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自苦惱著,她背部卻又一顫,全因他的唇舌。
他明明衝著她發火,還是替她療傷了,輕壓她的肩,張唇舔過那處劍傷,一回、兩回、三回,來來回回舔過……
紫鳶十指收握,努力抑下申吟,當她小臉歪向一邊,瞥見那只按住她肩頭的大手,手背上浮出淡淡細羽紋路,那是他驅使血氣所引起的,她方寸一動,未多想,便噘起唇瓣去親吻。
燕影察覺到她的小動作了,停在她傷處的唇舌忽而一頓。
他收回那只在他看來奇詭無比的手,暗自調息,試圖穩住心神。
對於他的撤手,紫鳶不以為意,卻問:「你是如何得知,自己能將傷處舔愈?」
她等了半晌,以為得不到答覆,直到他拉上薄披風覆住她的裸身,才聽他慢幽幽道——
「小時候受了傷,無藥可上,自己舔傷口,發現傷能癒合得極快,漸漸的也就明白了。」
「你年幼時候常受傷嗎?」
「……嗯。」草草哼了聲。
難得他願意回應,就算敷衍也能探知一二。
紫鳶再問:「為什麼常受傷?」
這一回他停頓了會兒,待開口時,嗓聲透著漠然迴盪洞中。
「幼時在雜戲團裡待過幾年,那時還不能掌握體內的氣,心氣不定,外貌異變,每到一個地方,雜戲團搭棚做起營生,很多人會來看我,大多數人付過錢,指指點點看完就走,有些會趁看顧的人沒留心,拿石頭丟、拿刀尖戳,籠子不太大,無處躲,常就弄傷了。」
他話音未盡,乖伏的女子早已坐起。
她轉過身瞧他,一手輕揪披風,長長髮絲圈圍她的臉。
此時她雙眸微瞠,那眸光又是直勾勾,毫無掩飾,又想直直看進他眼底,心裡。「那時,你被……被關在籠子裡,無處躲,為何還要待著?你若想走,輕易就能離開,不是嗎?」
燕影嘴角極淡一挑,似答不出個所以然,也就略過。
對望片刻,她略艱澀啟唇,問:「……你的雙親呢?」
「我不記得了。」他靜靜吐出一口氣。「當年是太婆帶我回山裡,離開雜戲團時,她老人家問過團長關於我爹娘的事,那人也稱不知,只說拾到了我,見我生得怪異,就養著掙錢。」
想問他,想沒想過要逃?
還想問他,擁有強大的能,既生了翅,為何不逃?
然而,這樣的疑問在紫鳶內心終歸開解了——
那時的他是無處可去,年幼徬徨,身上出了什麼事,全然不懂,而世間任一處,沒誰與他牽連,沒誰等待他,待在雜戲團籠子內,至少還有一個小小所在,是他自個兒的。
心被扯得疼痛,幼時的她雖也迷惘惶惑,至少有玄翼陪在身邊,而她最終逃出那個地方,然後遇到他。
她伸手輕握他適才躲開她親吻的那隻大掌。
燕影本能想撤,卻被她用雙手一起握住,握得更牢。
只是,她忙著握緊他,披風一鬆,便順著潤肩滑落至腰際。
她也不驚無懼,上身沒了遮掩,就任長長髮絲垂貼在胸脯上,那渾圓雪玉若隱若現,春光更盛。
燕影氣息粗嗄,兩眼死死瞪著她頸部以上,目光絕不下移。
感覺膚下有什麼張揚著,那是羽、是野蠻的精血,明明以心法壓抑得頗好,偏要遇上她。
「我沒要幹什麼的。」紫鳶靦腆地低喃了聲,「你別怕。」
……怕?聽她這麼說,他臉色不禁一黑,怒瞪再怒瞪。
突然間,腦中飛快刷過某個念頭——
她撲來抓住他的手,緊握在一雙秀荑中,她這是……試圖安慰他?
這個笨蛋!
比他還笨拙,能去安慰誰?
