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作點。」
「早知道就不巴住你了……」她恨恨地看著自己當初鑄下大錯的手,當時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腳那麼多,她幹嘛誰都不挑偏偏選中他的?
「別抱怨了。」坐在床畔的他拉過她的手,在將她拉來面前後兩手環住她的腰,兩眼瞬也不瞬地瞧著她的頸間。
再次當上他最想擺脫的武林盟主,他心底不是沒有懊悔的,可他卻不能不承認,他很感謝那時他出手夠快,不然他心中的懊悔恐將成了一輩子也挽不回的遺憾。若是當個窮苦的盟主,是換取她能像此時這般留在他身邊的代價,那麼,他願換,也願付這代價。
因他無法想像,往後在聽著滿山蟲唧的清夜裡,懷中少了她一人的溫暖後,他該如何張著眼面對再也與以往不同的落月與曉星。
他又該怎麼去適應,在已習慣了將眼眸停駐在她的身上後,失去她時,那份目光無處可棲的流離感。
「你怎了?」開陽摸不著頭緒地瞧著他發呆了一會兒後,突然小心翼翼親吻著她喉際的舉動。
「我只是想告訴妳,別感歎了,妳這輩子是跟定我了。」他抬起頭來,對她笑得壞壞的,「在全武林都知妳已是我的未婚妻後,妳就別妄想妳還能換個未婚夫了。」
她不滿地拉著金鎖片,「我要告訴他們,是你這個盟主大人拐騙我這無知的良家婦女的。」什麼金鎖片是用來防蟲的?江湖險惡啊,尤以她身旁的這尊武林盟主最惡。
他的指尖、心滿意足地滑過鎖片,「妳以為妳與我,在外頭誰做人較成功?他們到時信的會是妳還是我?我辛苦經營這麼多年來的信譽,是很禁得起考驗的。」
開陽沒好氣地轉過身,他卻五指緊緊與她交握,款款地將她拉回來後,帶著令人難以抗拒的笑意,不說也不動地與她眉眼齊對,令她當下忘光了先前她在賭氣些什麼。
有若絲絨滑過耳膜的性感低嗓,在他吻過她的耳垂時,如條潺緩的小河悄悄流進她的心坎裡。
「真有那麼後悔嗎?」
懸在她面前令她屏息的俊容,簡直就像是在挑戰她忍耐的底限,令忍不住為此動心的她,很想一古腦地就這麼栽進裡頭去,忘卻女人該有的矜持或是顏面,也唯有在這時,一反平常脫去了貧困可憐的現實外衣後,眼下的他,才是她心中貨真價實的魅力盟主,而不再是那個總掛張苦瓜臉的悲情男人。
「你太卑鄙了……」順著他吹拂的熱意,自她耳際一路往下竄去的陣陣酥麻感,逼著她承認,她其實很容易降於類似色誘那類的撩撥。
「這方面又不需講究仁義道德。」他慢條斯理地吻著她,徐徐摧毀著她愈來愈薄弱的理智。
「這是什麼?」開陽一手抵著他的胸口,在發現裡頭有異物時,好奇地拉開他的衣襟。
「……侯爺夫人要我轉交給妳的信。」熱情轉瞬間飄忽至遠處的他,有些不情願地將信交至她手上。
低首看著她在閱信時,面上隱隱藏著的笑意,斬擎天別開了目光,起身到一旁收拾起他們的行李。開陽在將信閱畢後,若有所思地瞧著他刻意背對著她的沉默背影。
「你不問問我,這信裡寫了些什麼?」
「妳有心瞞我,我怎會問?」他還是沒有回過頭,動作利落地將兩人隨身的行李收拾好。
他並不是個不識心機的尋常武夫,他只是選擇了不看也不過問,只因為她有心要躲也不讓他探看……想起這一路上他是如何裝聾作啞,只是一徑地想保全她與她的秘密,總覺有愧於他的開陽,有些不忍地上前拉住他的衣袖。
「盟主大人……」
然而他卻揚手止住了她接下來的話,以一如以往的口吻淡淡地道。
「無論妳想做什麼,我希望妳能把我的話記在心上,而不只是聽聽而已。」
聆聽著他話裡略帶寂寞的聲音,開陽不得不承認,這個溫柔又滿心正義感的男人,他像是片朗朗無垠的天際,之所以會躲藏了幾朵不該有的愁雲,全是因她之故。望著他逞強又體貼的背影,她深吸了口氣,一股不知打哪來的衝動令她捉住他的兩手將他給帶至床邊,一骨碌推倒他後,她隨即跳坐至他的身上。
