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回事!韓觀惡為之失笑,低頭愛憐的在方才捏過的地方輕吻。「我只是單純的喜愛你,算不上十惡不赦的大罪人。」
「你不能喜歡我。」謝晚娘指著他大喊,忽生心酸地抽紅了鼻頭。「我也不能喜歡你。」
「誰說的。」沒人能阻止他要她的決心。
「大家都這麼說。」沒人會同意他們在一起。
他有點哭笑不得。「好,從現在起我什麼也不說,你就當我是個不太熟的朋友。」
以退為進。
「不太熟的朋友?」好奇怪喔!她為什麼會覺得心口悶悶的?
「對,不熟。」只要她不哭,他什麼都依她。
美人多嬌,叫天下英雄盡折腰,他沒自己想像中的果決,敗在她如珠的淚滴下。
「怎樣叫不熟?」她一點也不想把他當陌生人看待。
「你好,言小姐,我姓韓,韓觀惡,很高興認識你,我們可以做個無所不談的好朋友嗎?」
「嘎?!」
望著他伸出的右手,謝晚娘頓時僵化成木人,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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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叫做朋友?
為什麼她有種被騙的感覺,而且越來越困惑,好像走入一座沒有出口的迷宮,四處碰壁毫無離開的機會,唯一的出處是她進來的那一條路。
可是多轉幾個彎,她也迷失了方向,分不清東南西北,盲目的往前走,以為下一個彎口便是希望,讓她不再重走冤枉路。
星兒也說她被男人騙了,哪有朋友包吃包玩還買一堆東西送她,擔心她身處危地硬要她搬家,讓她不得不告別住了三個月的破舊屋子。
說實在的,她還滿懷念一板一釘釘成的木板床,雖然簡陋但是她第一次親手做的東西,感覺還挺有成就感的。
「我有……問題……」謝晚娘盡量要自己忽略手中傳來的溫度,他的大掌緊握著她的,在這熙來攘住的大街,引起不少人側目。
「嗯?」韓觀惡聞聲微轉過頭看著她,眉頭一挑等著她發問。
「朋友……有這樣的嗎?」
她空著的另一隻手指著兩人緊纏的兩隻手。
「喔,有呀,你沒聽過『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嗎?我們當朋友是一輩子的事,當然要友愛到老,這是友情的表現。」他臉不紅氣不喘的說。
是嗎?那麼大樹下,和風徐徐,她整個嬌小的身軀讓他擁在寬厚的懷中懶懶的看著書報,這叫做朋友嗎?
「所謂『恫瘝在抱』,關懷群眾的疾苦能感同身受,就像我們這樣。」
是嗎?這句成語是這樣用的嗎?那她是「恫瘝」嘍?意思是病痛。
氣悶的謝晚娘鼓著紅潤的雙頰,半推半就地窩回他懷裡,沒多久後昏沉沉的打起瞌睡,小小的頭顱蹭了蹭他,找個舒服的位置熟睡了,口水流了他滿衣襟也不知。
牽來牽去、抱來抱去這些都算了,當她想太多,但是當她醒來發現自己和他嘴對嘴,他的舌頭霸道的侵略她的「領土」,把她吻得暈頭轉向的又要怎麼說?
「國際禮儀。」
簡簡單單、俐俐落落地丟下這四個字解釋,她楞在當場一張嘴半開卻說不出任何話來,不愧是當外交官的料,口才一流,指皂為白的本事高強。
「我不想跟你當朋友啦!」
自覺吃了悶虧的謝晚娘在忍耐三天後,終於發作,她站在上海城隍廟前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拗著,腳像發了根,杵在原地說什麼也不走。
韓觀惡的反應只是寵溺地捏捏她氣唬唬的可愛小紅頰,「那好,入我韓家門,不做我朋友,做我老婆。」
「你要我說幾逼不可能,我是你大哥的……」妻子。及時打住最後幾個字,她硬生生的改口,「……的、的……哎呀,沒關係的人啦,反正你不要再對我摟摟抱抱、想親就親,別人會誤會的。」
「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見他的手又往自己伸過來,她趕緊連連退了好幾步,下意背後卻撞到了人。
「嗚嗚……媽媽、媽媽……」
謝晚娘回頭一看,就見一個哭花臉的丫頭片子揉著眼睛哭哭啼啼的。她馬上同情心氾濫地靠過去,軟聲軟語的安慰起小女孩。
