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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綠痕

  「盟主大人,你沒忘了咱們要趕路,所以你答應我今兒個會買兩匹馬吧?」開陽一手按下已經快按捺不住手癢想扁人的天機,好聲好氣地問著坐在對面一手拿著空碗已發呆許久的萬眾注目焦點。

  好不容易才拉回走失的心神後,斬擎天自她手中接過她交付給他的銀袋,在指尖觸著她的手時,總覺得她的溫度還是高了些,他不禁摸摸她看似有些蒼白的面頰。

  「妳肯定妳在這兒會沒事?」明明前兩日還在昏睡著呢,她怎麼今兒個又是一副隨時都可以活蹦亂跳的模樣?

  「我很篤定。」已經保證再三的開陽不禁一手掩面頻頻歎息。

  他還是很不放心,「一個人真行?」

  「喂,你老兄當我是路人甲嗎?」額上青筋直跳的天機,隱忍地瞪向坐在對面視他於無物的某人。

  打心底覺得不妥的斬擎天,在他倆強烈驅逐的目光下,才站起身走沒兩步,就又回過頭看著開陽的頸間。

  「給妳的鎖片呢?妳藏哪去了?」不是要她好好戴著嗎?

  「那個啊?」她無奈地將鎖片自衣裡拉出來,「因為它實在是醜到讓我覺得頗傷眼,所以我就藏在衣裡遮醜了。」

  「拿出來。」

  「為何?」

  「叫妳掛在衣服外頭就是了。」他才不管那麼多,仍舊是堅持著她無法理解的堅持。

  「好了,路上該買的必備品你就快些去買,開陽姑娘由我看著不會有事的。」天機受不了地催促著,實在是很見不得一向處事分明痛快的盟主大人變得如此拖拖拉拉。

  斬擎天將兩眼瞟向他,「她若出了事……」

  「我會很大方的讓你拆了我的武棋院行吧?」等不及的天機一把將他給推出客棧,臨門時還不客氣地補上一腳,「快滾。」

  目送著一路上頻頻回首的斬擎天走遠,直到繞過對街的巷子裡再也看不到人影後,開陽滿腦迷思地問向身旁被找來當代替保鏢兼保母的天機。

  「他今兒個吃錯藥了不成?」

  「是不合時宜的在春情蕩漾。」天機毛火地搔著發,以往辛苦建立起來的斯文形象,皆毀在那個轉個性的老友身上。

  「……對我?」開陽沉默了一會兒,兩眼微微瞟向他,並未裝作不懂或是想要扮傻。

  「難不成是對我嗎?」天機朝天翻了個白眼,走回原位坐下不久,他忽地瞇細了兩眼看向門外,而後一把將她給拖至身後。

  「天機?」

  盟主大人前腳剛走,這些人後腳就到?這未免也巧合得太過了。

  他有些沒好氣,「妳究竟得罪了什麼人,竟連這等小門派的手下也都能找上妳來?」

  被他推至角落裹的開陽,不語地瞧著踏進店門的六個大漢,也不管店裡是否還有其它的客人在,二話不說就亮出了刀劍飛快朝他們衝來,而一夫當關的天機,則在伸了個懶腰後,抬起一腳迅速將其中一人踹飛出店門。

  亂仗中,僥倖躲過天機快腳的其中一人、不顧一切地拔腿飛奔向開陽所在的方向,眼看他就要來到她的身旁,伸指就將摸到她的衣領時,卻在赫見她頸上戴了什麼東西後,嚇得速速縮回手閃避,還因止不住衝勢而撞上一旁的柱子。

  開陽一頭霧水地看向自己的頸間,才想弄清楚發生何事時,另一道自角落裡竄出的人影在來到她的面前時,同樣也是硬生生地停住腳下的步子,不但刻意閃過她,還瞪大兩眼,在面上擺出了備受驚嚇的模樣。

  趁著人人驚慌的這當頭,天機抄起一大把竹筷,出手如閃電地以竹筷將眾多來者的掌心插在桌面上,接著他將躲在角落的開陽拉回桌旁坐下,為她奉上一杯壓驚的香茗後,他瞥了瞥一旁動彈不得且極力忍痛的眾人。

  「好了,難得今兒個天氣這麼好,大伙都一塊坐下來喝盞茶吧。」

  開陽不語地瞧著面上個個帶恨的眾人,奮力拔開手上的竹筷後,在天機嘲弄的目光下奪門而出。

  她想不通地問:「你的身手這麼好,怎不去同斬老兄搶搶武林盟主之位,反窩在深山林裹開什麼武棋院?」

  陳年舊怨不意遭人給破土挖出,天機愈想愈悶地答道。

  「我就是同他搶過,所以才會被那位盟主大人給打趴在地,不得不含恨退出江湖的。」她到底有沒有搞清楚那位姓斬的仁兄究竟有多本事?

