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子?不錯的借口。濃眉一挑的齊亞林嘴角上揚。
「騙人、騙人,姊姊你被他騙了,什麼義子義母的,根本沒聽過,他是來欺騙姊姊的,好繼續在我們家騙吃騙喝,毫無羞恥的用我們家的銀子!」姊姊為什麼不聽她的話?以前她只要一喳呼,姊姊便會滿臉怒色的向祖母告狀。
雲傲月面一沉,一臉凝肅的加重了語氣,「惜月,你的規矩和教養哪去了,怎麼能在大街上大呼小叫,編排別人的不是,你這種一張口就胡言亂語的行為是在給咱們雲家丟臉,人家會說母親沒教好你,把你養得太嬌了,全無是非。」
「姊姊……」姊姊這樣好陌生,之前的姊姊不會反駿她的話,只會和她一個鼻孔出氣,罵得比她凶、比她難聽。
看到週遭的百姓聽了雲傲月所說的話,已經有人贊同的點頭,同樣在蜜罐裡長大的雲借月未經此事,有些慌亂,頻頻回首看向馬車,希望母親能告訴她接下來要怎麼做。
「何況齊家哥哥來我們家時你都還沒出生呢!母親也尚未進門,你哪曉得其中的彎彎曲曲,我只是惱他盡顧著讀書不理人,一心只想博個功名出人頭地,這才小家子氣和他鬧彆扭。姊姊做得不對,不可學習,以後你不能再說傷人的話,那樣會顯得你很沒有氣量。」我多活了一世,你鬥得過我嗎?
想到曾經所受到的羞辱,雲傲月笑得越發和氣,臉上佈滿恬靜柔美的光。她過得越好,賀氏母女便會越難受,氣悶在心,想要一腳踩下她又拿她沒轍。
想要好名聲又要拔掉眼中釘,世上豈有一舉兩得的好事,簡直作夢。
重生前她不懂,才會由得繼母從不打罵的捧殺,還為自己的無所不能得意洋洋,以為自己想要什麼就有什麼,目空一切,自視甚高,把所有身份不如她的人視為低賤,逢高踩低。
她付出過不願回想的代價,現在總算懂了,所以她要索討,她們欠她的總要還。
「我必須鄭重聲明一點,我並不是一直用你們家的銀子,從三年前,雲夫人就不斷苛扣我的月銀,時有時無地只用幾兩碎銀像打發乞丐一樣的打發我,嫌我佔了她的地。
「一年前更直接斷了我的銀錢,一文錢也沒有再給過我,幸好當年仁善的先夫人替我向霸佔我家家產的族人討回一些銀兩,不然我真要被雲夫人活活給逼死了。」
齊亞林一站出來,一語激起千層浪,圍觀的百姓大為愕然,看熱鬧的表情忽地一轉,露出意味不明的鄙視。
原來賀氏是這種人呀!表面上善待繼女,是個持家有成的溫良主母,背地裡卻陰狠毒辣,連一名有心向學的遠房親戚也容不下,竟然惡毒的斷人錢糧好逼人出雲現場議論紛紛,沒人瞧見馬車內的賀氏臉色鐵青,兩手攥得死緊,尖銳的指甲刺入肉裡卻不覺得疼,斑斑血跡滲出,染紅了手中素絹,像是一朵朵盛開的海棠般。
「齊家哥哥,我怎麼不知道有這件事,母親她真的沒在月初發月銀到玲瓏院?」大為震驚的雲傲月捉住他的袖子,不敢相信繼母居然會做出這種事。
活了兩世的她比誰都清楚,她的生母並未為他討回家產,佔了都佔了,誰還願意吐出來,連族長都有一份,他在揚州那邊的族親已和他形同陌路,一直到死他才想葬回原籍。
在這之間,他一次都沒有回過揚州,再見故里,那裡對他而言是一個不堪的回憶,他考中進士後那幾年大多待在京城,從皇子爭位、先帝薨逝、新帝上位,一步步往上爬。
這些是她聽到李新說的,她當時在揚州停了三天,也跟他說了三天的話,有些事她以前不知道,但是一聽到他說,她心底的愧疚就更深了,原來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他替她做了很多事,他念在生母的恩情一直善待她,保她無憂。
只是後來家裡來信催促了,她又頓感身子有些不適,這才啟程離開揚州,沒去和李新多聊聊一些過往,搭船後沒過多久她就病逝了,死時還念著她對不起人,她負了他。
「小事而已,何必驚動你。」齊亞林神色寵溺的拍拍她的手,告訴她事情已經過去了,無須再提。
雖然那時的她驕蠻刁橫,對他的憎惡多過喜歡,可是她的心地還是良善的,即使很不滿他老是在她面前晃動,可只要他開口,她仍會像頭小蠻牛似的替他討回公道。
她的想法很怪異,只准她欺負他,不許其他人在她眼前給他下絆子,他好歹是她生母收留的遠親,不看僧面看佛面,她雖會叫他離她遠一點,卻沒想過要把他趕出雲家。
雲傲月嬌是嬌,卻有她的傲氣在,她不屑和低她一等的人打交道是一回事,但虧待「自己人」的事她做不出來,刁蠻得很可愛,這也是齊亞林一直不肯放棄她的原因之一,認為她還有救。
「什麼叫小事一件,根本是受了委屈,母親怎麼可能不發給你月銀,是不是你搞錯了?」她謹地把「搞錯了」三個字說得很大聲,好讓車內的人聽到。
他溫潤如玉的面容淺淺一笑,「也許是雲夫人疏忽了,或是她忘了有我這個人,我確實沒有收到銀子。」
不論是忘了或是疏忽,都是主母的失職,老夫人將各房的分例分下來,賀氏就不能貪。儘管不過才幾兩銀子罷了,但她貪了便是她無恥,心裡齷齪,連個孩子的銀兩也不放過。
首富之妻有多愛錢呀,她嫁過來之前窮到看到銀子就發亮嗎?怎麼眼光如此淺薄,把前途大好的秀才郎給得罪了,她就不怕有朝一日人家功成名就了回來找她算帳?
