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淨,我不會負你,我是真心地喜歡你,絕無半點虛假。」他的心漲滿她的身影,無法從心頭割除。
「呃,這個……我們是不是該做賊了,再晚就天亮了。」她逃避地不敢直視他的眼,有種想哭的心痛。
她愛上凡間男子了,而這絕對是不被允許的,他們都會受懲罰的。
「看著我,不許敷衍,你心中當真對我毫無愛意?」若是如此,他絕不強求。
風妒惡挑高亟欲逃開的雪顎,清麗的嬌顏映著桃花顏色,藉著窗外灑進剛探出頭的月光,他從她閃避的眼神中,讀出和自己一般的情意,以及……害怕?
「我、我不能……不可以……我、我們會遭天譴……」她不能愛他,也不可以愛他,動了凡心的仙子會被關進冰牢。
「天譴?!」要不是時機不宜,他大概會笑出聲,他們能否在一起關天何事?
「風二哥,我們可不可以先找出張老爺犯案的證據,還你一家血債,我第一次做賊很不安耶!」她緊張得心都快跳出來了。
「小淨……」他沉下眉,左右為難。
「好啦!風二哥,你找左邊我翻右側,一定會有所斬獲,說實在的,這麼暗還真有點不便,讓人心很慌……」哎呀!她撞到頭了。
剛剛不是還有月光嗎?怎麼真要做賊了反倒跑去雲後躲起來,天都不幫她。
見她往櫃子一撞,心疼不已的風妒惡連忙一扶,「怕了就先回去,改日再來。」被她這一攪局,他也忘了要逼問她什麼,一心擔憂她傷著自己,萌生退意地不忍她再跌跌撞撞,把一身細肉跌出青腫紫淤。
「不……不用了,我沒事,既入寶山豈可空手而歸,人家說賊若偷不到東西會倒楣三輩子。」錯過這次,他和阿猛準會把她看守得死死的,不再讓她有下一次機會。
唉!她的好奇心永遠多那麼一點點,若沒得到滿足會老記掛在心上,直到滿意為止。
橫睇一眼,他是想罵罵不出口,獨吞慍意。「真把自己當成賊不成?!」
口口聲聲賊之道,她是入戲太深。
「呵……過過乾癮嘛!我沒當過賊,總要搬出三分架式……啊!這尊流水觀音會動……」大士,禰真這麼靈驗呀!她一做壞事馬上知情。
誤打誤撞地,一扇隱門忽從書桌後移開一絲縫,透光的隙縫隱約可見耀目的金光,風妒惡接手轉動觀音神像底盤,門縫漸開足以容納一人通行。
他在前頭領路,淨水後行,兩人一前一後的進入通道,驟然光亮的密室竟有丈寬、高十尺,十二顆拳頭大小的南海珍珠鑲嵌壁柱,散發出柔和的光澤照亮一室。
但令人驚奇的是那一箱箱未上蓋的金銀珠寶,黃澄澄的元寶,亮晃晃的銀子、玉珥、髮簪、瓔珞、圭璋玉珮……女人家的首飾居然滿滿一箱,還往外溢散。
「這只半環狀玉塊是我娘生前最愛的物品,是我爹送她的訂情物,她向來愛不釋手的配戴在身上,常說日後要帶著它入土。」
睹物思人,倍感淒涼,物存,人卻已不在人世了。
環視堆積如山的財物,向來迷糊的仙子說了句發人省思的話,「原來你家曾經如此富有呀!難怪慘遭橫禍。」
福禍雙全,人的福氣有多少,便有多少災難,難有兩全。
人一旦累積到令人眼紅的財富,要不遭妒著實很難,在有心人的算計下,反而惹來殺身之禍,禍隨福至。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同樣地,擁有過多的錢財不見得是件好事,它所引來的貪婪之心足以使人性沉淪,成為吃人的惡鬼。
第六章
因為富有,所以慘遭橫禍?
