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發生了什麼事?」他在她唇邊沉靜地問,那聲音與他激烈的心跳形成鮮明對比。
若兒一愣,再次驚注於他的敏銳。「為什麼那樣問?」
「因為我瞭解你,你被什麼事嚇著了吧?」
「沒有,什麼事都沒有,我只是有點累,你也一樣。」
他將她推開一點,看著她的眼睛。
「讓我去煮藥吧,治好那些病人,我們才能安心休息。」她說服他。
他沉默地看著她,然後雙臂一提,將她抱下馬車。「好吧,我放你走!」
知道他不相信她的話,但此刻她真的不想跟他或跟任何人說蛇的事情,於是她匆匆將藥放進瓦缽內,往有火堆的地方走去。
拓跋圭在她身後注視著她,知道她有事瞞著他,讓他的心裡很不舒服……
有了若兒的醫術和消除痛苦的能力,所有生病和受傷的士兵都迅速康復,她受到了大家的愛戴,其中以獨孤鴻對她的感激最甚。
「我獨孤鴻的命是姑娘救回來的,今後,只要姑娘一句話,我獨孤鴻願為姑娘赴湯蹈火。」這是他恢復活力後對若兒說的第一句話。
就在大部分病者逐漸恢復健康時,逃進草原深處的庫莫奚首領又糾結起逃散各地的族人,在柔然國的支持下攻打弱落水。
拓跋圭立即給予他有力的還擊,在距離弱落水不遠的荒原,徹底擊敗了庫莫奚主力,庫莫奚首領死於亂箭之下,其餘猛將則率領部眾歸降於魏。
隨後,拓跋圭又與挑唆庫莫奚人攻擊魏國的柔然人在馬邑附近交戰,大敗柔然兵並捕獲大量俘虜和戰利品。
馬邑是劉顯當年為自己營造的第二巢穴,是為了防備拓跋圭的報復攻擊而建立的軍事基地。自從劉顯死後,這裡成為反魏力量的集結地。
因此拓跋圭利用這次出兵的機會,消滅了盤據在這裡的劉顯餘部,然後將馬邑賞賜給了第一個突破防線、佔領馬邑的部將。
回到弱落水後,拓跋圭又重整歸降魏國的庫莫奚族,赦免投誠的所有貴族,封原庫莫奚副首領為北原王,與馬邑守將一起負責魏國北部邊境的安全。
這一系列的戰爭和勝利,擴大了拓跋圭在各部族心目中的地位,有力提升了他的王權和威望。同時,因為他在征伐中救治了大量感染熱病的老百姓而備受人們稱讚,因此一時之間要求歸附魏國的部落劇增,被他隨地安置。
平定北方邊境後,拓跋圭的大軍班師回朝。
當大軍凱旋而歸時,王宮門前擠滿了歡迎的人群,因為救人有功,若兒也受到了歡迎,但她不喜歡引人注目,早在進城前,就請許謙和獨孤鴻代為求情,讓拓跋圭同意她先行離開。
此刻,她站在潛心潭邊,得意地問汍婆。「汍婆,我看起來像個好士兵嗎?」
乳娘見她英姿颯爽,健康紅潤,自然十分歡喜,笑嘻嘻地說:「是,我的若兒是個好士兵,要是咱們魏兵都如同你這般俊,那準保永遠不敗。」
若兒開心地問:「為何這麼說?」
「因為敵人看到你,準會發呆,說不準會立刻下馬投降稱臣呢!」乳娘逗她。
若兒卻感歎道:「啊,那樣倒好了,王上就不用流血、流汗那麼辛苦了。」
話雖這麼說,可親自跟隨王上出征這麼久,她看到了更多的死亡和鮮血,她為王上擔憂,但也知道戰爭總是殘酷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唉,不想了!你幫我帶衣裳來了嗎?」她搖搖頭,想搖去那些憂鬱的情緒。「幫我解開這個討厭的甲冑吧,它可讓我受苦了。」
「有,當然有,我可不愛看你穿成這樣。」汍婆抱怨著替她解開帶子。
當甲冑除去後,她匆忙將兜鍪摘下,再脫下身上的軍服。
「好了,現在我得到潛心潭去泡一泡,好久沒洗澡,我都快臭掉了。」
汍婆笑笑沒說話,抱起她的衣物、鞋子,坐在石頭上,為她把守通道。
若兒毫不猶豫地脫掉最後一件衣服,扔給乳娘後就躍入水中。
酷暑盛夏,池水清涼卻不寒冷,浸泡其間,讓人渾身舒坦。
「汍婆,當初我們尋草藥,找到這個地方真的很幸運,是嗎?」仰面躺在平靜的水面上,她開心地跟乳娘說話。
「是的,是很幸運。」
乳娘的聲音在她雙腳踢水、兩臂拍打起無數浪花的水聲裡,顯得特別模糊。
她自由地在水裡游著,讓長髮與水草糾纏,讓身子在水面上載浮載沈,覺得自己完全脫離了東縛,與大自然的天光水色、山石草木,融為了一體。
