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馬惡人騎,魔星終於也遇到教他吃癟的對手。
突地,身後跟來一人,那人正全力施展輕身功夫,落後他一小段距離。
他並未回頭,然疾馳間仍分神留意,確定對方跟上。
玉靈峰地形陡峭,來時,他們將馬繫於峰下,直到將鳳錦扛上馬背固定穩妥,燕影才轉身看向那個追隨之人。
「你左臂傷勢如何?」對方剛至,氣都未換上一口,燕影沉聲便問。
「血已止……」好、好喘,為趕上他,紫鳶提氣一路狂奔。「……不礙事的。」
前幾日,知妻子非回西海玉靈峰不可,鳳錦先遣了紫鳶過來一探,今日眾人才在玉靈峰下會合,那時她左臂已帶傷,還是上官淨當場撕了乾淨的袖底衣布,為她包紮止血。
她的任務僅是監看玉靈峰上的動靜,她卻跟那些霸佔峰頂的人馬動手了嗎?
壓抑火氣,燕影繃著五官,簡短有力道:「上馬。」
她在此處的事已辦妥,自然跟他們一道兒走。
紫鳶一躍上馬,與他護著鳳主離開西海玉靈峰。
以鳳錦目前狀況,若能回鳳鳥神地那處充滿靈能的錐穴裡躺躺,那再好不過,但要從西海趕回南蠻,日夜兼程的話,至快也得花上十天。
一將鳳主帶離讓他深惡痛絕的「傷心地」後,燕影暫且放棄趕路,而是先選一個適合野宿之地。
剛決定下馬紮營,一批十人左右的馬隊迎將過來,帶頭的正是鬼叔。
八成是山裡的老人們聽聞鳳主和自個兒媳婦兒鬧僵,怕「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上官淨出事,才托鬼叔領著幾名好手跑這麼一趟。
只不過,現下要出大事的是鳳錦。
與燕影簡單談過後,鬼叔一行人亦跟隨入林,下馬準備過夜。
人一多,守夜之事就便於安排,而且多了鬼叔這般老手,燕影無後顧之憂,更有心力來對付兩名傷者。
傷者之一,魔星鳳主。
燕影知鳳錦昏過又痛醒,內勁虛空幾已見底,他們二人所習心法儘管相同,但要助鳳主療傷不易,他的火鳳精血優雅邪巧,他的燕族血氣則質樸野蠻,能相互感應,卻不易相融。
燕影能為他做的,不必動用異能,而是長年習武所練下的內力。
他盤腿而坐,雙掌虛貼鳳錦背心,催發內勁,先護住鳳錦的心脈,餘下的劫,就得靠造劫之人自行渡化。
傷者之一——混蛋姑娘。
罵她混蛋,是她根本人前人後兩張臉。
今夜鬼叔與眾位好手加入,野宿於林,她在人前顯得沉靜拘謹,尤其待他,連正眼也不給他一個。
以往她總一瞬也不瞬地直勾勾看他,想看盡他一切似的,但自從兩人「沒要幹什麼」地在一塊兒後,她漸漸就變了,在旁人面前對他特別冷漠,像怕被人覺察出什麼。
這樣……在一塊兒,就這樣而已,我沒要你跟我一起過日子……
所以,誰也不必對誰負責,誰也不辜負誰,我沒要幹什麼的……
既是如此,他跟她之間真說穿了也……沒什麼!不是嗎?
胸中那把火彷彿騰燒了許久,自與她相遇,火就沒滅過,怒恨糾結得很。
尋到她時,她避開眾人在林中一泉小池邊淨臉。
此地仍屬西海高原地,高原林中藏有不少泉眼,湧出的泉水異常甘甜,紫鳶捧水喝了好幾口,也將兩根竹筒子裝滿水,最後才淨洗風塵僕僕的面容。
用巾子拭過臉上水珠,浸濕再擰乾,她將前襟扯鬆了些,抓著巾子開始擦拭頸子和肩胛,然後解開上官淨替她包紮的那方衣布,衣布盡紅,不過臂上這道靠近肩頭的刀傷,血確實止了,她小心翼翼擦去週遭血漬。
那人像老早就來到身後,她卻太晚察覺。
一驚,她按住襟口驀地回首,見到是他,她頰面在夜中泛紅,緊繃的心一弛。
燕影朝她走去,腳步無聲,炯峻雙目直直盯住她。
此際,她沒有閃避,而是坦率地承受他的注視,眸底聚流光,謐謐漾開某種情懷。
他一來到她面前,便由她手中抽走巾子,為了便於探看,他將她衣領拉得更低,露出整片左肩以及半截上臂。
刀傷平整,約三寸長,幸得口子不深。
他接手替她淨洗傷處,但峻唇一直抿著,下巴也繃繃的。
紫鳶原想解釋,但其實也不用多說,反正是玉靈峰上起衝突,她跳進去打了一架,立馬從監視者變成當局者,大亂之間挨上一刀,就這樣,而提及這些,唔……他應該也不會給她好臉色看吧?
那……倘是這樣呢?
