,路祈才終於肯讓她離開漁村。

  一行人一早起程出發,由歐烈的侍衛在前方領路,中間則是路祈與宣勤、歐烈以及裴嵐吟與歐菲分乘的兩輛馬車,後方則由趙寅率領的一批衛林軍隨行保護。

  中午時分,一行人找了個林蔭處休憩用膳。

  路祈的目光自一下馬車就不曾離開裴嵐吟,但她始終未曾看他一眼,她與歐菲坐在一棵樹旁用午膳,見她吃完飯,他忍不住提醒她。

  「記得吃錢大夫開的藥。」

  她聽若未聞,沒有做任何回應,倒是一旁的歐菲聞言連忙拿出他們離開前,錢大夫開的那些補身用的藥遞過去給她。

  裴嵐吟默默接過藥配著水服下。

  遲疑了下,路祈走過去,想跟她再說幾句話,歐菲狠瞪了他一眼,不客氣的轟人,「嵐吟姐不想看見你,你閃遠一點,不要讓她看了心煩。」

  「嵐吟,你能不能聽我說幾句話?」他軟語央求。

  瞟一眼垂著臉不答腔的裴嵐吟,歐菲厭惡的揮手驅趕他,「嵐吟姊不想聽你說話,你快走。」

  路祈不理她,直接對著妻子開口,「嵐吟,寧兒的事是我做錯了,但是,我對她並沒有任何男女之情。」

  聞言,裴嵐吟仍低垂著臉,唯有握緊的拳頭稍稍洩漏她的心情。

  反倒是歐菲忍不住憤慨的駁斥,「事到如今你還想狡辯,你若是對她沒有男女之情,會親暱的與她摟摟抱抱在府裡尋歡作樂,絲毫不顧嵐吟姊的感受?!」

  「我沒有與她摟摟抱抱。」他不接受這樣的污蔑。

  見他竟否認,歐菲怒道:「你還敢睜眼說瞎話!路府的下人全都看見了,你對她動手動腳,不僅摸她的頸子,還摸她的肚子。」

  聽到她的指控,路祈愣了下,旋即辯解,「我摸她的頸子,是在教她如何用喉嚨發出抖音,我碰她的肚子,是在教她用丹田發聲。」他急忙覦向始終垂著螓首的妻子解釋,「我對寧兒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意思,是因為她有一副好歌喉,我才教她唱歌,那日我摟著她,也只是在教她彈琵琶,我對你的心從來沒有變過。」

  冷哼了兩聲,歐菲看向坐在附近的兄長,「你相信他說的話嗎?」

  歐烈瞟了路祈一眼後,回以沉默。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做出那些親暱的行徑,若說沒有任何曖昧,很難取信於人。

  歐菲再點名,「陛下,你呢?你相信他真的對那女人一點意思都沒有嗎?」見宣勤要開口,她及時補上一句,「陛下是天子,君無戲言,不可以撒謊。」

  原想替皇兄緩頰的宣勤,聞言只好不予置評,與歐烈一樣沉默以對。一個男人同時擁有幾個女人,在他看來並沒有不對,然而問題出在四皇兄寵愛的那個女人不該狠毒的將四皇嫂推落河裡,害死她肚子裡的孩子,他認為錯的是那個女人,倒也不能全怪四皇兄。

  最後歐菲看向趙寅,「趙將軍你呢?」

  見皇上和白陽王都沒作聲,趟寅也不好昧著良心替他說話。他並不清楚殿下與那名姑娘之間的糾葛,不過從那日在萊河畔他為了維護那女子,不惜與歐菲郡主僵持不下,可以看出兩人之間的關係並不尋常。

  他們都沒答腔,但這就是最好的答案了。歐菲回頭瞅向路祈,輕蔑的道:「看見了沒有,你說的話沒有一個人相信。敢做卻不敢當,你還算什麼男人!」

  竟然沒有一個人相信他!路祈一瞼的錯愕。他以為同樣身為男人,他們應該能理解他的想法,為何卻不相信他?

