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龍仲珽終於見識到司徒長空和余道生究竟差在哪裡。
「佩服不必,離我女兒遠一點就好,將死之人都有股不肯就死的邪氣,別衝撞到我家青青。」女兒這一生就一劫,他無法幫她化解。
沒人聽到自己就要死了會高興,尤其是出自能掐能算的國師口中,臉色本就陰沉的龍仲珽此時更顯冷銳,眼神中透著一絲駭人的紅光,他的心已入魔。「何時能喝杯喜酒?」
「問你呢,小子。」司徒空空一想到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要成為別人家的,他遷怒地往未來女婿的小腿肚踢了一腳。
歐陽溯風忍著疼,恭敬的道:「請岳父指示。」婚期一事還是該由國師批示。
「不許喊我岳父,叫道長。」司徒空空這下子越看歐陽溯風越醜了,五官不正,印堂發黑,兩眼長得太齊,唇色太深,眉峰帶煞……覺得他無一處是好的,配不上自己金鑲玉琢的女兒。
「是,道長。」
歐陽溯風一喊出道長,司徒空空又不痛快了,青著臉瞪人。「回去叫你爹請媒人來提親,三媒六聘要走完,免得人家說我們沒規矩,還要敲鑼打鼓讓全城百姓知曉,咱們兩家的婚事是皇上作主賜婚的,絕不會走小巷子偷偷摸摸,給太子殿下的那張請帖要用黃金打造,重九兩九錢九分。」
太子打女兒的主意,不吃虧的司徒空空便噁心回去,九兩九錢九分取「久」的諧音,指歐陽溯風與女兒能夠長長久久,可是用在太子身上卻是反諷之意,活不長的人要「久」何用,少一口氣就是少一口氣,時候到了還是要斷氣,認命吧!
夠毒了,不給太子面子還反把他打一巴掌,這個囂張到沒門的國師心眼真的很小,半點情分也不講。
「是。」歐陽溯風可以鬆口氣了,他娘總算不會再在他耳邊叨念不休了,找來一堆她看得順眼的名門閨秀逼他相看。
一聽要給他九兩九錢九分的純金喜帖,本就被司徒空空噎得不輕的龍仲珽頓時火燒中腹,黑著臉甩門離開。
太子一走,包廂內凝窒的氣氛變輕鬆了,言府兄妹臉上有明顯鬆了一口氣的笑意,看向道士姑丈的眼神中多了崇拜。
「是什麼是,你倒是應得很順,你們到底有沒有問過我要不要嫁人?爹呀!你是我親爹嗎?你女兒我還沒及笄呢,你就要論斤論兩的把我賣掉,你可真是個好爹。」司徒青青不悅的道。好像他們全知道這回事,唯獨她被蒙在鼓裡,這滋味又酸又嗆。
被女兒一揭老臉皮,剛才一臉張狂的司徒空空立即老虎變小貓,心虛的陪笑。「也沒讓你說嫁就嫁,準備嫁妝要點時間,最快也要你生辰過後。」
「外祖家的規矩是十六歲議親,十八歲出閣,十五歲太小。」一提到婚事,司徒青青小女兒的姿態也顯現出來了,略作掙扎。
在此之前,她根本沒想過要嫁人,她一直以為要等幾個表姊成親了才會輪到她,她多得是時間多想想、多看看,好好找個順眼的男人。
她也曾有一度想著不嫁人了,要不然爹老了沒人照顧,看似和和氣氣的他其實難伺候,有大老爺脾氣卻不承認。
「你姓司徒又不姓言,是我司徒空空的女兒,咱們家不講規矩,怎麼快活怎麼來,嫁到侯府也不用侍奉公婆,歐陽展白那傢伙若是敢說你一句不是,你爹我去捶死他。」紙糊的燈籠滿街是,看他要掛紅或掛白。
歐陽展白若聽見這番話,肯定氣得吐出一缸血,他都遠離國師那魔頭十數年了,怎麼還來糾纏不清,明明在外是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在府內也是令人敬畏的侯爺,可是一遇到國師大人就成了被使喚來、使喚去的小老弟。
第十三章 不合規矩(2)
「爹,我能不能不嫁?」嫁人有什麼好玩,比當姑娘還不自在,公婆、小姑小叔攤上一大堆。
「聖旨、聖旨,看到沒,聖旨都下了你敢不嫁?」司徒空空又拿起明黃卷軸撓背,渾然不當一回事。
「爹,我是你女兒,我不瞭解你誰瞭解你,你把聖旨拿回去換一擔黃金,說不得皇上還會同意。」她爹雖然不著調,可還靠得住,她還沒見過他有辦不到的事。
是行呀!但他不想被皇上老兒嘲笑,說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連皇上都敢要脅的國師大人居然怕一名十四歲大的小姑娘,他老臉皮厚歸厚,也會發臊。
司徒空空不會對女兒擺臉色,使勁的討好,可是眼神一看向某人,又是凶光迸射,手還往某人的背上一拍。臭小子,老婆快要沒了還不動!
