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他那帶著怒氣的背影,蕭別傾真不知自己又哪裡惹著他了。
明明這就是個好法子啊!
只要蕭君兩家知道她的傻病漸漸好了,絕對會嚇得想要立刻除掉他,他們愈急,就愈可能露出破綻,讓他們找著證據。
為什麼這麼簡單的道理他不懂呢?
「主子,我瞧著姑爺這幾日心情好像都挺不錯的,怎麼方才又發了那麼大的火啊?」倒也不是荷子愛打聽,只是在蕭家時便習慣了與主子說說話,否則成日扮傻子,再沒人說說話,豈不真悶成傻子了。
「誰知道呢?近來他真是越發古怪了。」
蕭別傾沒好氣地說了一聲,本來心中也是有股悶氣的,可想到等會便能見著娘親,心情自然也就好了幾分。
將姨娘接出府的事兒,她已經拜託姑母了,若是能夠贖回賣身契那是最好,若是不能,到時也只能用偷的或用搶的了。
八寶干貝鴨、五彩燴鮮魚,甚至連這個時節少見的河鮮蝦蟹都上了桌,望著眼前的菜餚,霍璃同便知道蕭家可是卯足了勁在接待他這個姑爺。
唇畔掛上了一抹玩味的淺笑,他倒真沒想到自己會受到如此熱列的歡迎,他還以為自個兒如今早成了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了呢。
想到方纔他進門時,蕭何之瞧見他腰間掛著的令牌,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的模樣,他便忍不住地想笑。
「岳父大人,真是對不住,最近皇上倚重,公事繁忙,拖了那麼多日才領著傾兒回門,望您不要怪罪。」
心中嗤笑一番的霍璃同突然正色地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說道,語罷還朝蕭何之做了個揖。
見狀,蕭何之連忙起身相扶,讚賞的道:「好男兒應當以國事為重,老夫又怎麼會怪你呢!」
「岳父大人真是寬宏大量!」霍璃同笑著說,亦端起了酒杯敬了蕭何之一杯,待得那香醇美酒入喉,他才又說:「最近皇上交辦了一件差事,小婿摸不著頭緒,所以想要請教岳父大人。」
「你說,岳父定然幫你。」
「是忠義王派刺客刺殺皇上和皇子們的案子,那時小婿還沒入朝為宮,不清楚來龍去脈,所以想要問問岳父大人,這當年的事究竟如何?.」
聞言,蕭何之的眼皮跳了跳,問道:「皇上交辦你調查此事?」
「是,皇上總覺得此案還有諸多的疑點,只是那時他因夭折了皇子,一時盛怒,並未細查,如今回想,倒有許多地方不清不楚的,所以著令小婿重新調查一番。」
「皇上懷疑什麼?.」
「自是懷疑那刺客如何可以在戒備森嚴的宮廷之中行走自如,必定還有其它人幫著忠義王。」
「這也未必,忠義王處心積慮謀畫了那麼久,當年被抄家之人也不少,只怕早就被一網打盡了,皇上怎麼又會起疑呢?」蕭何之小心翼翼的探問著,生怕當年蕭君兩家其實也有參與謀反的事已被皇上察覺。
「只怕是皇上自覺年紀大了,諸位皇子又還太小,心中難免憂慮,所以這才重提此事吧。」霍璃同隨口搪塞了過去,皇上確實交代他查此事,但其實今兒個他來只不過是想嚇嚇人的,目的達成了便可。
不理會蕭何之的暗暗憂心,霍璃同倒是自在地舉箸,夾著桌上的佳餚一一送進嘴裡。
第6章(2)
正吃得歡、又吃得香,突然間門外走進了一個小姐打扮的姑娘,霍璃同瞄了一眼,倒是有些驚訝。
瞧那姑娘的模樣倒有幾分和蕭別傾相似,只不過不若她那麼靈動。
看起來,她應該也是蕭家的小姐,可若真是小姐,又怎會出現在這兒?照理說七歲以後男女不同席,所以這會兒蕭別傾也是在內院和蕭夫人用餐,而他則在外院同蕭何之一起用。
「伯父。」蕭別蘭大大方方地進了門,沒半點的扭捏之態,逕自朝著蕭何之曲膝請了安。
「嗯!」蕭何之輕應了一聲,接著說了句出乎意料的話——
「今兒個是你二姊夫帶你二姊回門的日子,你二姊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不如就由你代表蕭家款待款待你二姊夫吧!」
這樣荒唐的言語,竟從堂堂一品官員的口中說出來,真教人歎為觀止。
瞧著這等陣仗,如果霍璃同還搞不懂蕭家人這樣盛情款待是為了什麼,那他就白吃那麼多年的米飯了。
