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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綠痕

  沉默地看著那道總是先她一步走在她前頭的背影,開陽的心頭搖搖晃晃的,找不到半點可以佇立的重心,不熟悉的恐懼像是從天而降般,小聲地在她的耳邊問著:她在破壞了她義兄寧靜的生活,亦改變了義兄的人生後,她是否又再次地改變了另一個人的一生?

  他是個善良之人,以他的性子來看,他不可能會棄她於不顧,只是若是再這麼下去的話,她還會怎麼拖累他?也改變他所習慣的武林生活,再捲入更多的紛爭裡頭?

  不自覺地,開陽害怕地放開了他的手;然而斬擎天卻早知她會這麼做似地,準確地找回她的掌心把她牽回來後,頭也不回地對她說。

  「開陽,我是個重諾之人,所以請妳相信我好嗎?」

  她仰首看向他的側臉,「相信你什麼?」

  「請妳無憂無慮的待在我身旁,而這,也是我最想給妳的,即使我不知妳要的是什麼,也不知妳逃避的是什麼,但只要我能給妳的,我絕不會吝惜,我只是希望妳能快樂而已。」

  低首看著他腳下的影子,一步一步地遭她所踩過,像是在告訴她,他所走過的每一步,即是可以安心的據地,她可以無憂無慮地將它踩過去。開陽閉上了眼簾隔絕眼底的熱意,專心地感受著他掌心傳來的陣陣牽扯力道,不再去想等待著她的遠方是否將會是一片泥漳。

  「可以再把我的手握緊點嗎?」

  「那有什麼問題?」

  在買了馬匹日夜兼程趕路下,原本以為永遠也到不了中域盟主山的斬擎天,才下了馬領著開陽來到盟主山大會會館外,一陣熟悉的寒意即襲上他的背脊,令他忍不住抖了抖。

  他警戒地揚首四下張望著,可在擠滿了江湖各地高手的館外山頂上,他並未瞧見什麼特殊的人或事,就只有吹揚起一地黃澄澄銀杏葉的秋風,溫柔地撫過他的面上。

  「你怎了?」開陽拉拉他的衣袖,不懂他在緊張些什麼。

  「照你這反應來看,你不會是又有報應了吧?」天機煩惱地皺著眉,很擔心什麼不准就壞事准的他,會在這當頭又有什麼新的麻煩跑出來。

  「很可能是……」他兩眼不停地在館外四處搜索著。

  山頂上的陽光自一片金黃的銀杏樹梢灑落,將大地染成一地金色的詩意。斬擎天兩眼朝樹底下的一小排攤商看去,赫然在人群裡瞧見了他家鄰居封浩那具熟悉的身影,登時他只覺天地變色日月無光,而那名幾乎可說是每個月都會與他打聲招呼的噩運之神,則又再次站在他的面前對他愉快地招著手。

  有些不能接受這打擊的他,三步作兩步地衝至其中一個小攤子前,滿心不安地拖過他家這個專扯各家房客後腿的不肖鄰居。

  「你這小子在這做哈?」前陣子不是才聽東翁說這小子跑去什麼北大荒一罵毛皮了嗎?他怎會出現在這?

  封浩一臉莫名其妙,「當然是做生意呀。」盟主大會四年才有一回,他怎可能錯過那些財力雄厚的武林高手不來這海撈一票?

  「今兒個你打算賣些什麼?」斬擎天擔心地瞧著他一桌擺放整齊的書籍,探首看了看四下,發現還有不少人買的樣子。

  「武功秘岌。」封浩快樂地漾著張笑臉,「哪,要不要參考看看?全武林各大門派一應俱全,就連殺手界的也都有喔。」

  「你……」

  「哇,就連你家的祖傳秘岌也有。」天機在攤子上翻了翻後,順手拎起一本看似賣得最好的斬家秘岌瓏璣賦。

  「你這是打哪弄來的?」斬擎天連忙一把搶過來,捉著那本仿得幾可亂真的破爛小本子喝聲問向封浩。

  封浩理直氣壯地抬高下頷,「當然是我自個兒編的呀。」無本生意就是要這樣做。

  「你這個萬年不改的不肖商!」氣炸的斬擎天,直在心底怨恨起東翁做哈不把這個家醜給關在客棧裡,反而放縱他在外頭四處為害人問。

  天機不敢苟同地搖首,「你家鄰居是想降低這回武林大會的參賽水平,還是想陷害你再當一屆武林盟主?」

  「全都收起來不許賣!」斬擎天氣急敗壞地收起一攤的封氏私人著作,深怕真有冤大頭買了這些回去後照著秘岌練,結果練功練到走火入魔。

  「嘖,你今兒個是專程來擋我財路不成?」早已發了一筆小財的封浩,心不甘情不願地看他三兩下就把小攤上的書本清得乾乾淨淨。

  「我是在拯救那些無辜的江湖人士!」

  封浩無所謂地搔搔發,「算了,大不了明兒個我改賣別的就是。」

  「慢著。」當下如臨大敵的斬擎天一把按住他的肩,「你還想留在這?」給他這個只會桶樓子的禍害留在這還得了,他是想搞垮這屆的武林大會嗎?