  看他一臉大受打擊的模樣,歐菲反問他,「若是今日換成是嵐吟姊這麼對待別的男人,也同樣對你說她與那男人沒有任何曖昧,你會相信嗎?」

  「我……」被問得啞口無言。他試著將兩人的立場對調,只要想到有別的男子那樣親暱的對她,他便受不了了,更遑論其他。

  路祈這才醒悟自己犯下多大的錯,他忘了這是保守的古代,他卻是以他「前世」的心態來看待男女關係,他不以為意的那些肢體碰觸,在這裡的人看來卻以大大超越男女授受不親的分際。

  所以沒有人相信他的話,以為他只是在狡辯。

  他們都覺得他和寧兒有曖昧了,更何況嵐吟是他的妻子,那些行為看在她眼裡又是多麼的情何以堪?即使她早就知曉他來自不同的世界,但她沒去過那裡,又豈能奢求她理解這些。

  無法形容的複雜情緒在他胸口洶湧的激盪著,路祈失神的靠著樹幹緩緩坐下,默默回想著這一切的錯誤究竟是如何開始的?

  對了,是從那日無意間聽到寧兒唱的那一首旋律近似「月琴」的歌開始的,那首歌勾起他對故鄉的思念,所以他才開始教寧兒唱歌。

  他張開口,唱起那首引發他鄉愁的老歌——

  再唱一段  思想起

  唱一段思想起  唱一段唐山謠

  走不盡的坎坷路  恰如祖先的步履

  抱一支老月琴  三兩聲不成調

  隨著他幽沉醇美的歌聲響起,在場眾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過去,那飽含著濃濃情懷的歌聲令所有人都為之動容。

  有一些離家多年的侍衛被勾引出思鄉之情,想起許久未曾回去的家鄉,悄悄紅了眼眶。

  歐菲更是聽得整個人都癡了,在他的歌聲牽引下,彷彿回到兒時,仍與娘親住在一起的情景,眼眶不禁泛起淚光。

  歐烈則回憶起當年天搖地動那日,娘親纖細的雙臂緊緊將他們兄妹護在懷裡,用她瘦弱的身子替他們擋住掉落的屋瓦梁木,他冷峻的瞼上微微泛起一絲哀思。

  連宣勤臉上也流露出一抹幽然,不知想到什麼。

  趙寅則一瞬也不瞬的看著他,眼裡隱隱透出一縷柔和的光芒。

  原本在用膳的人全停了下來,一時間沒有人出聲,只有路祈沉鬱了亮的歌聲迴盪在耳邊,震動著所有人的心。

  連裴嵐吟都抬起了眼,怔怔的凝望著他。

  隨著最後一個音落下,路祈看向她幽幽開口,「嵐吟,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之所以去找寧兒唱歌,只是因為她的歌聲讓我想起了家人。」

  聽到他這句話,知悉他身份的人,包括宣勤,都以為他指的是皇宮裡的親人。

  只有裴嵐吟明白他指的是另一個時空的家人。

  路祈微頓了下,接著立誓般的再說:「從今以後,我不會再唱歌了。」當初沉溺在唱歌的歡快中,最後害死了他未出世的孩子,更害得嵐吟經歷喪子之痛。

  為了贖罪,他今生再也不唱歌了。

  聞言,裴嵐吟靜靜落下了淚。

  如果當初他可以好好向她解釋這些消除她的不安,或許也不會有後面的事情發生。

  但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

  女帝歸天,秘寶隱遁,國境之東,有神守焉。滄海桑田,數百寒暑,大地震動,靈氣盡散,秘窟現世。唯吾後人,方能啟之。

  這是楚澐國數百年前流傳下來的一首歌謠,暗示著羽衣的下落。

  然而數百年過去,卻始終無人能窺透羽衣藏放之處。

  因此當歐烈帶領著一行人來到鳴鶴山山腳下時,宣勤疑惑不解的問:「歐烈,你怎麼能確定羽衣就藏在這座山裡?」歌謠裡提到國境之東,有神守焉,很顯然是在透露羽衣藏放的地點,這數百年來,試圖找尋羽衣下落的人都臆測這國境之東,有神守焉,指的可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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