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步走人人群中,對士兵高聲說:「給他們藥吧!」
「不行,他們是敵人。」士兵異口同聲地反對。
「可他們也是人哪!」若兒痛心疾首地指著庫莫奚人中,一個八、九歲的男孩,對士兵們說:「看看他,他只是個孩子,他病了,全身都在受苦,可是他還活著,你們忍心看他那樣死掉嗎?」
「他是庫莫奚人耶!如果是我們邊境的孩子生病,他們會因此放過我們,不騷擾我們嗎?」魏兵中有人不服,很多人附和。
「治好了他的病,他又會來殺我們。」大家都圍著大鍋,不讓敵人取藥。
「給他們藥。」
就在若兒不知該如何說服他們時,拓跋圭威嚴的聲音傳來,大家回頭,看到他正高坐在馬背上,頭盔下的雙目炯炯發光。
「給他們藥。」他再次命令,揮舞著手中的長刀說:「如果治好了他們的病,他們還想殺人的話,朕會用這把刀等著他。」
士兵們遵令,讓開了路,若兒對馬上的拓跋圭投去感激、敬佩的目光,可他似乎沒有注意她,一拉韁繩,往稍遠處的山崗而去,晏子、柯石則緊跟著他。
就這樣,有了王上的支持,所有病症較輕或沒有染病的人,無論敵友,全都按照若兒的要求服了藥。
回到重病患區,她很快忘記了其他的事,這裡的病人大多身負刀箭傷,又感染了熱病,因此病情危急,其中又以獨孤鴻最嚴重。
在餵他們藥之前,她先清洗他們的傷口,然後逐一為他們敷上治療創傷的藥,再餵他們服藥。
房間雖然門窗大開,可是因為人數眾多,空間不足,因此顯得很悶熱。
等做完這些事時,夜已深了,但她絲毫沒有倦意,因為獨孤鴻的傷讓她擔憂。
他年紀較大,身上又中了數刀導致失血過多,再因為染上熱病,就更加虛弱。好在從他的眼神,她知道他意識是清醒的,這是好兆頭!
「獨孤將軍,你能伸出舌頭嗎?」若兒對著那雙注視著她的眼睛說,可是那雙眼睛只是困惑地看著她。
「我想看看你的舌苔,好為你配藥。」她俯身向他大聲說,怕他聽不見。
可是他只是動了動嘴皮,還是沒有反應。
「來吧,我幫你。」拓跋圭走進來,在她身邊蹲下,輕捏獨孤鴻的下巴,對他低沉地說:「獨孤將軍,朕要你伸出舌頭。」
獨孤鴻的嘴唇動了動,終於張開了,露出部分舌頭。
若兒趕緊舉起手中的燈火仔細看了看,然後說:「可以了。」
拓跋圭放開獨孤鴻,問:「他怎麼樣?」
「從舌象看,獨孤將軍的舌心苔色黃而焦,說明熱症極重。」若兒皺著眉頭告訴他。「我得去找一味藥,給將軍重新配藥,否則恐誤事。」
「現在嗎?」一聽她要去找藥,拓跋圭不放心地看看外面的夜色。
「現在雖然晚了,但救人如救火,我不能等到天亮。」
「你不是帶了藥嗎?難道還不夠?」拓跋圭不放心她這個時候去採藥。
若兒理解他的心情,耐心地告訴他。「我帶來的藥,主要是治療熱病,可是獨孤將軍因受傷失血,體內躁濕難化,我得找到利濕解毒的藥,才能救他的命。」
「那我陪你去。」
「不行,王上是一軍主帥、一國之君,怎能陪我去荒原找藥?」若兒立即阻止了他。「讓安超陪我去就行了。」
「不夠,讓許謙也去。」
「今晚月色明亮,不會有事的,他是大將軍……」
「別跟我爭,要嘛我去,要嘛許謙和安超,你自己決定。」
自然,她選擇了後者。
當她在許謙及其護衛和安超的陪伴下,在附近山上找到她所需要的藥草時,已經過了半夜。
她剛要把好消息告訴他們時,卻手腳冰涼地發出異乎尋常的淒慘尖叫。
寧靜的夜晚,山風淡淡,月光晶瑩,她的驚叫聲嚇得山鳥驚飛,更是嚇得距離她不遠的幾個大男人四肢發軟。
「王姑娘?!」一向鎮靜的大將軍許謙滿頭冷汗地扶起蜷縮在石頭上的她。
「蛇,有蛇啊!」若兒驚恐地抓著他的手,冰涼的手哆嗦著,卻非常有力,最讓人擔心的是,她在月光下蒼白如雪的臉色,可見她被嚇壞了。
一聽是蛇,安超鬆了口氣,在這個季節,蛇是最常見的夜行動物。他在她掉落在地上的草葉堆裡尋找,很快就發現了蛇洞,只見他抓起地上一截棍子,往洞邊的草叢猛打,嘴裡笑道:「姑娘別怕,看我安超如何打草驚蛇?」