再次被同一個女人推倒的斬擎天,在她主動低下頭吻上他的唇時,將十指探進她的發裡將髮髻拆散,以指尖纏繞著那光滑的髮絲,也以舌尖糾纏著她欲走還留的吻,隱隱約約地,當她的氣息愈來愈紛亂急促時,他感覺到原本捧著他面頰的雙手,焦躁地逐漸往下挪移至他的胸坎,他索性側首吻得更深,一掌覆上她的腰際,猶豫了片刻後,即拉扯起她腰間的腰帶。
帶著一群人前來的天機,大剌剌一腳踹開房門,適時地潑了門裡門外許多人兩盆冷水,並在一片寂然中,毫無愧色地問。
「打擾到你們了?」嗯,這個姿勢不賴。
「……有事?」交纏在床上,女上男下的某兩個人,不能動彈地轉首齊看向一臉不懷好意的壞事者。
「我是來告訴你們我要回家了,還有,南宮道叫你們這兩個倒霉二人組也快些滾回有間客棧去,這是車馬費。」無視於眼下的情況有多尷尬,天機大步走入房內將一小袋碎銀擺在花桌上。
「感謝你的大力相助,可以請你出去把門關上了嗎?」幾乎可說是整個人都趴在斬擎天身上的開陽,在他站在原地遲遲賴著不走時,僵著身子,不知自己此刻究竟該擺出什麼表情。
天機富饒興味地一手撫著下頷,「啊,別理會我的存在,繼續繼續。」
「天機……」被壓在底下的斬擎天,在外頭看熱鬧的人愈聚愈多時,面色鐵青地向他警告。
「開陽,下回妳還想下棋的話,別忘了來武棋院找我,我一直都很想找個機會報仇的。」差不多滿足了這陣子被使喚的怨惹後,天機心情輕鬆愉快地踱回門邊,而後轉過身對開陽眨眨眼。
看著聚在門口圍觀的眾人,面上不可置信或是覺得她太過大膽的神情,開陽不得不佩服天機真是會挑時候來掃盡她的顏面。
「你已經復仇成功了……」
辛辛苦苦地遠赴武林大會這一趟,收穫並不豐的斬擎天與開陽,只自南宮道那邊得到了安慰成分居多的寥寥車馬費,但衝著斯擎天連任五回武林盟主的名號,與他長年在江湖中行善的名望,在會後他們卻意外地發了筆小財。
為求保住美名的武林各大家,在他們離開盟主山前,特意為斬擎天舉辦了個恭賀的酒宴,在宴上,他倆額外收了一堆預祝他們成親的賀禮還有禮金,使得原本就兩袖清風的斬擎天,破天荒地自武林大會結束後,有著一堆不得不去租輛馬車才能載送的禮品;負責點收禮金與理財的開陽,則是打算在他們回程的路上,找間陸家當鋪,將那些值錢的賀禮全都典當,好讓他能如願地一路救濟眾民回家。
可在這一日,在他們距離蝕日城只剩兩座山頭,只要跨過了官道即可來到天子腳下時,在荒原上駕著馬車的他們,卻因一位意外的訪客不得不暫時終止他們原本的計劃。
自官道一旁襲來的猛烈刀氣,成功地將馬車從中劈成兩半,亦毀壞了他們唯一的載貨工具。趕在刀氣抵達前就已抱著開陽躍下馬車躲至道旁的斬擎天,在命開陽躲至一旁別礙事後,一點也不意外地瞧著自暗處走出來的南域域主樓倚南。
怪不得,他總覺得早在大會之前這傢伙就有古怪。
晚宴那晚,自這傢伙以指扣住開陽腕際脈門起,他就覺得哪兒有些不對勁,若只是普通的輕薄,也不需如此,即使這位仁兄再如何花名在外。後來他才聽南宮道說,樓家每一代莊主皆自幼習醫後,他更是由衷地感到可疑。
「你與北域盟主是同一道上的?」斬擎天扳扳頸項,大致已推論完那日在大會上,他們在他面前連手耍了什麼把戲。
樓倚南倒是挺瞧不起另一個同夥的,「他太沉不住氣了。」
「換句話說,大會那日,為了不讓我起疑心,你刻意敗給我?」原來除了封浩那個攪局者外,在場害他被迫又當上盟主的還另有兩人。
「比起什麼都不值的武林盟主封號,她的人頭值兩箱黃金,我總要懂得取捨。」樓倚南緩緩將兩眼掃向站在他身後遠處的開陽。
斬擎天面無表情地問:「何時起,身為域主的你也滿是銅臭味了?」當上盟主以來,他從來都不敢奢求他人也能與他一般,在有了地位後能不計名利,只是他沒記錯的話,樓氏一族的山莊,這些年來雖是落魄了些,可仍是南域裡最大也最最受敬仰的大族,真犯得著為了兩箱黃金而賠上整座山莊的聲譽嗎?
「當這個域主身後有著一座山莊期盼著他養著,當他不滿足於域主這個身份與地位,這時,銅臭味不僅是香的,更是你這種只會拯救世人卻一貧如洗的武林盟主所不懂的甘美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