望著昔日的舊物,難掩悲痛的風妒惡想著這一句話,當年的風家確實富可敵國,常呼朋引伴在家中設宴,大擺流水席與五湖四海的江湖人士結交,當是知己慷慨解囊,從不因對方的貧賤而皺一下眉頭。
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風宅主人的急公好義、樂善好施,一有急用便來開口,不管白日或黑夜,只要一敲門就能解燃眉之急。
雖非全國首富卻以富有聞名天下,而扶幼濟弱的俠義作風更廣為人知,出手大方、為人海派、豪爽的俠客風範令人傾慕,致使家中賓客盈門,鮮少有門可羅雀的冷清。
猶記家裡總是滿溢笑聲,人來人往好似市集,與爹把酒言歡的叔叔伯伯笑談著家國大事,不掩俠女豪氣的娘則在一旁煮菊烹茶,手捧香茗勸客莫貪杯,一杯清茶能解百憂、除煩惱。
但是——
如今這一切都如雨後殘花,碎得一片片了,他們好客的結果竟是家破人亡,一顆能起死回生的寶珠成了誘因,引進覬覦風家產業的盜賊,雙親若地下有知,怕也欷吁不已,直道錢財害人。
「咦?這裡有一條線耶!我拉拉看。」真好玩,一拉還會彈回去。
「不要碰……」糟了,慢了一步。
風妒惡制止的聲音才一揚起,宏亮的鐘聲已由外傳來,音沉聲重地傳至每一角落,造成極為駭人的回音,蓋過人所能發出的聲響。
震耳欲聾的淨水看得見他唇動得厲害,卻不知他在說什麼,她雙手掩耳地想阻止穿腦的鐘聲,但是於事無補,起不了多大作用。
她一拉一彈的細線是金蠶絲,它堅韌無比又十分柔軟,連接著屋外的滾輪機關,敲響銅鑄的百斤大鐘,其為防賊所佈置。
原本他們可以全身而退,不驚擾任何人,但是她一時的好奇心又起,這下子想走也走不了,她在無意中又惹禍上身。
「風二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曉得那條線拉不得。」可惜後悔為時已晚,自己當真成了賊。
「你……」欲言又止的風妒惡只露出無奈的笑意,對她的闖禍本事只有四個字——
無言以對。
一般人見到金銀珠寶,第一個念頭是搬光它們,不會有空閒理會一旁無用的線,雙目早被龐大的財富蒙蔽了。
而她卻反其道而行,對瑪瑙、翡翠不感興趣,珍珠美玉看都不看一眼,偏偏對一根金絲興味濃厚,非得扯一扯、拉一拉,方能得知其用處。
怪只怪他太沉溺於過往的悲傷中,忘了她活潑好動的性子,沒能盯住她的一舉一動,以至於讓兩人置於麻煩的風暴中。
「風二哥,外面有人在喊吶!我們要不要應一聲?」好像很熱鬧,人來得很多。
他苦笑,「出去吧!總要面對的。」
「滾出來、滾出來,趕快給我滾出來,你們這些不知死活的賊不要心存僥倖,你們已被團團包圍住,插翅也難飛,快滾出來受死……」
聽著鼓噪的高喊聲,順手取了幾件舊物的風妒惡再也笑不出來,他一手護著身後的嬌弱女子,一手握緊劍柄走出密室,一場硬仗正在前頭等著他。
但是一看到那張毫無憂色的嬌顏上眉間的山巒一層層往上疊,都到了生死關頭了,她依然無風無雨地帶著興意被打斷的不滿,真不曉得她是過於豁達,還是看淡人世無常,叫人為她憂心不已。
「原來是兩位呀!真有閒情逸致,大半夜裡風流也能逛到我張家的寶庫,我是不是該說一句,『辛苦了。』」敢偷他張萬富的財物,簡直是死到臨頭猶不自知。
書房外火光重重,幾十支火把燃起熊熊烈火,將月淡星稀的大院照得有如白晝,也照出每一張兇惡臉孔,陰沉冷漠地盯著由內走出的人兒。
「張萬富,你惡貫滿盈,殺人奪產,你的死期到了。」他要手刃仇人,為報血仇。
「哈……你行竊失風還敢振振有詞,亂栽罪名企圖脫身,你身為公門中人知法犯法,我都不曉得該怎麼幫你才好。」果然大膽,以寡敵眾居然還敢大放噘詞。
風妒惡冷冽的一凝,面布寒霜,「收起你的偽善嘴臉,聽到我的姓氏,你沒有夜裡驚得睡不安枕,擔心滿身是血的鬼魂找你索命?」
「什麼鬼魂索命,你少說些聳動言詞,姓風又怎麼……」他心裡打了個突,眼中暗生驚,「你姓……風?」
張萬富吞唾的動作十分明顯,眼神飄忽不定地看看四周,旁人不難看出他在害怕,似在畏懼某些無形之物。
「風家慘案有你一份吧!一夜間奪走七十幾條人命,你沒日日不安、夜夜擔心枉死的人會來找你嗎?」他的家、他的親人因一個「貪」字而枉送性命,他良心何安?
「你……你在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懂。」張萬富矢口否認,連退三步走到護院當中。
「聽不懂?」風妒惡冷笑地取出娘親的飾品,高舉過眉。「這便是證據,隨便找個江湖人物都能證實此為先母之物。」
不容他狡辯。
猛拭冷汗的張萬富大聲反駁以壯聲勢。「我買的不成嗎?只要有錢沒什麼買不到。」
「好,你在哪裡購得?賣家是誰?成交單據在何處?在何地交貨?何時買賣?你用多少銀兩買進?」銀子不是無所不能,它是鐵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