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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寄秋

  「嗄!這個……我忘了。」他一急,汗流得更凶。

  「一句忘了就能抵銷所有罪孽嗎?我風家老老少少的死豈是你能遺忘的?!」怒極舉劍的風妒惡目紅如赤,悲憤地瞪向殘害他一家的兇手。

  張萬富懼極反生惡膽地大喊,「不要把莫須有的罪名栽贓在我頭上,分明是你贓證確鑿還反咬一口,以為我會心生畏懼而放你一馬,你這人的心機也未免太深沉了。」

  哼!他抵死不認又能奈他何,老子有錢,想買什麼就買什麼,連縣太爺都是他養的狗,小小的捕頭能把他怎樣,他是不可能承認慘案發生時他也在現場。

  張萬富根本不把風妒惡放在眼裡,他仗著人多勢眾益發張狂,陰狠的本性漸漸展露,橫肉四垂的嘴臉揚著凶殘。

  「是不是莫須有的罪名你心裡有數,要是我取出你搶奪而來的財物讓人指認,你認為有幾人相信你沒涉案?」他休想脫罪。

  「你……」張萬富忽地大笑,臉上肥肉跟著上下抖動。「我不認罪你能拿我如何,本來念在你對我有救命之恩,我可以不計較你的宵小行徑,但是……」

  他的笑轉陰冷,狹小的雙眼瞇出一抹狠光,一尊彌勒佛頓時化為萬惡鬼王,圓脹的身軀似吸精食魄的皮囊,陰氣森森。

  「我不會讓人奪走好不容易獲得的富貴,那些財富全是我的,你別妄想從我身邊拿走它們,就算你是風家的遺孤,我仍要告訴你一聲,我是老實的商人,所有的財物部是我辛苦賺來的所得。」

  他就是打死不認,死咬著自己是殷實人家,不做傷天害理之事。

  只是,他也不能讓風妒惡活著走出去,讓官府的衙差來搜家,唯有除掉他方能高枕無憂、永絕後患,沒有人知道他的黑心錢從何而來。

  肥肉層疊的手吃力地舉高,張萬富打算下令取他性命,曉得他秘密的人並不多,而死人開不了口,是最令人安心也是最萬無一失的方法。

  「你明明是豬嘛!怎會是個人,別人的東西就要還給別人,強佔著不還會下十八層地獄,受穿骨刨心之刑。」喔!以他的罪行大概要加上拔舌、刖足、火烙吧!罪繁不及備載。

  一顆黑色頭顱從風妒惡身後露出,骨碌碌的大眼如明亮星子轉動著,承載著水靈靈的澄澈眸光。

  「小淨,躲好,別逞強。」他已經想盡辦法要藏好她,不讓人發覺她的行蹤,她偏在這節骨眼上攪局。

  淨水好不無辜的眨眨眼。「人家有躲嘛!可是你太高大了,擋住我看熱鬧的視線,我只好跳出來看個分明。」

  有好玩的事都不找她,她會不滿蛇。

  瞧瞧這麼多舉著火把多像廟會,一個個站立的壯漢是廟方扮演的十八羅漢、七十二銅人,一動也不動地等著聽候發令,他不讓她看真是太可惡了。

  「這不是有趣的事,攸關生死,你……」風妒惡歎了口氣,將她往後推,「安分點,不要增加我的麻煩。」

  「什麼嘛!又說我是麻煩……」她小聲的嘟囔著,在他後頭跳腳。

  不過她要是能安分,她就不是令天上眾神頭疼的小仙婢,只見她又偷偷的探出頭,對著張萬富擠眉弄眼,纖指推推俏鼻做出豬的扮相,取笑他吃得太肥,該禁口了。

  這下子,人家要忽視她也很難,縱使風妒惡不曉得她在背後搞什麼鬼,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張老爺可是氣得漲紅了老臉,顧不得有心疾毛病,破口大罵。

