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我當官?」黑眸閃著一絲興味。
「不是我想不想,而是你一定會,憑你的才能,沒理由考不上。」她不知道他怎麼平步青雲,但她聽過當朝首輔諸多豐功偉業,是少數為皇上信任的重臣,名留青史,就是短命了些,正在大展身手之際突然須落,朝廷上下痛失英才。
他笑了笑,為她取下一本《孫氏藥典》,「如果你要我考我就去考,你想要解元我也捧給你。」
聽得有些傻眼的雲傲月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是為你自己,與我有何干係?」
「為我也為你。」他的確要爬得高才守得住她,否則以賀氏的為人,必定會在她的婚事上大做文章。
她還是聽不懂,但感覺得出他是為了她好,便道:「齊家哥哥,你好好地去考就好了,不要把自己逼太緊。」
中不中解元無妨,反正一樣具有舉人身份,能上京城考進士。他的第一步是在翰林院發光,日後也會扶搖直上。
齊亞林笑意盈盈,輕揉她髮絲,「看看還缺什麼書,我幫你拿,位置太高的,你指給我看就好。」
「嗯,我想一下……」她得找幾本書來掩飾她會醫的事,光是幾張藥方子不能說服人,「啊,趙氏針灸三——」
「在這裡,《趙氏針灸三十七招》是吧?鋪子裡大部分的醫書都齊了,你來翻翻,本鋪物美價廉,價格實在,保證你買不到比本鋪更優惠的書籍。」無所不在的蘇萬里又冒出頭,簡直陰魂不散。
「你、你把鋪子裡的醫書藥典都取來了?」看著滿滿一推車的書,雲傲月目瞪口呆。
她有點被嚇到,老太醫收藏的醫書不少,但和這一堆比人高的書相比,根本是小巫見大巫。
十分得意的蘇萬里輕捻他兩撇八字鬍,「當然,我這人辦事一定包君滿意,絕不讓一個客人敗興而歸。」
「你……呃,心態很好。」就是太熱情了。
要是他對每一個上門的客人都這般熱烈招呼,會不會把人嚇跑?畢竟買書的大多是文雅的讀書人。
他一聽,樂呵呵的直瞇眼,「是吧是吧!這是自己人才有的特別待遇,我和小齊——噢,又踩我!」
由齊秀才進展到小齊,他這「熟度」也未免太快了。
「小月兒,把你要的書挑一挑,一會兒到櫃檯結帳……」還是趕緊帶著她遠離這個嘴上不把門的瘋子。、
「等等,小月兒?不會是雲家那位刁鑽任性,驕縱蠻橫的大小姐吧?」他們怎會走在一塊?兩人不是相對無好語,勢同水火,彼此不和嗎?
被人細數以往的脾性,雲傲月的臉色不是很好看,「蘇老闆你管太多了,你的嗜好是說人閒話嗎?」
「好利的一張嘴……」啊!又踩他,真當他沒脾氣嗎?這姓齊的有異性沒人性,見色忘友。
齊亞林道:「蘇老闆,結帳。」話太多小心長口瘡。
蘇萬里兩眼淚汪汪,一本一本照原價售出,不打折。他被欺負了,心情不爽。
「走了,以後想要什麼書開書單,我來買,這裡的老闆腦子不太正常。」
「好,謝謝齊家哥哥,蘇老闆他……」等一下,蘇老闆似乎叫——「他叫蘇萬里?」雲傲月抬頭看了一眼後撇眼,不太確定的直搖頭。「應該不是……」這人長得太……猥瑣。
一頭霧水的蘇萬里往前湊,「不是什麼?」他看眼前這兩人有點詭異,不像仇人。
她訥訥道:「也許是我搞錯了……」物有相似,人有重名。
十三年後的戶部尚書怎麼會長他這模樣?那可是管朝廷銀袋子的人,皇上再昏庸也不會結交這種人。
錯了,錯了,肯定不會是他。
但是世事難料,出現在首輔大人身邊的人豈是庸人。
第5章(1)
「姊姊,你怎麼在這裡,還和他走在一起?你不是說過生平最討厭的人就是他,要和他老死不相往來嗎。」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堵人,齊亞林剛帶著雲傲月走出書鋪門口,一輛華蓋青帷的大馬車就停在兩人面前擋住他們的去路。
一位身形不及腰高的翠衫小姑娘從車上跳下來,仔細一瞧,正是雲惜月。
還不等人開口,這位嗓門奇大的雲二小姐便扯開喉嚨大聲嚷嚷,把家裡的家醜扯出來,讓路過的來往百姓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好像她一點也不知道這種情形是錯誤的。