  「我怎會放過賺錢的機會?」封浩納悶地看向站在他身邊的新跟班,「咦,盟主大人,你身邊的這位仁兄是哪位?」

  開陽徐徐澄清,「我是女的。」

  封浩無言地瞧著她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像老人的姿態,以及她身上所著的老人裝,再瞧向她那張雖是生得不錯,但完全不稍加打扮的臉蛋,而後根據經驗法則,他與丹心一般也是頭一個就這麼聯想。

  「盟主大人,這是你上一回的報應?」來個不男不女的?

  「不懂內情就少亂說話。」斬擎天只想速速趕走專會惹是生非的鄰居,「仔細聽著,限你今日就下山去別的地方做生意,不許留在這兒壞我的好事。」

  「好事?是指那些嗎?」封浩想了想,唯恐天下不亂地指向遠處直以愛慕的眼神看向斬擎天的一大票自各地千里迢迢趕來的仰慕者。

  「她們是誰?」開陽慢條斯理地看向那票環肥燕瘦皆有的女子,總覺得背後被那些人不友善的目光刺得有點痛。

  「各大門派的女弟子或是知名山莊的千金。」身兼包打聽的封浩,還多事地湊到她的身旁對她說起小道消息,「聽人說,今年她們全是特意衝著咱們愈老愈俊俏的盟主大人來的。」

  她也配合地婷婷笑問:「怎麼,相親呀?」

  「這妳就外行了,咱們盟主大人哪需要相什麼親?」封浩還很引以為傲地拍著胸口,「只要他點點頭或是勾勾手指頭,就算是他想把她們全都打包帶回家也不會有問題。妳不知道,這些年來想倒貼他的女人,簡直可說是多到數也數不清。」

  「這、樣、啊。」那晚到底是誰說沒有人看得上他的?眼前的這一票,就只差沒朝他撲過來而已。

  「呃……」斬擎天不自在地僵著臉,可又遲遲說不出半個可以反駁事實的謊話來。

  「倘若她們也算是你的報應的話,那,我就是你命中的天譴了,你說是不?」開陽側首看向額上覆了層薄汗的他,朝他笑得一臉燦斕。

  「開陽……」斬擎天在她忽把笑臉一收掉頭就走時,只能僵站在原地不敢追上去。

  「好好享受美人恩吧,斬家某人,這回我幫不了你。」天機拍拍他的肩頭,而後不放心地轉身追上她的腳步,「開陽,我帶妳去同主辦人打聲招呼。」

  「那就勞煩你了。」

  封浩搖搖頭,「你的命還真是挺不好的。」就連品味也怪。

  「這全都是誰害的?」黯然被人留下的斬擎天,氣抖地緊握著拳。

  站在樓上將下頭的這一幕全都瞧進眼底的南宮道,兩手背在身後,緩緩踏入廳內湖了壺茶。在天機帶她上樓向他介紹完後,他即為她奉上香茗,並準備接手幫斬擎天從女人這難題上脫身。

  「開陽姑娘很介意那些女人?」

  開陽撇著嘴角,「不,我只是覺得他這盟主的武林之路還滿不寂寞的。」

  「妳多慮了,我想斬盟主是不會將那些人放在心上的,現下的他最擔心的事,應當莫過於該如何努力保養眾參賽者的身子,好在大會開始前不出任何意料外的狀況才是。」

  「努力保養眾參賽者的身子?」她怎麼也想不出個所以然,「為何?」他不是應該擔心他會被哪個新崛起的高手打下來嗎?

  「斬盟主他有多窮,妳可知情?」

  她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回答,「印象非常深刻。」這一路上她已經受夠那些永遠都會出現在他們飯桌上的饅頭了。

  「那妳能明白他不想再當盟主的心情吧?」年年都得救濟斬擎天的他,打心底的希望那個害得大家都得一塊窮的禍首,往後再也不要出現在這座山頭上。

  「完全明白。」是她的話,她可能就直接把盟主大印往路旁一丟,然後來個打死不認了。

  南宮道揚著食指提醒她,「只是,萬一沒半個好對手將他給打下來又該怎辦?」

  「由他續任?」不是理所當然嗎?

  「沒錯,這十六年來,除了頭一回是他真正有心想打下盟主地位外,其它的幾回,就是因他找不到對手而不得不續任。」愈想愈感慨的南宮道不住撫額長歎,「妳可能不知道,老天多麼希望他當武林盟主是到什麼程度,而又有多恨他的銀袋是恨到什麼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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