心念一動,她臉突然靠過去,在他冷硬唇上啄落一吻。
擦拭她傷處的大手頓了頓,燕影雙目轉回她臉上。
只見他眼瞳綻光,下一瞬,她偷吻的小嘴就被懲辦了,男性氣息強勢竄進嬌口中,纏得她舌根都疼了。
人前冷淡,人後亂來,想對付他,她比誰都狠。
他頸後的發被揪住,姑娘家柔軟身子整個貼過來,他坐倒在地,她乾脆跨坐在他大腿上,腿心親密地抵住他胯下。
所有血氣都衝至疼痛的下身,燕影腦中發熱,膚孔又滲出細細黑羽,他想解開兩人勁裝腰綁……
「咦?紫鳶那丫頭跑哪兒去了?咱把這祖傳金創藥從馬背袋裡翻找出來了,給她上藥用呢,怎不見人影?」
「該不是跟大鏟一塊兒蹲屎去了吧?」
人語交談,伴隨腳步聲接近,燕影迅速撈起懷中嬌軀,飛快閃進泉池另一邊的密林中,他們躲在一棵粗高大樹後頭。
紫鳶的背貼靠樹幹,男人剛硬身體壓著她,而她的雙腿依然環在他腰上,親密攀附,她將發燙臉蛋埋在他脈動略劇的頸窩。
說話的兩人很快出現在小池邊,有人的後腦勺被拍了清脆一記——
「那丫頭真去蹲屎,也不會跟大鏟一塊兒蹲!」
「噢!痛啦!鬼叔您成名之技鐵沙掌別亂使啊,要出人命的——」哀哀叫,不滿又辯。「跟大鏟一塊兒蹲屎有啥不好?他老實頭一個,蹲前幫忙挖小坑,蹲完了還會幫忙掩蓋,真是蹲屎良伴!」
「那你小子一肚子鬼屎要不要順道托大鏟一塊兒拉?」再一記鐵沙掌。「就只會欺負人家老實!」
「嗚,哪有……」委委屈屈。
來的其中一個是鬼叔,燕影不敢大意,幾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氣息盡隱。
然而,偎緊他的姑娘此際卻不住輕顫,熱息一陣陣拂上他的頸膚。
他先是一怔,跟著才發覺她在忍笑,忍得極其辛苦,淚水都滲出眼角,胸脯不住鼓震,偏偏得把猛往喉兒竄的笑氣忍下。
再待下去,遲早會被覺察出來。
他遂抱緊她,提氣往林中更深處飛入,接著又飛燕漾空,他帶她迂迴飛竄,最後停在大樹高高的一段粗壯枝椏上。
他尚未坐定,紫鳶知危機已解,早按捺不住,微微嘶啞的笑音成串傾洩,洩出一種帶媚的、慵懶軟膩的風情。
燕影擁她在懷,扳起那張低垂的容顏,一看,左胸如中巨槌。
他是頭一回見她這樣的笑。
麗眸彎彎漾水,唇角不但勾起,還笑露兩排貝齒,那模樣極開懷似的,有著小女兒家該有的活潑嬌軟。
他氣息一濃,湊去攫奪她唇上那抹嬌意,心如此震盪,直撼神魂,都已這樣侵奪親近,依舊有滿滿渴望。
簡直跟發情的禽獸沒兩樣!
重重喘息,又沉沉吐氣,他試圖自制。
費勁再用力,好不容易離開她的唇,他頰面緊貼她的耳鬢,內心長長一歎。
「今夜月兒好圓、月色好美,但想要好在一塊兒,唔……是不太容易呢!」紫鳶聽出他的暗歎,畢竟,她也想大聲歎息啊!
從她不知羞恥地搶他到手的這兩年來,他們雖聚少離多,然幾是每回遇到一塊兒,就好在一塊兒,用短暫時候盡情糾纏,若能,就會在他的水簾洞內共度,他們吸食彼此動欲的氣味,內化成獸,憑本能奪取渴望的,也任由對方在自己這具赤裸裸的身軀上恣意深進。
但,這一次不行,鬼叔都尋過來了,還有其他那幾位大叔、大哥,再加上正在度劫的鳳主,她若跟燕影避進林間胡天胡地,待被發覺,她真要挖個地洞把自己和他一塊兒埋掉。
緊緊擁抱她的男人沉默無語,但他的唇舌已靜靜移至她左上臂。
潮濕、柔軟、溫熱……他又舔起她的傷,一遍又一遍,仔細無比,如每一下的舔舐都帶有他深心的念想,要她傷口快些癒合、快些復原。
紫鳶細細顫懷,從心到外,就要抖成碎片一般。
他來回舔著那處刀傷,她則偏低螓首,用熱烘烘的嫩頰去摩挲他的臉、他的發,只這樣相貼著、親近著,荒蕪內在亦豐裕起來,覺得滿足。
好半晌過去,她傷處漸漸癒合,留下一條粉色疤痕。
彼此似還不願分離,最後卻是燕影牙一咬,為她拉攏衣襟,再抱她落回地面。
「該回去了。」他啞聲道,放她雙足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