齊亞林的手段也夠毒辣,真是有仇報仇的狠角色,他此言一出,不僅把賀氏弄臭了,還將了她娘家臨川侯府一軍,意思是你們世勳侯府是有多窮呀,竟養出這等見錢眼開的庶女。
不用說,賀氏也得罪了自己的娘家,讓侯府也牽連其中,引起不少人的關注,大家在猜測臨川侯府是真的窮,養不起孩子,還是侯爺夫人苛刻庶女,讓她為了一文錢斤斤計較。
不管是哪種說法,侯爺夫人都恨極了賀氏,怪她不會辦事,連個小秀才也擺不平,還把火燒到遠在京城的臨川侯府,讓人用異樣的眼光打量他們,連著數月都出不了門。
但這是後話了。
「那你這幾年不是……」過得很艱苦,想到他適才說過有先人留下的銀錢在手,雲傲月話到一半就停住了,不予說破,可臉上火辣辣地,有如被人甩了一巴掌,賀氏此舉做得太不地道了,連帶著身為雲家人的她也覺得被打臉。
誰知道賀氏也有滿肚子苦水要吐,她哪是貪玲瓏院的銀子,只不過看齊亞林中了秀才之後越來越成氣候,想要打壓他,才從最根本的銀兩下手,絕了他爬向高處的路。
沒有銀子還蹦躂得了嗎?
誰知齊亞林完全不受影響,因他身為秀才,每個月縣衙會發給他一百斤白米和三兩銀子,這是朝廷頒布的法令,為的是鼓勵讀書人上進求取功名,日後報效朝廷。
所以賀氏這一記陰招威脅不了他,反倒成了今日的把柄,自污其身,有苦難言的她也在埋怨自己沒想仔細,把好人才推開,她應該拉攏他,像對付繼女一樣把他養成紈褲子弟,讓他鎮日不學無術地鬥雞走狗。
但做了就是做了,沒有回頭路,她只能兩眼黑的走到底,要用更強烈的方式將兩人分開。
「我過得很好,不用擔心。」沒被餓著、凍著,有吃有喝,有屋住,頂多挨上幾個白眼,他忍得住。
忍?忍著忍著他的心就越來越狠了,多年後他一朝得勢,立刻展開大規模的報復行動,除了雲傲月之外的雲家人都受到波及,吐了他一口痰的雲二老爺因侵佔他人土地被關;踩過他一腳的三房子孫後來瘸了一條腿不良於行;雲清泰病重,終生是個藥罐子;雲惜月嫁了五十多歲的老鰥夫為續絃……
總而言之,沒有一個有好下場,雲老夫人幸虧死得早,要是她看到自己用一輩子辛辛苦苦扶起的雲家一夕間垮掉,不知會有多痛心,活著不如死了好,她愧對雲家列祖列宗。
而這一切事端全因一人而起——雲傲月。
不過她重生了,這些令人心驚的事不會再次發生,她正在書裡改變雲家的將來,不再重蹈覆轍。
「齊家哥哥,我那裡有銀子,如果你有需要的話,就讓李新去取。」賀氏做得過頭了,居然連月銀也扣下。
聽她慷慨解囊,他不覺莞爾,「我手頭上還算可以,真的不缺銀子,你那點小錢留著平日花用吧。」
「齊家哥哥,你不要打腫臉充胖子,死撐喔!我不只一點小錢,祖母說要慢慢把我娘的嫁妝交到我手中打理,我現在有兩間鋪子、三百畝地,還有三十畝大的莊子。」雲傲月故意炫耀她是小富婆,一方面表示足以支應他,一方面要氣賀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