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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寄秋

  那不是一雙人的眼,似虎目卻有著人的外貌,俊逸非凡的容貌上多了一抹陰邪妖氣。

  「老虎精,你還想逃到哪兒去?」動作再快也快不過他。

  麒麟化為阿猛形貌從屋內走出,尖爪未收的撩動原本是手的長指,人身獸爪狼蹄緩慢朝他口中的老虎精靠近。

  「嘿嘿!老子辦事你插什麼手?!是不是也想分一杯羹呀!」打斷他好事的帳還有得算呢,

  「放肆,神獸在此,哪由得你張狂。」死到臨頭還敢口出穢語。

  「神獸?」他一怔,黃目遽地轉為陰沉,冷視面前的麒麟。

  「你把人放下,本麒麟尚可饒你一命,不要惹我發火。」他的脾氣向來暴躁得很,不怒則已,一怒連佛祖都驚心。

  老虎精一臉鄙夷的嗤笑,「是麒麟又如何?本大王就快吸食九九八十一個胎魂,到時別說你小小的神獸了,就算正神來了也奈何不了我。」

  凡間萬物若要修成正果,飛天升仙,除了循正道苦修道行、吸收日月精華外,旁門左道是以血增加修為,食魂飲魄促使功力突飛猛進。

  尤其是人血,甚至是近親的血更能見其效,三個月大的胎兒已稍稍成形,精魄入體漸生強壯,此時食用能讓妖法大增。

  原先他也不知道有此妙法,在剛有能力化身為人形時,他極其喜愛一名常上山禮佛的千金小姐,藉故攀談討其歡心,進而兩情相悅有了肌膚之親。

  那時的他太沉溺於男女之情了,以為該女子和他一般相互傾心,不料她另有婚配欲斷絕往來,他一怒之下露出原形,她當下嚇得昏厥過去。

  女子在昏迷之前曾喊了一聲妖怪,讓得意忘形的老虎精想起自己是獸的事實,頓時惱羞成怒地撕開女子的身體,大口啖食她體內的臟器。

  意外地,他吃進稍具雛形的幼胎,霎時一陣氣血衝上眉心,他以為吃了不乾淨的東西欲要嘔出,不意此時筋骨產生劇烈變化,他發現自己比以前更強了,而且可以隨意變化各種形態。

  而後他便故技重施地以出色容貌引誘各家小姐,使其有孕在身再食其胎兒,一個接一個地增進道行。

  當然他也吃過非親生子的骨血,但味道並未那麼美味,而且對他的妖法助益不多,頂多增加一、兩年功夫,不若虎子那般讓他一進千里、肌健骨強。

  「原來是你造的孽。」元兇果然不是人,是一頭吃人妖獸。

  老虎精舔舔唇,獰笑的斜睨走近的男子,「是你呀!風大捕頭,這些年你追得可辛苦了,我留下的獵物你可滿意?」

  好歹留個全屍,不致屍骨殘缺,難以辨認。

  「你殘害百姓,姦淫婦人,其罪當誅,還不快快受死來。」風妒惡長劍一指,意直取性命。

  「哼!你們人間律法與我何干,虎不食肉,難道要我改吃素不成?!」人吃豬鴨魚羊不一樣的道理,他有什麼資格指責他與生俱來的天性。

  羊吃草,虎吃羊,獵人狩虎,最殘忍的不是為生存而不得不食肉的猛獸,而是人,他們為一己私利任意屠殺,才是真正的罪大惡極。

  「不要妄想為你的殘忍罪行找借口,有言道:『虎毒不食子。』你連親生子都吞得下肚,還能叫人不心寒嗎?」此畜不除,遺害萬年。

  他冷哼,「少說廢話,妨礙本大王進食已讓我非常不高興了,你們最好給我退開些,不要逼我當你們的面吃了這女人。」

  他將張家小姐的千金之軀往前一推,兩指扣住她咽喉處,一使力指陷脈動三寸處,致使她氣虛的臉色更顯蒼白,幾無血色。

  「你敢——」

  風妒惡和麒麟同時上前一步,高喊出聲。

  愛女心切的張萬富也焦急萬分、氣喘吁吁的衝了過來,高揮著雙手要他別傷害女兒。

  「住手、住手,快放開翡翠,我只有這麼個女兒,你別動她呀!」他的閨女呀!可不能有個三長兩短。

  他妻妾眾多,可人丁單薄,和他一樣風流的兒子至今沒半個子嗣,他還指望體弱的女兒能開枝散葉,為張家留下一脈香火。

  「呵……瞧你們一個個緊張的,要我放下她並不難,你們全給我退到一丈外,虎爺我一暢懷自會放人。」他仰頭大笑,指尖倏地往張翡翠微露的胸前劃下一道血口。

  這是他的威恫手段,目前的處境對他極其不利,前有麒麟後有緊追不捨的衙門中人,再加上張家的護院和家丁,他不見得能佔上風。

  幸好他聰明的捉了個護身符,為己留一條後路,這些人在動他之前得顧忌一番,不致貿然出手。

  「你真會放人?」權宜之計先虛以委蛇,再作定論。

