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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蔡小雀

  還有慕容獷,你用虛情假愛將我畫地為牢,把我推出去做你心愛女人的擋箭牌,讓我歷經中毒、落水、失子種種椎心刺骨之痛你為了你的畢生至愛,鑄就了我的畢生至慟,這一世,我會傾盡一切博得你的愛,而後,狠狠將之擲地粉碎!

  而且這一次,我的命只會終結在我自己手裡,誰也拿不去!

  「喂!」

  一個熟悉得早已刻入她骨髓裡的清朗女聲有些不悅地響起,將孟弱自洶湧如翻江倒海的愛恨苦痛中拉回了現實——

  依然是一身耀眼奪目的大紅箭袖利落胡服,足蹬小巧鹿皮靴,烏黑青絲高高梳束於腦後,如瀑奔落,精緻中帶三分英氣的小巧臉龐既有南朝女子的明媚,卻也有一絲北國女兒的颯爽面前之人,便是千年大族博陵崔氏精心嬌養而出的嫡系長女,崔麗華。

  孟弱眸底沉沉恨色在瞬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怯憐憐的溫柔之色,小小聲回道:「是。」

  「你生病了?」崔麗華眉頭微皺,明快而直接地問。

  「只是天生體弱。」她嬌弱地笑了笑,略帶幾分不知所措地怯怯問:「這位姊姊,阿弱可是做錯事了嗎?」

  崔麗華漂亮的眉毛皺得更緊了,正欲開口,然而皇宮大門已開,送親使忙催促著眾人魚貫而入,加上兩旁又有虎視眈眈的大燕龍禁軍「護送」,最後崔麗華只得忿忿地一跺鹿皮小靴,在自己侍女的隨侍下,昂然尊貴地率先而行。

  「小姑子。」阿代遲疑地蹭了過來,扶著她的手有些發顫。「糟了,您莫不是得罪崔貴女了吧?聽說博陵崔氏有無數子弟都在南朝諸國當官,向來有「崔半朝」之稱,要是崔貴女真的記恨上了咱們——」

  「我、我不知道」孟弱睜大眼兒,眼眶紅了起來,「阿代,要是我真的不小心惹得崔貴女生氣了,她要找我的麻煩,你,你會護著我的對不對?」

  阿代大驚失色,臉都嚇白了,一時沒忍住地啐道:「小姑子,您說的是什麼話?奴奴只是個人賤言輕的小小奴兒,哪、哪裡擔得承受得了崔貴女的怒火?咳,奴奴是說,奴奴當然會拚死護您周全了。」

  「好阿代,我就知道你是我孟家最最忠心貼心的好人兒了。」她破涕為笑,好不欣慰地道。

  阿代莫名有些心虛。

  第2章(1)

  慕容獷負著手,蹙著濃眉,目光直勾勾地盯著靜靜躺在榻上,臉色蒼白身軀纖弱單薄得像是隨時要消失在羅枕錦褥間的小小人兒。

  方纔太醫診治過的回話,猶在耳際——

  這位貴人有先天不足之症,氣血虧損得厲害,脈搏弱中帶急,胸中氣滿,喘息不便,伴有少氣、懶言、心悸、自汗……料想應是自胎裡帶來的症候,極為棘手啊!

  「陳國好樣兒的,居然送一個病懨懨的秀女來大燕,莫不是想過病給孤,好磨死了孤,來個不戰自勝嗎?」他嗤笑一聲,面色有絲古怪。

  料想陳國也不會用這麼蠢的法子,只不過……

  他凝視著面前這張蒼白得可憐的臉龐,腦中隱隱竄過了什麼,卻如黑色濃霧般觸不著摸不透。

  「孤,究竟為什麼想親自把她抱來的?」他疑惑地注視著攤開的大掌,喃喃自問。

  而此時的孟弱正陷入沉沉的夢魘中,冷汗濕透衣,喉頭像是被牢牢箍得越來越緊……

  夢裡的她,正一臉溫柔崇拜地望著她的男人,她的天。

  無論是什麼,只要是他說的,她都信。

  「阿弱,你陪孤去祭天吧!」他滿眼寵溺,笑吟吟地摟著她,下巴輕抵在她的髮際,柔聲地道,「雖然此去路途險阻重重,那些朝中圖謀不軌之人定會趁機生事,孤其實不捨得你跟孤一同犯險……可孤怎麼也不放心你獨個兒在宮裡。」

  「阿弱不怕。」她小手緊緊握住他的大掌,將之貼在心口處,熱烈而激盪的心跳都是為了他。她鄭重地一字一句立誓:「不管有多危險,大君在哪兒,阿弱就在哪兒。」

  「你果然是孤最貼心的愛妃,孤就知道你值得孤的信任。」他對她笑得好深情好眷戀,只是淺淺的一彎笑,就能夠奪去她所有的心神魂魄,教她為他粉身碎骨也無怨無悔。

  ——後來,她在祭天半途中了一記冷箭,這一箭幾乎要了她的命,當她重傷昏迷了大半個月醒來後,才知道在她中箭後,他馬上命人送她回皇宮醫治,而他自己則是帶著始終平平安安躲在御駕龍輦中的崔麗華,順利地到大燕祖陵北壇上祭天。