  「你這賊丫頭竟敢嘲笑我是豬,你好日子過膩了是不是,看我叫人撕爛你的嘴。」他早該知道她是個禍害,生來魅惑眾生。

  即使肥也不許他人拿其過於臃腫的體型大作文章,高高在上慣了的張萬富哪能容許他最輕賤的女子對他所做的羞辱。

  他打算用慣常對付女人的手段治淨水,抬高沉重手臂下令要手下捉住她,先摑掌二十再污辱她的清白,賣至最低下的妓院任人凌虐。

  沒有人可以當他的面誹謗他,就算是事實也不行,他故意將自己吃得癡肥不是沒原由的,主要是逃避某人的追殺滅口。

  「等一下,爹,讓我先玩一玩她,沒嘗過她銷魂的滋味怎能甘心。」這次看她怎麼逃。

  張萬富瞧瞧兒子一臉涎笑的淫相,他也笑得卑瑣地瞇起眼,撫起垂掛在肚皮上的佛珠。

  「好、好,就依你,把那丫頭給我帶過來,我要把她送給家寶當暖床的玩物。」陰邪的目光一射,儘是猥意。

  「是。」

  一聲令下,二、三十名護院一擁而上,手持刀劍和金剛錘,喊打喊殺地衝向風妒惡兩人,手中晃動的火把燒得更旺。

  此時,淨水突然對空大喊了一聲——

  「阿猛——」

  說也怪奇,那原本躲在雲間的黯淡月兒忽地大放光明,螢螢月暈竟亮得特別顯目,一道發自喉間的低沉獸吼由屋頂上傳來,圓亮的月華內出現一頭兇猛無比的巨獸。

  獸首昂揚,發出震撼天地的長嘯,碩大的體型在月光下顯得異常駭人,難掩的獸王氣勢狂肆而冷厲,威儀震四方。

  它如虎姿一躍而下,展現神獸的雄姿,獸目高傲地以王者之姿睨視,吼聲連連地護在淨水身前。

  「啊——這……這是怪物,有妖怪……有妖怪呀!它要吃人了……」

  沒見過麒麟的眾人紛紛露出驚恐神色,紛亂的後退腳步互相踐踏,他們驚惶失措地大喊有妖怪,抖如落葉地擠成一團頭戰慄著。

  不能怪他們少見多怪,驚惶畏縮,就連見過世面的風妒惡也不免心驚三分,要不是他聽見身邊女子喊了一聲「阿猛」,相信他手中的三尺長劍早巳刺向巨獸咽喉。

  「你們為什麼要怕呢?阿猛不會傷人,難道你們入廟燒香祈福都不曾見過神獸麒麟的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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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獸麒麟?!

  傳言中上古時代三大神獸之一,與辟邪、天祿(鹿)齊名,天上神仙所豢養的坐騎,是吉慶祥瑞的象徵,能保家戶安康。

  在諸多鄉野傳奇裡,麒麟乃是護佑家國、守護帝君不受邪魔侵襲的祥獸,見過它的人都能延年益壽,常保青春,出入平安不易生重病。

  而今它活生生的現身眾人面前,即使它毫無傷人之意,但它兇惡的外貌仍叫人退避三舍、畏怯不前地猛打寒顫,驚悚不已。

  真的有那麼可怕嗎?

  萬分不解的淨水撫撫昂首的獸額,似在撫弄「小」寵物般搔撫外露的尖牙,偏著頭思索眾人懼怕的原因。

  「風二哥,他們到底在怕什麼?不做虧心事又何懼夜半索魂鈴。」何況阿猛溫馴又聽話,是頭比貓還乖巧的好獸。

  一頭又大又兇猛的巨獸低咆著,鋒利的巨爪刨地揚土,似要撕裂瞻敢冒犯的卑賤螻蟻。

  「它是……阿猛?」那個令他頻頻捧醋狂飲的男子?

  說不懼不驚必是欺人之言,神色不定的風妒惡猶帶三分警戒,面對傳說中的神獸時他的想法和眾人無異,忐忑不安地認為它是具有攻擊性的獸。

  淨水沉默了一下,眼神微慌的放柔嗓音,「你怕嗎?它真的不會傷人。」

  除非有人惡意挑釁。

  「不是怕不怕的問題,近日來殘酷的姦殺案接二連三的發生,有人懷疑是精怪作祟……」而它正符合命案中兇徒的特徵,既是人亦是獸,銳利的爪子是行兇的利器。

  「阿猛是神獸,神獸的意義你明白嗎?它雖然高傲又自負,但它從不殘殺無辜,不然大士早收了它……」哪容許自己與之親近。

  「大士?!」她指的難道是眾人信奉的觀士音菩薩?

  一見他臉上浮現古怪神色,自知失言的淨水面露慌亂,她想著要用什麼說詞自圓其說,將脫口而出的覆水收回來。

  但是她忘了麒麟的存在本就很難說服人,他們一人一獸散發的純淨光華非凡人所能為,任誰也不會錯認其與眾不同的靈毓。

  驀地,她神情一凜,眼眸銳利地拍拍麒麟背脊,屏息一嗅。

  「阿猛,你感覺到了嗎?」

  在眾人訝異的眼神中,神獸開口發出男子的聲音。

  「有股邪氣竄動,是妖物接近了。」哼!未免太大膽了,敢在它眼皮底下作亂。

  「去吧!阿猛,揪出為惡的小妖,不讓它繼續為害人間。」遇到精怪害人,他們不能坐視不理。

  「它死定了。」縱身一躍,麒麟消失在夜色中。

  不知是出自好奇,還是養大了膽子,原先懼畏神獸的眾人竟然跟著它往僻靜的院落跑去,爭先恐後地提足狂追,深恐落後了會錯過看麒麟大展神威的機會。

  夜半的尖叫聲特別駭人,淒厲的女音由張家閨女張翡翠房中傳出,驚恐的聲音中隱含難以置信的嗚咽聲,深深刺入所有人不忍的心窩。

  一道黑影在狂吼後破窗而出,衣衫不整的俊美男子懷抱著羅衫半褪的贏弱女子,身一弓彎成背拱起的蓄勢待發樣,怒視的冷目泛著黃濁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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