說著,他猛出手,再舉起時,指間已經掐著一條在月光下呈青白色的小蛇。「看咧,這是小青蛇,雖然很毒,但只要捏住它的七寸,它就只有等死……」
「不要殺死它,放走它,放走它。」若兒拉住許謙的胳膊,帶著哭腔喊叫,安超趕緊照她說的,將蛇甩到遠處的草叢裡。
「王姑娘不要害怕,安超沒有要殺死它。」許謙輕拍她的肩安慰她,從她顫抖的雙肩他知道她害怕蛇,卻又不忍心殺死它,不由得對她的善良充滿好感。
「姑娘,你看,我放走它了,它也沒有傷害我,對不對?」安超走到她身邊,拍拍手證明給她看自己放走了小青蛇。
若兒抬起頭來看看他的手,果真沒見到那個令人四肢發軟、頭皮發麻的東西,再看看月光下寂靜的山坡,她深吸了一口氣,虛脫似的跌坐在石頭上,雙手捂著臉頹喪地說:「唉,我真丟人!」
第六章
許謙輕聲笑道:「有什麼丟人的?每個人都有害怕的東西。」
「是嗎?」放下蓋在臉上的手,若兒對他的理解感激地說:「謝謝大將軍。」
然後再看看安超和那位許謙的護衛,羞赧地說:「我喜歡動物,可不知為什麼就是怕蛇,因此採藥的事一向是汍婆在做,她總保護我,今夜……你們可不可以不要對人說起剛才發生的事?」
「對王上也不能說嗎?」許謙逗她,想讓她放鬆。
「不,不要讓人知道。」她急切地說,眼裡那種很深的恐懼讓人無法拒絕她。
「放心吧,我們三人,誰都不會再提此事。」許謙再次安撫她。
安超彎腰撿起她掉落地上的草,岔開話題問她。「這就是你要找的藥嗎?」
「對,我被嚇到都……」她想走過去,可腳下一軟,差點兒摔倒,幸好許謙扶住她。
「行了,你走好吧,我替你拿著。」安超對她說。
一行人慢慢地往山下走去,若兒十分小心地走著,眼睛總是盯著腳下的路,彷彿一不留神,那裡會竄出另一條蛇似的。
許謙和安超一左一右,小心地保護著她。
當他們回到鎮上時,看到拓跋圭正站在哨兵身邊,顯然在等他們回來。
許謙笑嘻嘻地迎上去,關切地問:「這麼晚了,陛下怎麼還不休息?」
「為什麼去了這麼久?」拓跋圭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注視著若兒問。
若兒垂下頭,迴避他的目光,僵硬地回答:「草藥不好找,走了不少路。」
拓跋圭看她一眼,沒再多問,轉向許謙。「大將軍休息吧,我查過啃位,今夜不會有大事,但防衛不可放鬆。」
在他跟許謙說話時,若兒拉著安超,繼續往鎮裡走,到岔路口時,她接過安超手裡的藥,對他說:「我去配藥,你去獨孤將軍處再餵他一次大鍋藥,其他重症者也得再服一次,我熬好這帖藥就過去。」
說完,她往藥車的方向走去,其中有一輛車的藥材大部分都被拿去熬藥了,留下了很大的空間,因此她點起一盞燈,爬到充滿藥味的車內,一面配藥,同時也借助車內的安靜,消除內心因蛇而引起的恐懼。
她在車內剩餘的藥材裡找到所需要的藥,再將自己剛找來的藥,按劑量分開。
好啦!看著眼前的藥,她相信這個方子應該能阻止獨孤將軍的病情惡化,並治癒他的病。現在,她只要找到一個合適的小鍋來煮這帖藥就行。
掀開車簾,她正要跳出去,一隻淺底瓦缽出現在她面前。
「需要這個嗎?」
熟悉的聲音帶著最能安撫她的力量穿透她的心,她欣喜地張開手臂,抱住他寬厚的肩膀。「此刻我最需要的正是它。」
「我以為我才是你最需要的呢!」拓跋圭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嗡嗡地響。
她轉過臉,在他面頰上親了一下。「是的,你總是我最需要的,可現在,我得把這份需要先藏起來,等獨孤將軍脫險後,我會把對你的需求放在第一位。」
「真的嗎?」他目光如炬地凝望著她。
「真的!」她跪在馬車上,他站在地上,他們的視線平行,從他輝映著月光的瞳眸中,她看到憂慮和關心,忍不住湊過去親親那雙憂慮的眼睛。
而拓跋圭攬在她腰上的胳膊收緊了,他貼近她,用極其性感的碰觸索求她更深的吻,她也盡力滿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