「岳父大人,這只怕於禮不合吧。」
「賢婿,老夫其實自知虧待了你,別傾那個狀況……」蕭何之滿臉的愧疚,言辭亦是懇切。「老夫並非存心要騙你,只不過太后早開金口,別巒怕是遲早要入宮的,所以那聖旨一下,老夫也只好將錯就錯地將別傾許配給你,可老夫到底心中有愧,這別蘭是老夫堂親的女兒,倒也是個知書達禮的姑娘,你看……」
「此事萬萬不可。」霍璃同聞言驚跳起來,這驚跳自然是作戲,接著義正辭嚴地道:「別傾雖說傻些,可到底是皇上御賜,更何況如今宮裡的太醫已經著手醫治,個個都挺有把握的,小婿也喜歡她的天真,所以岳父大人不用自責。」
「二姊夫,二姊姊一向是個討人喜歡的我也知道,可是二姊姊那個樣子又怎能服侍你的衣食起居呢?別蘭願意代二姊姊分憂。」
紅艷小嘴吐氣如蘭的說出了這番露骨的話語,蕭別蘭顯然也是有備而來,雖然雙頰羞得通紅,可仍是堅定地朝著霍璃同走了過去。
兩人距離快速的縮短,就在蕭別蘭柔弱無骨的身子要靠上霍璃同的身上時,他卻突然一個箭步閃開。
蕭別蘭收勢不及,踉蹌了數步,若非蕭何之眼捷手快地起身扶了她一把,只怕她就要跌個狗吃屎了。
「堂妹請自重。」
「姊夫,妹妹我是真心的,我也不會想著要和姊姊分寵,只不過願代姊姊照顧你罷了。」
那哀哀切切的聲音如泣如訴,若是換了旁的男人,這時自該憐香惜玉幾分,可偏偏霍璃同就不是這樣的人。
他討厭女子,更討厭這樣故作嬌媚的女子,所以他輕咳了一聲,正待再說些什麼,廳門口卻突然傳來一聲嬌呼。
「相公!」
聞聲,眾人猛地抬頭,便見一個火紅的影子已經快速投向了霍璃同的懷抱。
「傾兒,你怎麼了?」
「這兒不好玩,咱們回家。」嘟起了紅唇,蕭別傾甜膩膩地央求。
霍璃同見了她這嬌憨的模樣,那緊抿的嘴角頓時鬆了鬆,柔聲哄道:「好,咱們回家。」
牽起了蕭別傾的小手,霍璃同抬頭再望向蕭何之的時候,眼中再無任何寵溺,反而染著一絲絲的冰冷。
「小婿還望岳父大人自重,傾兒雖說現時傻笨,可我也聽說她幼時聰慧,若是能治好舊傷,她便會像原來一般,小婿並不需要旁的女人。」
「這男人有幾個通房小妾也是應該的……」天底下還有不好色的男人嗎?
聽了這話,霍璃同的眉毛微微挑起,顯然是有幾分不贊同的。
他娘為何顛沛流離,為何客死異鄉,他又為何從小就被人追殺,都是因為三妻四妾所引起的。
父皇的情有獨鍾讓娘惦記了一生,可終究還是含怨而終。
看過了這樣的淒涼,他又怎會還想要有三妻四妾呢?
他想要的只是一個瞭解他,能與他廝守一生的女人而已。
「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時我對傾兒的許諾。」霍璃同正色對著蕭何之說道,此話一出,不只蕭何之傻了,連蕭別傾也感震驚。
雖然她臉上嬌憨的神情未變,可是心底卻已因為這句話掀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波瀾,五味雜陳。
這個男人難道就不怕被天下的男人唾棄嗎?
這樣的話竟然張口就說,而且說得理直氣壯,絲毫沒有半分的勉強。
他……是在作戲還是真心?
「傾兒,咱們回家。」
霍璃同大掌不由分說的緊緊牽著蕭別傾的小手,心思煩亂的蕭別傾在走了幾步之後,驀地稍稍頓足,斂笑,臉上已不復方纔的天真。
回頭朝著蕭何之瞧了一眼,她清冽的聲已然傳入了蕭何之的耳中。
「爹,女兒和夫君回將軍府了,改日再回來向你請安。」
這句話雖然平凡,但卻字字清晰,哪裡是以往癡傻的蕭別傾能夠說出口的。
蕭何之聞言一震,心中驚疑不定。
別傾莫不是當真已經慢慢痊癒了?還是其實真如夫人所說,她壓根就是裝出來的?
他驀地抬頭,想要再次確認,卻只來得及瞧見那對璧人消失在門外的身影。
霍璃同不受美色誘惑,蕭別傾裝傻,這兩個人真的留不得了,蕭何之的雙手緊握成拳。
看來,得盡快出手。
聽著車馬蹄聲與車輪聲,車廂內,蕭別傾的心緒亂上加亂。
她不懂,當她瞧見蕭別蘭對著霍璃同投懷送抱時,心底的那份酸意究竟從何而來?
她更不懂,為何霍璃同可以這樣輕易的說出誓言,可在那些不懂之外,她的心竟還悄悄的升起一抹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