  畢竟縱虎歸山,後患無窮。

  「當然,不然帶著她多累贅,想跑也跑不遠,一下子就被你追上了。」剛才受了神獸一掌,氣有些散了,等他吸足了八十一個胎魂,看誰敢與他為敵。

  老虎精腦子裡轉的是脫逃之策,縱慾過度的他體力稍弱,故而不宜與之硬碰硬,他想的是要如何脫身。

  「好,我們退,諒你也不敢耍什麼花樣,不論你逃到何處,我都會親手將你逮捕歸案。」他逃不了的。

  風妒惡立下重誓,與張家人一同退至一丈之外,兩眼有神的盯著老虎精,以防他暗下毒手。

  「哈哈……那就追吧,等虎爺道行滿了,你就送到我嘴邊讓我打打牙祭。」不自量力的凡人。

  老虎精身一躍,在半空中化成一頭巨大白虎,它將叼在嘴邊的張家小姐奮力甩下,在她凌空墜落之際朝她胸腹落下五爪抓痕,飛灑的鮮血竟有如泉湧,噴向底下的眾人。

  大家慌了,連忙奔上前要接住她落下的身子,而白虎精則趁隙奔逃,奔向月落方向。

  尾隨其後的麒麟翻身一縱,四蹄撒開有力地向前奔跑,跨月而去地追逐白虎精,冷風一陣陣,吹落柳絮無數,讓人的心更寒。

  「女兒呀!女兒,我苦命的翡翠,你睜開眼來看爹一眼,別讓我白髮人送你黑髮人呀!」

  縱使再殘暴的惡人,也有他柔軟的一面,老淚縱橫的張萬富抱著瘦弱女兒哭喊她的名,好不悲切地想喚回她的魂兒,不讓她死得冤枉。

  「老……老爺,小姐不行了,你還是……呃,節哀順變……」都被虎精凌虐了,活著也沒用,不如早早歸西。

  「住口,翡翠不會死,你們快去請高大夫來,他要救不活翡翠,我要他陪葬。」他高吼道。

  血不斷地流,染紅了裙襦,臉色比先前還慘白的張翡翠根本跟死了沒兩樣,氣若游絲地就等著斷氣,就算醫術高明的大夫來了也回天乏術。

  大家心裡的想法都一樣,沒人肯動的只是看著快嚥下最後一口氣的女子,他們也害怕萬一救活了她,到時她腹中的孩子一出生是否也會如虎精吃人。

  就在眾人遲疑之際,一位行動蹣跚的銀髮老婦由長媳慢慢攙扶而來,她不是走到張老爺面前,也非來傷心孫女的早逝,而是一下子跪在淨水面前,一叩再叩地請求她大發慈悲,憐憫救人。

  「求求你救救我孫女,老身給你磕頭了。」

  「老夫人……」這……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呀!淨水為難著。

  老婦拉著她裙擺低泣,「我剛夢見觀音大士,她說能救我孫女的人唯有你了。」

  「啊!是大士的旨意呀!那我……就救了。」

  第七章

  「你去投案吧!」

  慈母的一句話,勝過千萬人的怒罵打責,張老太君的慈悲善良為人所敬仰,但是慈母多敗兒,她對兒子的寵護和溺愛竟造成他人的妻離子散、骨肉難聚,一世背上難以彌補的罪孽。

  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兒子在外的所作所為呢!即使沒人敢在她耳邊碎嘴,一雙老眼還不致昏昧不明,自是看得出旁人的畏懼。

  畢竟是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而且對她孝順有加,雖未到言聽計從的地步,但至少在她面前表面工夫做得很足,事事應允不拂其意,至於做不做得到她就不在意了,任由他欺瞞。

  長年茹素是為了替兒子消業障,勤拜觀音望能減輕其子罪愆,她就這麼個獨於,老了也只能依靠他,怎捨得他坐牢吃苦,後半輩子在牢獄裡度過。

  這是身為一個母親的私心,不論孩子有多壞,在她們心中永遠是一塊寶,不忍他餓、不忍他凍,只希望他過得好。

  是觀音托夢喚醒她的良知,讓她頓時明白不能再縱容下去,她用刀割的心痛舍下那塊寶,還受他傷害的人一個公道,不再做個寵子的慈母。

  而張萬富當真前去自首,在縣太爺面前細訴罪行,但是他否認行兇殺人,只承認趁機盜取財物,在風家人有難時未伸出援手,反而大肆掠奪。

  令人不解的是,他當夜入獄不久便突然暴斃,七孔流血,死相猙獰,不肯瞑目的瞪著牢門口。

  「風二哥,你在想什麼?一整天不說一句話很嚇人吶!」怪不習慣地,少了喋喋不休的嘮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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