「小妹妹,跟家人走失了嗎?」
小女孩泣不成聲,只能哽咽地點點頭。
謝晚娘抬頭左右張望一會,人潮依舊不少,考慮不到一秒鐘,她立刻有了行動方案,也不管自己剛跟人家劃清界線,匆匆地拍了拍韓覬惡的肩頭,「人你看一下,我去幫她找媽媽。」
「你去哪裡找……喂!」來不及把人拉住的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抹嬌小的身影穿梭在人群間,東拉一個西問一個的幫小女孩找媽媽。
他想去叫她,告訴她他們可以把小女孩送去巡捕房,母親找不到孩子,一定也會上那兒報案的。
但也不知是不是該說謝晚娘運氣好,沒一會就見一個慌慌張張的婦人從街尾跑來,貌似焦急尋人,口裡不住呼喚著「丫頭、丫頭」的名。
謝晚娘發現,追過去一問,兩人的視線齊同住這邊打過來,婦人一臉放鬆表情地快步走過來。
「丫頭,你跑哪兒去了,媽找不到你,你知道媽媽有多擔心嗎?」
小女孩撲進母親的懷裡,早哭得哽咽的她只能不斷打嗝,連話都說不出來。
那這陣哭聲是怎麼回事……
韓觀惡循聲一看,謝晚娘這局外人莫名其妙地開始抽抽噎噎哭起來,晶瑩的淚水閃著黥心的亮,他非常不滿地走過去一拭。
「真是的,要是真找不到,我打算帶妹妹回報社去登尋人啟事了,找不見的媽媽……嗚……」
他掏出手帕,為她擦淨滿臉的淚,「咕咕噥噥些什麼啊,真是的,小丫頭找到媽媽了不是很好嗎?你哭什麼呢?」
她委屈地扁了嘴,淚流得更凶了,「我、我……我也想我媽嘛,不行嗎?」
「想家了?」
「嗯……」
那對母女走過來跟他們道謝後就離開了,可謝晚娘的思鄉情懷卻越演越濃,淚怎麼也停不了,不得已,韓觀惡只好先帶著她來到附近大飯店的附設咖啡廳,等她平復情緒。
兩人無言的坐了一會,一種平靜而令人安心的氣氛逐漸包圍謝晚娘,她藉著啜飲咖啡的動作偷瞄韓觀惡一眼,看到他氣定神閒的拿了咖啡廳裡的報紙觀看,她忽然覺得心裡的失落感沒那麼沉重了。
還好有他在這裡。
「小時候……」她緩緩開口,他抬眼對她溫暖而關懷地一笑,體貼地保持沉默,將全部注意力都轉移給她。
「我也有一次跟我媽去市集時走丟了,都怪我貪玩,跑去看賣藝的,等到表演完了、人群散了,我才發現媽媽不見了。」
「我很害怕,可是滿街的大人沒人願意理我,後來,是媽媽回家後要家裡的下人全部出動來找我才找到我,之後我大概有一年都不敢獨自出門。」
韓觀惡聞言沒說什麼,只是微低下頭吻去她眉睫上的淚光。
「那一年裡,我常常偷偷爬上我家屋頂,看著圍牆外的世界,很嚮往但卻沒有勇氣踏出大門,一直到我十五歲的時候,第一次投稿上了報,我才生出信心,覺得自己應該要克服恐懼,不要害怕自己出門。你知道嗎?以前我上學時都還有個嬤嬤陪著我一道坐車呢。」
「我知道。」所以知道她逃家時,他真的十分訝異。
「你知道?」
「呃,我的意思是我猜也是,你這麼迷糊,不差個嬤嬤跟著你又把自己弄丟了怎麼辦。」
「我才不是迷糊,小孩子難免會走失,難道你沒有走丟過嗎?」
「沒有。」
她話一頓,吶吶回道:「好吧,那你比較特別。」像他那麼精的人大概也沒人敢騙吧!
「想家,就回家去。」其實韓觀惡說出這話他自己也感矛盾,畢竟謝家在天津,她若真回家,他想見她一面就沒那麼容易了。
但是他更捨不得她傷心,反正他是打定主意謝晚娘只能成為他的,她人在何方並不那麼重要。
「我給自己一年的時間,一年後,做完我想做的事,我就會回家,乖乖聽家裡的安排。」嫁人。
「如果對家裡的安排不願意,你可以拒絕。」意思是逃婚。
「無所謂願不願意啦,反正嫁給誰都一樣……呃!」發現他兇惡的眼光,她趕緊想脫身之法,「不說了,我得回報社去。」
「嗯,那我送你吧。」
「不用了啦,讓人看到多難堪。」鴕鳥心態發作,也不管這兩天來其實早有不少路人見證過他們的「友情」。「咦,我的筆呢?」
謝晚娘翻找著衣裙口袋,但怎麼樣都找不到那支她極為珍惜的萬寶龍鋼筆。
「你在找什麼?」
「我的鋼筆……怎麼會不見了呢?慘了慘了,沒了它我就半個字也寫不出來了啦。」
急急忙忙又要像無頭蒼蠅般的跑出飯店,這回眼明手快的韓觀惡一把抓住她,「別急,你想想看,大概是在哪邊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