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皓白修長的手指,帶著憐惜輕撫著她那頭蒼白的髮絲。六年前最後一次見到她,只是半白,而今竟已全白了!
眸底淡不可見的掠過一抹凝痛,他姣美如絲絨般的唇瓣卻漾著一抹微笑,雲淡風輕般的啟口。
「你不告而別,我該怎麼處罰你?」
時允茴嗓音微窒,須臾才說。
「我只是……想看看這個世界。」才想著他,他竟然就來了,能在生命的最後時日裡,再見到他一面,此刻她真的無憾了。
只是,她是那麼的希望,希望在他的記憶裡,只記得她當年那美好的模樣,而非眼前這副衰弱委頓的鬼樣子。
「你始終不相信我能救得你嗎?」他問,醇柔的聲音,猶如天籟,是那麼的扣人心弦。
一旁的蓮姨望著眼前絕魅的男子,耳裡傾聽著那醇美的音調,早已神魂顛倒,意亂情迷。
時允茴緩緩出聲,「不是的,嶢,我只是……不想再連累你,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
「連累?我一直以為你夠聰明,沒想到你居然如此愚蠢,不只浪費了你我這麼多年的時間,還把自己弄成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樣子。」
她垂眸低笑,「我知道我現在的樣子很醜,你不喜歡就別看了。」她也不想用這副形貌出現在他面前呀,但他來得這麼突然,讓她連上個妝修飾遮掩一下都來不及。
「是很難看。」他伸指抬起她的下巴,不讓她迴避他的眼神,犀利的眸光逼視著她。「我說過我一定能救你的,為什麼不信我?」
「不是我不信你,而是從我一出生開始就注定了我的命運,誰也無法扭轉。」這是代價,只因為他們身懷常人所沒有的能力。
胡嶢狂妄的口氣,說出斬釘截鐵的話。
「我可以,我能救得了你。」
「嶢,放棄吧,我們誰也無法跟命運對抗的。」他的心意令她動容,但她早已不抱任何期待了,也不希望他為了這件事再執拗下去。
人從一出生開始,就一日日在朝死亡之路邁進,不同的只在於時間早晚而已。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在於自己還沒有準備好接受死亡的降臨。
而她早在懂事時起,就已明白,自己這一生最多只有二十幾年的生命。
本以為她可以靜靜的在此處悄悄死去,不意他竟在此時找來了。
胡嶢倨傲的駁斥她的話。
「誰說我無法跟命運對抗?我會證明給你看,我能從死神手裡搶回你。」他瞬住她,「只要你告訴我,你想不想活下去?」這是多年前她曾經問過他的一句話,而今,輪到他來問她了。
「我……」他眼裡奇幻詭譎的神采眩惑了她,令她不由自主的輕輕頷首,「我當然想活下去,只是……」
「只要你想活下去那就夠了。跟我走。」他攔腰抱起她。
時允茴低呼一聲,連忙伸手摟著他的頸子,他身上傳來的異香令她心神陡然一蕩,沒有抗拒的任由他帶她離開。
「……啊,等一下,你要帶允茴去哪?」兩人離開後,蓮姨這才如大夢初醒,慌張的追了出去,他們卻已杳無蹤影,徒留她驚惶的呼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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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洋,聖德島
三名各有著一張俊魅臉孔的男子,一起走向前方一棟融合唐式建築與印度宮殿風味的樓宇,它大門的前方掛著一個牌匾,用金色的宇體漆著「至聖樓」三個字。
此刻三人臉上不約而同的都帶著抹怒氣上樓,來到盡頭一間辦公室,梭望一眼偌大的室內,沒見到他們要找的人,走在左側的胡曜開口詢問。
「悅兒,校長呢?他啟動緊急召集令,十萬火急的把我們召回來,又有什麼事?」
「最好不要又想耍著我們玩!」走在右側的胡梭陰沉著一張俊臉。
上次他們被長老召集令給召回來,結果胡嶢那混蛋竟然要他去找只恐龍來給他玩,這次不知又想玩什麼花樣?
