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久久說不話來,只覺得全身像是讓人丟下油鍋,炸酥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舌頭,顫抖地問:「陛、陛下也學會戲弄人嗎?」
「朕日理萬機,沒閒功夫戲弄人,莫亮珍,你聽好,朕讓你做朕的女人,此處是朕在宮外的別院,是稱帝前購置的,並沒有人知曉這裡屬於朕,以後只有你能出入,朕想見你的時候會到這裡來。」
他歎了口氣,原本還想著不要輕易讓這惡女知道自己的心思,可聽見她自輕的話語,這氣憋不住,喜歡的話自然而然衝出口。既然不想說都說了,那就不用再否認,不如將這女人收了,該煩惱的是,他該如何安置她?
其實像這麼不安分的女人最好是將她收入後宮好好管教,可她這名聲不是普通的壞,之前不過留她在宮中照顧國相幾日,就引起四方大臣恐慌,紛紛進言要他盡快驅她離宮,這回他倘若要將她收進後宮,包準遭朝上那些臣子口誅筆伐,勢必會掀起更大的風波。
為了一個女人生出事端不是他的作風,且他也不想如呂氏的意,讓呂氏有機會看他惹麻煩,因此他暫時不打算將她接進宮中,然而如果不讓這女人進宮,自己如何能擁有她?唯一的辦法就只能金屋藏嬌了。
「什麼!」剛才若是被炸酥,她現在就是被炸焦了,「陛下這意思是想將小女子不明不白地養在這?」她的怒火開始燃燒。
「朕的女人與一般不同,說不明不白並不恰當。」
「哪裡不恰當了?陛下不顧小女子意願而如此行事,且沒有絲毫擔當,不打算讓小女子進宮,怕擋不住眾人的口誅筆伐,這才想將小女子藏在宮外,心血來潮時臨幸一番,既無負擔,又不必負責任,這跟男人在外頭包娼妓有什麼兩樣?」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失望湧上她的心頭,原來他也認為她是隨便的女人,能輕易輕薄。
他愕然,敢情皇帝臨幸她,她當被嫖?那他不就是嫖客了!他罵道:「你放肆!」
「反正小女子剛剛咬傷陛下已是死罪,這下再多說幾句大逆不道的話也不能多死幾次。小女子雖說名聲不佳,風評不良,但也不至於自甘墮落到淪為他人狎玩的俎上肉,陛下的恩典小女子消受不起。」哼,想要金屋藏嬌,作春秋大夢去!
曾子昂怒極,他以為莫亮珍該有自知之明,曉得自己名聲差,要進宮是不可能的,但能受他青睞必是喜出望外,哪知這女人不僅斷然拒絕,還說了一堆氣死人的話。他怒不可遏,「你不怕朕真宰了你?」
她皮笑肉不笑,「小女子死不足惜,還請陛下賜死。」
「你!很好,求死,朕成全你!」他向來對控制脾氣很有一套,才會博得雅君之名,可這女人有本事,居然能惹得他暴跳如雷。
第五章 太后皇帝各懷鬼胎(1)
「臣昨日腿傷嚴重,昏厥過去,讓人抬進宮後,仍沒能醒過來即時向陛下覆命,今日特地來請罪。」曾子言一條腿架著板子,讓四個太監抬進慶陽殿面聖,看似真的傷得不輕。
曾子昂看著他那萎靡沒用的樣子,頻頻蹙眉。好在他昨日沒清醒,要不然自己以為他與莫亮珍有染,以當時自己的怒火,可能三句不到就讓人剝了他的皮。
想起這件事,曾子昂便暗自磨牙,昨夜讓那女人氣得差點以悖逆之罪殺了她,然而最後還是將她放了。人雖放了,但被一個女人氣成這樣,自己心中的鬱結可不是能輕易道盡的。
一旁的王偉見曾子昂有一瞬間神情憤然,不禁輕顫了一下,猜都猜得出自家陛下正想起什麼。昨夜他也在場,就在那屋子外頭,自然曉得莫亮珍有多膽大包天,膽敢拒絕陛下金屋藏嬌的要求,陛下雖沒當場殺了她,但之後必會追究。
曾子昂應付著說:「朕不怪罪你,不過下次行走時小心點,別再摔跤了,你這一傷,母后擔足了心。」
「讓母后擔憂是臣不孝,臣會再去向母后請罪。」曾子言尷尬極了,昨日他得到傳聞中的助雄風聖品,喜出望外,一時得意忘形,才會剛走出國相府就摔個狗吃屎,這醜態不少人看見,著實丟臉,如今再讓曾子昂拿出來說,他就更加臉面無光了。
曾子昂問起正事,「南寮災情如何?百姓可已經妥善安頓?」
「南寮水災比想像中嚴重,河伯為患,陸路成渠,弄得百姓家家無佘財,戶戶無歸處,生活困苦,財匱力拙,簡直民不聊生。
「臣見百姓流離失所者眾,抵達南寮後立刻親自指揮救災,待朝廷賑銀送到後,馬不停蹄的主持發放事宜,可惜災民多而賑銀少,臣不忍見災民繼續受苦,便自掏腰包拿出一萬兩加入賑災,解救百姓於苦難,南寮百姓因而感念臣……呃,感念朝廷以及陛下的恩德,在臣離開時紛紛朝天跪拜,感激涕零。」曾子言唱作俱佳,口沬四濺。
曾子昂聽著臉色越來越難看,什麼自掏腰包,南寮地方官員都已飛鴿傳書向自己匯報清楚了,益王一到南寮就先逼地方仕紳拿錢出來買糧。這些人也都是受災戶,日子雖比一般百姓好些,但也不好過,受他脅迫不得不硬湊出一萬兩來給他,錢進了他的口袋後,其實一毛也沒拿出來給災民。
此外,待朝廷賑銀送達後,他將錢交給屬下去灑,也不管錢怎麼花,自己天天待在官捨吃香喝辣,還招妓徹夜狂歡,壓根連災民也沒見過幾個,哪裡知道災後陸路成渠的情況及民生疾苦,卻好意思自承功勞!