因為她年歲不大,沒人在意她「童言無忌」,只當小丫頭太直率,沒經腦子就把心裡的話說出來。
可是面色一沉的齊亞林和臉色微變的雲傲月都曉得她是故事挑事,已經九歲的她並不單純,有賀氏那樣的親娘,能教出什麼樣的孩子,大家心中都有數,她就是來搗亂的。
而馬車上定然還有另一人一存心分化兩人關係的賀氏。
不見得所有人都樂見大樹成蔭,當樹遮不了蔭,反而在風雨來臨時可能釀成巨禍,最好的方法就是在枝幹細小時除掉,讓其沒有成為參天大樹的一天。
當齊亞林在眾人抱著看笑話的情況下一舉拿下安康城案首之名時,平日對他並無防備的賀氏便起了警惕之心。她看出這名俊逸的少年是有才的,必有大出息,因此明裡暗裡貶低他,更在雲傲月耳邊碎語不斷,加深兩人之間的裂縫,讓雲傲月反過來聯手對付他。
只是有些事防不勝防,賀氏機關算盡也沒算到繼女會死後重生,並且在受盡她所賜的「恩惠」後,徹底醒悟了她一味的寵愛放縱不是真心疼愛,而是將她養成從此愚昧不堪,受人擺佈卻不知自己一生的不幸是人為操控。
「小時候不懂事的話如何當真,誰沒幾回鬧糊塗的時候,妹妹這年紀心智還未成熟,難免魯直了些,姊姊不怪你,你只是被人誤導了,以後多看點書就明事理了……」
「被人」這兩個字用得多恰當,輕巧地指出有人教過雲惜月,不然一名不到十歲的小姑娘怎會「心直口快」。
而這個「有人」雲傲月並沒有指名道姓,雲家是安康城首富,城裡少有人不識雲家人,不過簡單的幾句話,誰不曉得內有玄機,對雲家稍有瞭解的人都曉得雲家目前的情形,繼母繼女處得融洽那才叫有鬼。
而這麼嚷嚷不就是為了敗壞雲大小姐的名聲,雖然大家都小有耳聞她和寄宿府中的遠房表兄相處得不甚愉快,但這般大剌剌地說出來是打人家的臉,做妹妹的不曉得在人前要給姊姊留點顏面嗎?
於是看向馬車的眼光變多了,每個人都想探究裡面坐的人是誰,是不是他們所想的那個人。
雲傲月的反擊來得快又狠,她想低調做人,不想得罪他人,可是別人卻不肯放過她,既然如此,她何必忍氣吞聲,讓人以為她是好拿捏的包子。
原本要替她出頭的齊亞林被她悄悄伸出的手按住,她眼神清澈,不看任何人,但渾身散發的氣場卻告訴身邊的人,她應付得了,不需要幫忙。
這一按,讓齊亞林的雙睦變得幽深,目色清冷地注視她面上每一個表情。他看到了堅忍、吃立不拔,以及令人意外的沉穩。
一瞬間,她在他眼前蛻變了,不是蝴蝶,而是帶刺的玫瑰,毫不猶豫的刺向想傷害她的人,一招制勝,讓人毫無招架之力。
那一刻,她像在日頭底下綻放的花兒,嬌艷地展現窈窕風姿,讓心口一悸的他驟下決定——他要她。
「姊姊,你、你怎麼不生氣?他不是好人,在我們家一住就十幾年,肯定有企圖……」雲惜月畢竟年幼,沒法應對不在預計中的變故,但她小小年紀就一如其母陰毒,還是不遺餘力的抹黑,想讓兩人漸行漸遠,再無瓜葛。
她不喜歡雲傲月,非常不喜歡,雲家只需要有一位受嬌寵的小姐,不是繼姊,而是她,她才是那個該被捧得高高的嬌嬌女。雲傲月擋了她的路,遮去她的光,奪走她所有尊榮,她恨雲傲月,巴不得世上沒這人的存在。
但是她更加厭惡老是對她視而不見的齊亞林,一個被族親丟棄的孤兒憑什麼擁有一身傲氣,不僅文采出眾,還容貌俊秀,一雙深邃的眸子彷彿能將人看透,不笑的臉似在說,我知道你想幹什麼,你真是一隻令人噁心的溝渠耗子。
鄙夷,是的,連她都看得出他眼中的嘲弄,諷刺她們母女盡做些徒勞無功的事。
雲傲月看著她慌張的神情,心道:不要以為沒人看見她們骯髒的舉上,蒼天有眼,正盯著她們的一舉一動,誰也逃不過天譴。
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如今時候到了。
她面色平和的朝雲惜月一笑,做出令雲惜月想後退的動作,她居然溫柔地摸了雲惜月的臉。「你誤會了,齊家哥哥就像姊姊的親兄長一般,當初姊姊的親娘就有意收他為義子,只是還沒來得及表明就過世了,因此這才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