「起來了,太晚會有人來的。」見她洗了很久,仍沒有上岸的意思,乳娘提醒若兒。
「不會,這裡我們來過好多次,從來沒有遇到過人。」若兒不當回事地說。她認真地洗頭和擦洗身體,隨後輕輕划水,享受這份獨特的清涼幽靜。
太陽漸漸偏西,汍婆好長時間不跟她說話,四周除了水聲和不時傳來的山鳥叫聲外,安靜得讓她想睡覺。
「唉,我還是起來吧!」她往岸邊游去,可是卻看到一朵飄來的山花,那花很美,像長在水裡似的,可她知道水裡不會長這種花,於是她像魚兒那樣游向花朵,不幸的是,她激起的水波將那朵漂亮的花帶走,她只好不斷地揮動雙臂游向它。
終於,一條水草幫助了她,美麗的花擱淺在水草旁,她抓住了花朵,同時也抓住了水草。
水草一動,在它的下方,忽然冒出個人來,掀起的水花濺了她滿頭滿臉的水。
她用手擦去臉上的水,定睛一看,眼前的人居然是拓跋圭。
「王上?!」她這一驚可不輕,恍惚中搞不清自己究竟身在何處。「你沒穿衣裳。」她瞪大眼睛,看著他裸露出水面的強健肩膀。
「你也沒有!」他臉上帶著頑皮的笑。
「我……」血液頓時往臉上湧來,若兒口吃了。「我在洗澡。」
「我也在洗澡。」
「我分明是獨自在這裡的。」
「我也以為我是獨自在這裡的。」
「你、你亂說。」她迷惑了,看看他倆的位置,正在水潭正中央,他不可能跳下水而不驚動她。難道真是他先來的,自己沒看見?
「沒亂說,我說的都是真的。」他的神情絲毫不假。
「那、那麼說,我是後來的?」她感到愈加地疑惑。「我沒看見你……」
她忽然覺得窘迫不安,因為他的目光正從她臉上移開,她知道這裡的水非常清澈,他一定能看到她在水面下的身體。
這份認知讓她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緊繃、渾身僵冷,而那絕對不是水冷的原因。她想遊走,可他拉著她。
她只好環手抱在胸前,可不小心身子卻猛地往下沉,嘴巴裡灌進一大口水,嚇得她趕緊展開雙臂划水。
他的動作更快,一把摟住她。
「你想沉到潭底嗎?為何不踩水?」
「我不會……」她猛地吞嚥著,看他將她帶到岸邊水淺處。
「好了,站直吧!」他說,可並沒有放開她。
伸直腿,腳碰到地面,若兒站直身體,推開他的手。「我要上去了。」
「不行。」他拉回她。
「我已經洗好了。」
「可是我還沒有,你得幫我。」
「幫你?你要我幫你洗澡?」若兒驚訝地問。
「怎麼?不行嗎?作為你的王上,我有權要求你。」他理直氣壯地說。
若兒啞然,看著他閃閃發亮的黑眸,她隱約覺得他故意為難自己。
「汍婆在上面。」她指指岸邊,提醒他不要太放肆。
拓跋圭眸光一閃,露出狡黠的笑。「放心吧,她不在。」
若兒氣呼呼地說:「是你讓她走開的。」
拓跋圭毫無罪惡感地承認。「沒錯,我讓她先回王宮去了。」
「那你是怎麼下水的?」仍不太相信他能無聲無息地潛到她身邊。
「簡單!」他隨手抓起一根水草。「就靠這個。」
若兒接過水草一看,原來中間是空心的,於是她明白了果真是他在搞鬼。「原來你是咬著這個,潛到我身邊來的?」
「沒錯,還算聰明,一點就透!」拓跋圭快樂地稱讚她。
「哼,你真壞!」若兒用水潑他,趁他躲避時轉身游開,但被長手長腿的他展開手臂,撈進懷裡。
「你真的想上岸了嗎?」他問她,嘴唇輕輕擦過她的唇。
她的意識停止了活動,第一次與他如此貼近,儘管太陽落山了,水開始變涼,但她仍感到身體暖洋洋的,非常舒服。
她不由自主地仰起臉,歡迎他的親近。
拓跋圭同樣被懷裡的嬌軀迷惑,他俯身親吻她,這一次用了點勁兒。她的唇有點冷,可是柔軟甜蜜得讓人不願離開,她身上的氣息清新可人,聞起來充滿了水草與野花的芳香。
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親吻過她,他給了她一個更深的吻,吻得他躁熱難耐,她的感覺、她的氣息和她的一切,都佔據了他的大腦、滲進了他的血液,以致他無法再考慮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