「不會是他又想借口島上財務艱困,要我們再替他去弄些奇怪東西回來吧?」站在中間的胡萊沒好氣的怒咆。
他上次弄回來的那座人面獅身像,到現在都還被堆在收藏館裡發霉,哼,這次那渾球若敢再做無理要求,看他還鳥不鳥他。
注視著三人,胡悅兒一反平常總是帶笑的神情,有絲凝重的開口。
「我倒寧願是那樣。」
「什麼意思?」胡曜立刻敏銳的察覺到她的異常,俊逸的臉上斂起怒色,問:「莫非島上真的發生什麼大事了?」
胡悅兒悠悠出聲,「校長依你們提供的線索找到那個人了。」
「既然這樣,那是好事呀。」胡曜疑惑的望著她不尋常的神色。那個線索是他無意中得知的,由於當時有事在身,所以他沒有再去詳查是否屬實。
上次他們三人為了回報胡嶢存心惡整他們的事,於是利用某種管道將此消息透露給他,沒想到倒竟真的讓校長找到人了。
胡萊接腔,「就是咩,校長找了她這麼多年,這次終於如願以償,他應該龍心、哦不,是狐心大悅,你幹麼愁眉苦臉的?」
「不會是她已經死了吧?」胡梭皺了下眉。那可就不妙了,校長為了她花了那麼多心思,如果她不幸過世,以校長那惡劣的個性,鐵定會遷怒不少人。
「她還沒死。」胡悅兒搖首。
聽出她話裡似是另有玄機,胡曜問。
「悅兒,你的意思不會是她快死了吧?」
「沒錯,她只剩下不到二十四小時的生命。」
聽到這樣的答案,三人頓時一愣。
驚愕過後,胡萊率先出聲。
「校長應該不會眼睜睜讓她在他面前死去吧?」
胡悅兒輕歎了一聲,走到窗邊俯視底下的一座花園。
「他當然不會看著她死在他面前,這也是他之所以啟動緊急召集令,召回三位長老的原因。」
聽了半天,胡梭還是不明白他們親愛的校長大人召回他們的用意,他失去了耐性。
「悅兒,你直接說吧,他找我們回來究竟是想要我們做什麼?」他們三人又不諳醫術,況且,若是連胡嶢都救不了的人,他們三人恐怕也沒辦法。
「他要三位長老在必要時制服他。」
胡萊聽得一頭霧水。
「好端端的,幹麼叫我們制服他?」雖然胡嶢的任性妄為讓他好幾次都忍不住想痛扁他一頓,但礙於他是胡氏一族的族長、聖德島的島主,還身兼島上惑愛學院的校長,因此即使再惱他,也一直隱忍著沒有動手。
好啦,其實真正的原因,是因為就算動手,他也絕不是胡嶢那混蛋的對手,為免自討沒趣,他當然不會在他面前輕舉妄動。
胡梭語帶嘲弄的開口,「該不會是校長終於醒悟到自己以前做了太多荒唐任性的事,所以決定要向我們懺悔吧?」
「這種事可能發生在任何人身上,唯獨不可能發生在校長身上。」胡曜將目光投向胡悅兒,催促道:「悅兒,你還是快點把話說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看見三位長老一起覷向她,等待著她的回答,她凝眸出聲。
「他打算……要以自己的內丹救允茴。」
「他要用內丹救時允茴?!」聞言,胡萊驚道:「這怎麼可能?」
「他不會不知道自己若是失去內丹的話,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吧?」胡梭不敢置信他會為了時允茴而這麼做。
胡悅兒沉重的搖頭,「他比誰都清楚,所以才會召回三位長老。」
「為了救時允茴,校長竟然願意捨棄自己的內丹!」胡曜早就隱隱察覺胡嶢對時允茴似乎懷著某種不尋常的感情,但他萬萬沒料到像他這樣素來任性妄為的人,竟會為了她做到這種地步。
胡萊蹙起眉峰,「若是校長失去了內丹的話,後果恐怕……」
胡梭接腔,「不堪設想。」
他們胡氏一族是人類與狐狸精的後裔。
數千年來,經過一代又一代與人類的混血後,他們泰半的族人早就已經與平凡的人類無異,不過由於血液中仍然殘存著些許狐狸精妖惑的天性,因此大部份的族人,不論男女,皆是風情萬種的俊男美女。
不過,他們之中仍然有極少數的人,身懷較精純的狐族血統,胡嶢便是其中之一。
遺傳了半妖父母的血緣,為了抑制妖性,胡嶢自幼即開始修煉,直到他修煉出內丹後,方能自如的控制住自己的妖性。
也因此若是失去了內丹,他將無法再克制體內的妖性,會變成凶殘的狐妖。
想到後果的嚴重性,胡曜嚴色說道。
「絕不能讓校長這麼做!」
胡萊附和,「沒錯,到時候他妖性大發,即使是我們三個人聯手也未必能制住他,說不定整個聖德島都可能被他給毀了。」
胡曜正色的問:「難道沒有其他辦法可以救時允茴嗎?」
「如果還有其他的方法,校長又何必冒險以自身的內丹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