「青兒,你不想嫁給我嗎?」被老丈人從背後推了一掌,歐陽溯風頓時氣血翻湧,淡淡的血腥味在口中溢開。
「……」呃,怎麼一陣冷氣森森?
歐陽溯風又受了一掌,只好再問:「你不嫁我想嫁誰?」你再不點頭,我都要被你爹震碎內腑了,有這麼逼女婿的嗎?
「我……沒想過要嫁人……」這天是不是越來越冷了,要不她怎麼由腳底發涼,一直竄到背脊?
「你可以考慮我,我會對你很好。」不敢不好。
「這……」他好像不錯,身上的味道好好聞。
「那就這麼說定了,嫁了。」擺平!
「啊?」司徒青青完全傻眼。都說她是女流氓了,居然還有人比她更霸氣,不給人拒絕的餘地,把人噎得只能發呆。
從慶陽樓的一紙聖旨下,不到三天,景平侯府便差媒上丞相府說親,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六禮走完剛好是國師大人之女的及笄禮過後,場面十分……
呃,盛大吧!
因為及笄禮的隔日便是出嫁日,來觀禮的女眷順便來添妝,有鑒於國師大人前一個月才宣稱女兒嫁妝有多少抬,本朝國祚便添多少年,因此這些想本朝存留越長越好的皇親國戚、達官貴人們,拚命的拋金擲銀,越多抬越好。
「朕的這些臣子真是有錢……」邊數銀子邊感慨的皇上命人往他的私庫抬進一箱又一箱的金銀珠寶。
皇上特令國師嫁女嫁妝不管逾制多少都沒關係,國師的規矩就是沒有規矩,他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上下數百年唯他敢逆天而行,誰也阻止不了,不過皇上也和他說好了,這些臣子進獻的銀子必須分一些給自己。
皇上當年是後宮最不受寵的皇子,他的生母只是個才人,一向不見容於皇后跟前,被皇后明裡暗裡整得死去活來,他也因此受牽連,常常吃不飽。
一日,小皇子遇到餓到走不動的小太監,小太監不是沒飯吃,而是懶得去拿飯吃,他因懶而餓著肚皮,小皇子就把偷藏的饅頭分太監一半,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在冷宮分食。
小太監不是真太監,他是本朝神官的後裔,家裡就剩他一根獨苗,其他人皆因天賦的能力而遭到反噬,死個精光。
他也有神賦的能力,可是卻活下來了,為報半顆饅頭的恩情,他決定把當時的太子拉下來,將小皇子抬上去,後來小太監被封為國師,國師喊皇上為饅頭皇上。
一帝一師的交情追溯三十年,再也沒有人比他們的感情更鐵桿,皇上可以不相信自己,他卻是連命都能交在國師手中,皇上信國師猶如天命,對他比對自己還要寬容。
「……三百三十三、三百三十四……四百一十一、四百一十二、四百一十三……到底完了沒有,我算得眼睛都花了,後面還長得看不見邊……」
究竟有多少抬嫁妝?
打從天一亮,一抬一抬的妝奩就由丞相府抬出,前二十抬是皇上的賞賜,後十五抬是太后賜下,再來十二抬是皇后給的,然後各宮嬪妃湊足三十二抬,光是宮裡出來的就有七十九抬,風光無限。
而後是各府的添妝、丞相府的嫁妝,最後是國師的家產,司徒空空把家底都挖空了,只為了給女兒最好的。
景平侯府大開中門就是為了收媳婦的嫁妝,還特意清空了十座庫房好來容納貴重物品,共派出四十九名識字的大丫鬟和管事來盤點,二和嫁妝冊子對照無誤才收入庫房。
可是算到四百八十抬嫁妝時,十座庫房已經滿了,景平侯夫人趕緊又清出三座院子來放,但是嫁妝實在太多了,嫁妝隊伍走在路上還有人來添抬數,一直走到快拜堂了,丞相府那邊的嫁妝還有三分之一沒出。
沒錢的時候哭,有錢的時候也哭,景平侯夫人被龐大的嫁妝驚哭了,本來還自詡有點錢的她忽覺府邸太小了,連媳婦的嫁妝也裝不下,實在太丟臉了。
最後,進到景平侯府的嫁妝有五百六十四抬,換言之,本朝的國祚還有五百六十四年,長得很,皇上的子子孫孫還能傳很多代,不會有亡國之虞。
「一拜天地……」
終於要拜堂,盼星星、盼月亮、盼兒子早日成親的景平侯夫人熱淚盈眶,看到向高堂跪拜的小倆口,她竟哭得不能自已,把一條手絹給哭濕了,聽到人哭的司徒青青很不忍心,便把墊著婆羅果的紅巾塞到婆婆手裡,讓她繼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