  也是這一祭,正式將他牢牢護在身後的崔麗華推於人前,成為眾臣呼擁中最熱門的皇后人選。

  可就算到了那時,她也還是傻傻地信著他的

  夢裡那無窮無盡的巨大悲憤哀傷,排山倒海而來,狠狠絞擰凌遲得她連靈魂都寸寸破碎鮮血淋漓……昏迷中的孟弱掙扎著,淚流滿面,貝齒緊咬得唇瓣紅花飛濺,單薄的身子劇烈抖動得彷彿就快要抽過去了。

  慕容獷還沒研究完自己究竟是哪根筋不對勁,竟會做出今日這番衝動忘形之舉,就瞥見大榻上那個小人兒猛烈地抽搐了起來,像是隨時要斷了氣!

  他心下一驚,飛快撲近前去單臂勾攬起了她抖動的冰涼身子,大掌迅速貼在她背心之處,運功發力將純陽內力源源不絕地注入她的奇經八脈中,同時低吼一聲——

  「玄子,速速傳太醫!」

  「諾!」虛空中一個低沉嗓音疾速應道。

  慕容獷面色破天荒地嚴肅冷峻,平素常駐的笑意消失無蹤,不斷地將內力輸入她的經脈裡,卻發現她體內彷彿是個破敗了的風箱,無論多少熱源精氣度了過去,都像是石沉大海。

  只見她微微動了一下,隨即氣息越來越弱,軟軟的身子冰涼無力地靠在他胸膛上,慕容獷沒來由心頭狠狠一抽,也不知道為什麼,竟有一絲深深絕望的鈍痛。

  他重重搖晃了一下頭,甩去了那抹詭譎怪異的悲愴感,重複告訴自己,區區南朝陳國一秀女本就不值得他浪費內力相救,現下他一時大發慈悲出手,救活了是他的本事,死了也是她的命!

  話雖如此,可當感覺到她的氣息越來越微弱時,他還是忍不住咆哮了起來——

  「孤不准你死!聽見沒有?這算什麼?孤才只見了你一面,連話都沒能好好說上,你——你就這樣半死不活的,你這算哪門子盡責的秀女?信不信孤震怒之下把你拍成兩半?」

  太醫被暗影玄子拎著「飛進來」的時候,本就嚇出了一頭老汗,待聽見了大君的吼叫聲後,更是三魂走了七魄,被放下地面時不禁癱軟地趴了個五體投地。

  「太醫到。」玄子稟畢,又瞬間隱身不見。

  幸好聞風而來的黑子帶了十幾名侍人侍女急急趕到,有架小藥爐的,有烹煮白水的,還有捧著一雕金盆清水靜靜侍立一旁的,只待主子下令。

  「大、大君,還請您先把貴人主子放平,容老臣細細診治。」太醫院的老案首氣喘吁吁的,不忘先嚥了顆養心丹,稍定了定神,這才硬著頭皮上前陪笑道,「您的內力至陽至純,本是極好極好的,可這位貴人主子偏生虛不受補,若是您內力催逼太過,她筋脈受不住,隨時有爆裂而亡的可能啊!」

  慕容獷一怔,手像觸著了雷電般火速鬆開,宛若布娃娃的孟弱軟綿綿地歪倒在榻上,氣息已似有若無。

  「孤,是不是弄死她了?」他整個人都木了,話說得有一絲僵硬結巴。

  可不是差一點點就把人給弄死了嗎?

  老太醫苦笑,趕緊自藥箱裡掏出一罐珍貴至極的大培元丹,小心翼翼地倒了三顆餵進孟弱淡得毫無血色的小嘴裡,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的動靜還好,謝天謝地,貴人主子總算還能咽。

  「能咽就好,能咽就能活了。」老太醫長長吁了一口氣,用袖口抹了把冷汗,這才抬頭對大君安撫地笑笑。「大君莫擔心。」

  慕容獷高高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回了實處,下一瞬又跟被踩中了尾巴的大貓般驚跳起來,有些惱羞成怒地炸毛了。

  「孤才不擔心!」他重重哼了一聲,冷傲地昂起下巴。「行了,把人醫活便好了,待會兒要是她能好好喘氣兒了,就把人送到……嗯,「芙蕖院」吧!」

  任性的君王撂完話就匆匆地離開了,剩下黑子和老太醫面面相覷。

  「黑子大人,敢問那老夫是要繼續治還是?」方才大君那番話有點難理解啊。

  黑子早前也是聽過老太醫說過的脈案,遲疑了一下,才問道:「能根治嗎?」

  「病體能治,沉痾難醫……」老太醫沉默了片刻,心情沉重地道:「老夫盡力吧!」

  「陳國怎麼會將這樣一個藥罐子,咳,病美人送來我大燕和親?」黑子臉色有些陰沉,「真是記吃不記打,莫不是當我大燕軍士們是吃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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