所幸他的屬下還知道南寮是太后的娘家祖地,不敢貪得太厲害,就怕讓太后得知休想好過,大部分的錢還是真正用在災民身上,衝著這點,自己就不治他的罪了,畢竟這些是派他去南察前就已預料得到的結果。
「益王辛苦了,讓你自掏腰包,朕也過意不去,本想補償你的,但朝廷財政吃緊,是真的拿不出錢了,只能讓你暫且擔下了。」
「這天下是咱們曾氏的,臣不擔,誰擔?」曾子言這話說得極為沒分寸,天下的主君姓曾沒錯,但那是曾子昂的,並非他的,可這人連自己大放厥詞說錯話都不自知,還兀自笑得得意。
曾子昂神色變了變,口氣森然,「益王還想著當天下的主人嗎?」
「這天下本就是我——臣失言!自父皇將天下交給您後,臣就誠心輔佐,哪裡想過當江山的主人,您誤解臣的話了!」曾子言總算發現自己禍從口出,連忙改口。
曾子昂嗤笑,天下之大,也真大不過自己兄長缺的那塊心眼。「幸好是朕誤會了,否則謀逆可是殺頭死罪。」
曾子言臉上血色迅速褪去,心下不住又恨起來,暗罵著,這天下本來是他曾子言的,是父皇老糊塗才會改交給這小子,當初登大統的若是自己,他定立馬殺了這小子,讓這小子再無機會在自己面前揚天子之威!
他忍怒低首說:「好在陛下瞭解臣的忠心,不然臣百口莫辯可就冤了。」
曾子昂無聲冷笑,「朕怎會不相信自己的兄弟,放心吧,只要咱們兄弟齊心,定能讓大燕國勢更加強大。」
「是是是……」曾子言虛偽相應。
「對了,那柳時元好像與你走得頗近。」曾子昂突然說起這個人。
「他是與臣常在一起喝酒……談時政,不知您提他做什麼?」
「沒什麼,國相有個侄孫女與他定過親,聽說他無故悔婚,國相疼這個侄孫女,得知後很憂心,朕知曉國相為人不爭,吃虧也不好拿國相的頭銜去壓人,朕想這事不如由你出面,讓那柳時元乖乖娶了人家,別讓國相操心。」
曾子言不解的問:「這事不難,可陛下為什麼不直接下道聖旨讓柳時元不得悔婚就算了,何必繞上這一圈讓臣去辦?」
「朕若為這等婚嫁小事出面,那是不是以後人人都能來找朕處理婚嫁糾紛?另外,朕本想著你去辦,國相定會感激,這人情就送給你了,可你若不願意——」
「哪裡不願意,這點小事就交給臣去辦,諒那柳時元不敢不娶。」那莫負遠是兩代重臣,手中抓的權力極大,可莫負遠嶔崎磊落,處事一板一眼,自己一直苦無機會拉攏,這事正好能讓莫負遠欠他人情,他樂意至極,立刻打包票會辦妥這件事。
「嗯,你腿傷未癒,退下去休息吧。」交代完這事,他讓曾子言可以滾了。
雖說他惱莫亮珍不識大體拒絕他,卻又忍不住替她將這事給辦了,不過他不想讓她知道是自己辦的,免得她更加目中無人,這才繞著讓曾子言出面。
「那臣就退下了。」曾子言讓人抬起來,本要走了,忽然想起一事,又道:「臣差點忘了還有一件事,臣這次由南寮回來還給您帶了件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