儘管內心這麼罵,他左胸卻熱呼呼,被握住的手也熱呼呼,沒再撤開了。
「我沒什麼好怕的,倒是你——」
「我?」紫鳶吶吶出聲。
「玄翼是誰?」他驀然問,雙目微瞇,注視她眉眸間細微的波動。
「玄翼……就是玄翼啊……」她嗓聲幽微,放開了他的手,但燕影沒打算讓她溜掉,巨掌一翻,換他緊扣她的手腕。
「說清楚!」
方纔他難得地答了她的提問,其實是要她現下也得乖乖答話嗎?紫鳶心裡不禁苦笑,雙睫淡斂,道:「玄翼是我的親人。」
燕影仍仔細盯著她。「他是你兄長?」那人太年輕,不像她父執輩的長輩。
她眉心起了細緻波折,但一下子已舒解,她沒答話,僅點點頭。
「他現下在何處?」他語氣即便沉定徐緩,話中總有迫人的蠻味。
紫鳶怔了怔,神情像在思索,忽而,內心那抹苦笑便現於唇邊。
「我以為他在這兒,一直往南走,總要重逢的,然後才明白,原來是自己騙自己,其實玄翼已死,三年前他便已死去。」
週遭除了水簾清音,所有聲音俱靜。
腦中浮現她痛哭模樣,燕影又覺胸口沉滯,像被巨石沉沉壓住。
在她的圖紋迷陣中,他一直嗅到一股近乎絕望的氣味,卻找不出癥結所在,這讓他很煩躁,宛若再熟悉不過的南蠻莽林中,突然出現一片他從未知曉的林子,林中深淺莫辨,脫出他所能掌握。
「他為何會——」
「我不想學那套圖紋心法,我資質不好,學不來。」紫鳶突然迸出這麼一句,阻斷他繼續問下。
「別把話轉開,你——唔!」下一瞬,男性峻唇便被乍然湊來的艷唇密密吻住。
她方才明明說了沒要幹什麼,結果還是幹出了一些什麼。
女子同體柔軟似水,親暱無端貼靠過來,燕影的頸項被一隻雪臂攬下,嘴在一張軟熱流蜜的小嘴裡……這是她可惡的伎倆,天知、地知,女知、男更知,但下流歸下流,他一直想拔開雙唇,卻遲遲不能。
她心裡有事,便如他心中有結。
或者,他們連這一點也相似,有個不願被誰瞧去的秘密,只是他的底細早被她掀盡,而她的……仍待他探究。
氣悶的心口滾過熱流,既熱且痛,他忽地反守為攻,猛烈與她纏吻,她之前被啃傷的內頰和唇角,潤澤後生出薄膜,都見癒合了,此刻四片唇再次亂鬧糾纏,八成又要傷了。
傷過,舔愈,癒合後,再傷……臂彎裡的女子發起狠來,他簡直不能招架。
放開那細緻的腕,他雙手撫摸她香嬈身體,兩人的髮絲似吻般纏綿。
這一回,她背心劍傷雖恢復得更好,他還是將她攬至身上,讓她趴在胸前,那雙修長玉腿很快纏繞上來,緊貼他,淫蜜的腿心迂迴摩挲,在他將要冒出墨羽的軀體上留下氣味,他像被訂下了,屬於她一人……
下身泛痛,昏亂間,他聽到她在耳畔低低幽喃——
「燕影,我沒要幹什麼的……」
這個混蛋!都這樣了,還沒要幹什麼嗎?
被腹誹是混蛋的姑娘輕捧他的臉,紅唇挲過他的膚,又道——
「我們這樣……在一塊兒,就這樣而已,我沒要你跟我一起過日子……所以,誰也不必對誰負責,誰也不辜負誰,我沒要幹什麼的……」
聞言,等那些從她小嘴吐出的話,一字字被理解了,燕影頭一暈,這會兒連「混蛋」二字都罵不出。
自古以來,這種「在一塊兒」的事,向來是姑娘家吃虧,她既然這樣「雍容大度」,這樣「不忮不求」,他當然得成全她。
掌著她腰臀,他脹痛的下身猛地一挺,順著那大膽開啟的蜜徑刺穿她。
她陡然蹙眉,受不住般低叫,指尖捺進他剛硬的肌肉裡。
「當然,你沒要幹什麼,我也不想幹什麼,只想這樣在一塊兒罷了……」
他報復般酸出一句,可惜姑娘家聽不出他話中恨意,而這一點,讓他更恨,深入她體內,緊扣她的腰,墨羽細細滲出時,他學著她發狠,很野蠻地要了她,也許在她身上又留下傷口……
傷過,舔愈,癒合後,再傷……大概,會一直這樣輪迴吧?
而這般的恨,亂七八糟又晦暗難明,除非是拿她來祭,不然又該如何排解?
第6章(1)
兩年後
西海玉靈峰上。
燕影背負神識已昏迷的鳳錦疾馳下山。
後者近日跟愛妻鬧得不可開交……不,並非「鬧」,遭鳳主「請君入甕」誘婚得手的上官淨,自鳳主底細爆開後,人家根本對他不理不睬、視若無睹,半點也不鬧,然,正是這個「不鬧」,才讓囂張不可一世的人氣得快升天。
今夜恰逢月圓時候,鳳主最好別妄動體內靈能,但他偏沒臉沒皮,硬跟著出走南蠻的妻子返回師門「西海玉靈峰」,為了解決上官淨師門內變所引發的亂事,亦為了救醒上官淨的小師妹杜青青,他在今日大縱靈能,強悍靈動震撼整座玉靈峰,也使得久未發作的血咒再起,未入夜,七竅已又滲血。
燕影心裡清楚,待入夜,鳳主身上的血咒將更嚴重,四肢百骸劇痛,瞧這勢態,這顆魔星是存心折騰他自己,折騰給妻子看的。
情況雖嚴峻無端,他心裡某個小角落卻覺得……天理昭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