  她一臉尷尬,「這、這樣啊……」

  「妳沒事吧?」他兩眼上上下下將她給掃過一回。

  「完全沒事。」開陽拉著頸間的金鎖片,迫不及待地想與他分享她剛剛發現的秘密,「你說,這上頭是有什麼詛咒嗎?為什麼每個人一看到這塊鎖片就退離我三大步?」

  「……並沒有。」天機頓了頓,實在是很不想出賣斬某人的家族隱私。

  她兩眼一兄晶晶的,「這塊鎖片除了防蟲外還可以防武林高手?」

  「……是、是啊。」到底是誰告訴它這玩意兒是用來防蟲的?

  「這麼管用?」她驚訝地低呼,不得不對這塊丑到她只敢藏著不敢拿出來的鎖片重新評價。

  天機心虛地別過眼,「妳若想拿去賣的話,我相信,全江湖中人都會樂意高價向妳搶購的。」到時候會不會暴動啊?

  「是嗎?」她不解地歪著腦袋,「怎麼了,為何你一直瞧著我?」

  「我在想……」他以一指勾著那塊鎖片,意喻深遠地道:「這塊金鎖片掛在妳身上,還挺合適的。」

  火速離棧辦完事,又趕投胎似地趕回來的斬某人,板著一張臉站在天機的身後,直接把響雷打在他頭頂上。

  「知道的話就把你的手拿遠點。」

  「咯,還你還你。」天機消受不起地把開陽推回給正主兒,「你們有話就慢慢聊,我先去打點馬匹。」這款男人婆也只有他老兄才行好嗎?他以為誰會像他這般葷素不忌的都吞下腹?

  拿著剩下的錢先去會完帳,並賠償店家的損失後,不顧整室的人都在瞧著他們,斬擎天熟稔地牽起她的手大方地往外走,被他當成幼兒般對待的開陽,則是已經習慣到連反抗都已懶得再反抗,只能一臉無奈地任他牽著走。

  感受著他掌心下令她安心的溫度,隱隱約約的,一種悸動的感覺,揮之不去地縈繞在她的心頭,像是在為她溫習著那夜他在她耳邊所說過的話。

  真糟,她是中了什麼邪術不成?

  瞧瞧他,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武林盟主一個,除了武功好得不像是人外,全身上下一堆子擺給外人好看或是暗地裡懼怕的東西,而他滿腔過頭的正義與溫柔,也已到了某種執拗的程度;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卻覺得這款有病又愛行善的武林盟主,就是很對她的眼。

  她不會是還病著吧?

  她記得朝霧常說,她就像池會倒映人們身影的水塘,倘若來者心地良善,那麼她也會溫柔待之;但若否,她則會以同樣的面孔來面對他們。

  或許正因為斬擎天待人良善是她未曾遇過的,所以她才會想對他回報以溫柔……嘖,若是這樣想來,那她還真是沒性格啊。

  一直以來,對於渴望而不可得之事,她從不會去想,因為她不想接受命運對著她張揚的訴說著失敗的苦果,所以她對於週遭的一切毫無所感,雖不能做到心如止水,但她也很努力的克制過她的衝動與了。她對自個兒就只這麼一個要求:安分守己,工作外的事,一律不聽不看不被左右。因此她,一直,一直就這麼地告誡著自己什麼都不要去想,也不要向命運懇求些什麼。

  身為宮中之人,人生大事不是能由她決定的,而她也早就體悟到她的人生並不只是她一人的,因此讓他負責這事,對她來說只是個權宜之計。可不知道為何,現在她卻開始在想,或許跟著他也不錯,而讓他真正的負起責任來,似乎也是件挺好的主意。

  因為她很想要有著片刻的自由,滿懷的柔軟與溫暖,無論日後的結果會是後悔或是痛快,這過程她都很想要。

  「開陽。」走在前頭的他淡淡地說著,「現下,在咱們身後有著江湖人士、軍人、跑單幫的殺手,還有王公門下的門人正追著我們。」

  開陽停住腳步,呆怔在原地忘了該怎麼動。

  他緩緩回過頭,「我想妳並不清楚妳惹上了多大的麻煩是不?」他本是不想同她說的,只是隨著追在後頭的人多到他不得不請出天機來幫忙,他就很難繼續裝聾作啞了。

  「我沒想到會牽連得那麼廣……」難得失策的她,愕然地一手撫著額。

  「開陽?」

  「對你來說,我是個很沉重的責任嗎?」她惶然地問,赫然發覺原來他承擔了許多他不想讓她知道的負擔,令她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我倒是希望,妳能再真心的倚靠我一些。」斬擎天握緊她的手,微笑地繼續往前走。「放心吧,我會一直都這麼把妳緊緊牽牢的,有風我來擋,有雨我會替妳遮,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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