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齊亞林目光冷銳的一掃,「日後你頭疼腦熱就別翻牆來偷藥,我報官捉賊。」
蘇萬里身子一抖,寒意鑽進骨頭裡了,連忙討饒,「什麼偷,真不文雅,是借,你家小娘子太好客了,我一開口她就拿了七、八瓶瓷瓶給我,讓我盡量用沒關係,用完了還有。」真是好人呀!人美心善,救苦救難的活
菩薩,可惜運氣不好,攤上了這麼一個活閻王,陰狠毒辣,陰險狡詐,陰氣森森,陰到把人也給陰了,隱藏陰冷的性情拐了人家小姑娘,怕人來搶還早早定下,實在心黑。
「你給錢了嗎?」他們之間的交情還沒好到有通財之義。
一說到銀子,就跟刨蘇萬里的肉似的,倏地跳起來,「你要不要臉呀!鄰居往來借點蔥呀、醬酒什麼的實屬平常,有誰真的還過了,拿你幾瓶藥好意思伸手,你怎麼不去搶!」
「就搶你。」他是他們的大金庫。
「要錢沒有,這些是留給殿下幹大事的,你一文錢也別想要,是吧,殿下,咱們撈錢不易,還得瞞著眾人耳目,能省就省,我那裡還有幾瓶藥,拿一半孝敬您。」給了太子至少還有回報,他日大事底定,高官厚祿跑不掉,若是給小氣的齊某人,只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看他逗趣的滑稽表情,蕭元昊忍不住哈哈大笑,「我要你的藥何用,宮裡的太醫哪一位不是杏林好手,我要有個『頭疼腦熱』,宮人一招便來了十多位太醫。」
他不是在說笑,真的一來就是十來位,不是因為信不過他們的醫術,只是東宮的位置太重要了,那些太醫當中又難免有幾位靠邊站的,若是哪一味藥下重了,他的病自是好不了,或許還會小病變大病,拖到無藥可救。
比蕭元昊更慎重的是皇后,她憂心自家皇兒有個萬一,因此每逢東宮傳醫,她便出手干預,把信得過的太醫都派到東宮,聚醫會診,開藥方、熬藥都得當場做,以免有心人鑽漏洞。
二十幾年夫妻情還比不上一個程貴妃,皇后的心裡不可能不難過,可是她做不來程貴妃的小意溫柔,也無法拉下皇后的身段對皇上說些違心的奉承話,因此最該親厚的帝后之間一直不鹹不淡,皇上只點卯似的初一、十五到皇后宮中過夜,其餘日子大多待在程貴妃宮中。
偶而他也會召幸新進嬪妃,但恩寵不長,最多三、五年就膩味了,甩手一去,唯有程貴妃始終得他寵愛,疼若眼珠子,什麼好東西都先往她宮裡送,就怕委屈了她。
「殿下呀!您真是不識貨,愷之為什麼向我要錢,那是因為他家小娘子制的藥要賣錢的,效果還真是不錯,一點也不比宮裡差,最重要的是吃了沒事……」蘇萬里特別強調「沒事」二字。
宮裡的藥當然好得無話可說,用的全是精挑細選、上好的藥材,藥性不用說也是一等一的上乘,讓服用的人得以病體康泰,增元補氣,可是卻不敢保證裡面有沒有多加了什麼。在皇上的專寵下,程貴妃母子在宮中也積累了不少人脈,宮女、太監中有多少是他們的人,只要一個錯眼沒盯牢,很可能連命都沒了,東宮太子換人做。
所以呀,還是自己人可靠,不假手他之人,要不中了黑手那有多冤,死了都沒處哭。
蕭元昊聽了他的話之後露出幾分深思,「也給我幾瓶,愷之,你這位未婚妻會製藥?」
「尚可——」
沒等齊亞林說完,蘇萬里搶著開口,「不是會製藥,而是很會製藥,她在安康城還有個『藥娘子』的稱號,做出來的藥好得人人搶著要,有時有錢還買不到。」
可見他多有先見之明,先搶……討要幾瓶備用。
蕭元昊一聽,眼露興味,「愷之,你藏得可真深,此事怎麼不說,我也派人去搶購一番。」他取笑著,卻也有著深意,想活著登上那個位置得做多重防護,人不是神仙,豈能無病痛,入口之物更應該小心為上。
「那是拙荊的小小嗜好而已,難登大雅之堂,她耍著玩罷了。」一提到心愛女子,齊亞林眼中露出少許柔光。
「什麼叫耍著玩罷了,殿下別聽信他的鬼話,他就是太寵未婚妻了,唯恐她名氣太大被哪個貴人看上,因此如今看到誰來就放狗咬人。」咬得鮮血淋漓,滿地打滾。
蕭元昊頗感興趣地問:「你家有狗?」
「他不就是那條見人就瘋咬的狗,那個什麼世子的那條腿……」便是他讓人打斷的,嚇得人家連夜回京。
齊亞林沉聲道:「蘇謹文,要鑲牙嗎?」話太多了。
蘇萬里,字是蕭元昊取的,叫謹文,意思是謹言慎行,不要賣弄文字,小心禍從口出。
爆出太多內幕的蘇萬里很有自覺性的捂嘴,免得被打落幾賴牙,「好東西不要藏得太深,我們又不會坑你。」
「是嗎?」還說不坑自己人,小月兒那些藥是為他準備的,而不是給打算當佞臣的小人。
蘇萬里沒說錯,齊亞林就是小氣,他的就是他的,他不給,誰都不能拿,尤其是未婚妻專為他一人制的成藥,那是她的心意,怎麼可以給人,某人的行徑實在太可恥了,居然趁他不在時登門入室「行搶」。
蕭元昊開口,「不說旁的,導回正題,三皇弟那邊可有動靜?」他是不可能甘心屈於人下,必當有所作為。
坐在齊亞林身側的林清越是京城人士,其父是富貴閒人長平侯。他年約二十四、五歲上下,長得一副忠厚老實的樣子,但眼中的精光一閃,便能看出他不簡單。
他生在京城,長在京城,對京裡的事瞭若指掌,消息最靈通,各皇子府的動向問他最清楚。
林清越答道:「正在招兵買馬,拉攏人馬,這一屆的恩科有不少可用的人才,他想搶先一步下手。」
他話中之意並非真的招兵買馬,而是招攬能人,收買可用之人,使其為己效命。蕭元裕打算將天底下的賢正良將都招到自己身邊,好助成大事,他把人都拉到他的陣營,太子自是無人可用,很快便會落下風,紕漏百出,到時他的機會就來了。
「愷之、謹文,他可曾找上兩位?」蕭元昊一點也不擔心他們會擇木棲,對他們的信任來自瞭解,以文會友。
數年前,三人同上麓山書院見習一段時日,當時的蕭元昊還是大皇子,他喬裝改扮為一般學子,與齊亞林、蘇萬里同寢一室,當時還有一位金富貴,但此人言行粗鄙,不到三天就被退學了,剩他們三人同吃同睡,同進同出。
一日蕭元昊被蛇咬了,是發現他的蘇萬里背他回學舍,而齊亞林則取出自備的解毒丸救了他一命,從此這三個人便成了患難與共的好朋友,雖然後來各分東西,相隔三地,但仍有書信往來,情誼並未就此中斷。
皇上欲立蕭元裕為太子,跳過嫡出的蕭元昊,急如鍋上螞蟻的他趕緊寫信向好友求援,兩人才得知他的真實身份。
太子之位便是齊亞林為其出謀劃策謀得的,他利用三年一次的科舉造勢,找幾個文筆好又有名的才子大抒正統之必要,讓天下讀書人來論嫡庶的重要性,以文攻之,以筆伐庶,痛訴皇上嫡庶不分,以亂正統,枉為人君。
有嫡立嫡,無嫡立長,大皇子兩者都全了,為何不立?
貴妃再貴也是妾,在皇后面前得曲膝行國禮,她生的兒子便是庶子,憑什麼越過大皇子而立三皇子?
何況即便蕭元昊不賢不孝,那也輪不到蕭元裕呀,他上頭還有一個二皇子,就算生母出身不顯,但仍是皇子,照皇室排行也該輪到他,蕭元裕出來攪什麼局?
於是要冒出頭的蕭元裕被打了回去,蕭元昊在萬民的愛戴下,皇上也不得不點頭立他為太子,擇日成為東宮之主。
「找過,但被拙荊的藥味熏走了。」那時小月兒正在熬一鍋氣味難聞的膏劑,來者一聞其味便掩鼻而走。「為什麼沒找過我?太瞧不起人了,我好歹也是個能人。」蘇萬里不服氣的嚷著,覺得自己被人小瞧了。
「因為這一科的三甲出來了,愷之在一甲的榜單上,而你在二甲靠後,差點落在三甲上,因此三皇弟只網羅有可能受父皇青眼的人,成績太差的則不在考量內。」不能身居高位的人對他無用。
蕭元昊有他的門道,正如蕭元裕也有辦法弄到新科進士名單一樣,三百名上榜者的姓名、籍貫、外貌都寫得清清楚楚,不會有失,過兩天榜單一貼出來,接下來便是殿試,由一百名一甲中選出狀元、榜眼、探花,然後遊街三日。
「什麼嘛,太沒眼光了,錯過我這條漏網之魚,有得他後悔的。」他就不信他游呀游的,游不到一品大官之位。,
日後的蘇萬里確實高居一品,在他當了二十年的戶部尚書後,皇上看他勞苦功高的致力於充盈國庫,便封他為一等國公,世代世襲不降爵,子孫皆為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