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不是滋味,因為她是沈晚芽,絕對不是他的范柔藍。
不過,問守陽的力氣比她想像中強悍有力,如果不是他肯自動放手的話,她怕是如何也掙不開身,說不定被他揉斷骨頭都有可能。
這時,問守陽撐起手臂就要坐起身,卻被她伸手按住,「請爺不要輕舉妄動,雖然你身上沒有明顯的傷痕,難保沒被落石砸傷了頭。」
問守陽抬眸靜瞅著她,視線從她按住他的纖腕上,往上瞟到她的臉蛋,停駐在她眼眉之間的擔憂。
「是啊!東家,小總管說得對,你就聽她的話,先躺著別動。」站在一旁的孟天養緊接在她後頭勸說道。
「孟叔,麻煩你去張羅一下,去吩咐找大夫,再派幾名壯漢抬爺回礦場的憩館,等大夫確診之後再說。」
「你們一搭一唱的夠了嗎?」
問守陽略冷的嗓音有些不太客氣,對他們感到無奈,大掌握住沈晚芽的手腕,將它從他的胸前挪開,坐直起身,掃視他們二人,「你們說了半天,怎麼不問問我有沒有被砸到頭呢?」
「你……沒有嗎?」沈晚芽眨了眨美眸,似乎不太能肯定他所說的話,畢竟,要不是他的頭被砸昏了,也不會將她當成范柔藍一把抱住啊!
「我沒有。」他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放開她的皓白的手腕,站起身轉頭對孟天養問道:「孟叔,兄弟們都沒事吧?」
「謝東家關心,這次的坍方算起來不是太嚴重,只有兩個弟兄的傷勢比較嚴重之外,其他的人都只受了點輕傷,已經簡單包紮,就等大夫前來。」
「嗯。」問守陽點頭,「今天原來我是想來與你商討關於擴大冷鐵產量的事,不過看起來現在不是提這件事情的好時機,等孟叔處理完礦場這裡發生的事情之後,我們找個時間再談吧!」
「好,謝東家寬諒。」孟天養笑著點頭。
「走吧!回去了。」這句話他是向沈晚芽說的,他走了兩步,忽然定住了腳步,讓跟隨上來的沈晚芽差點撞上他的寬厚的背。
沈晚芽及時地煞住,沒讓自己撞上他,想他究竟又打算要做什麼?
問守陽頓了一頓,淡淡回眸,對她說道:「不要再老是奴婢奴婢的自稱,你是問守的總管,再自稱奴婢,是存心要教人笑話嗎?」
沈晚芽眨了眨美眸,低頭順眉回道:「是,奴……晚芽一時改不過口,以後知道了。」
「嗯。」他冷哼了聲,回頭繼續提起腳步離去。
沈晚芽望著他高大的背影,忍不住吁了口氣,想他做什麼要吹毛求疵,反正她義父病好了之後,取回總管之位,她還是要回去當她的大丫環,到時候她還不是要自稱奴婢?
她吐了吐嫩舌,在他背後做了個鬼臉。
「你在磨蹭什麼?跟上來!」問守陽驀然停下腳步,回頭眸色不善地瞪了她一眼。
「是!」她嚇了大跳,想他應該沒見到她的鬼臉吧!
這時,她才發現兩人之間的距離,竟然已經不知不覺被拉開了百尺之遙,她拔腿追上他,原以為他會停著等她趕上,沒想到她才一抬腳,他大爺就已經回頭往前走,直到上馬車之前,一整路讓她追得十分辛苦。
唉!他就多等她幾步路,是會怎樣嗎?
第3章(2)
深夜,一彎銀月如鉤,靜謐地掛在暗色的天邊。
在這初更時分,明明應該已經寂靜無聲的京城郊野,卻傳來天籟般的絲竹樂聲,幾幢大約都是兩層樓高的雅築臨湖畔而建,湖面上還泛著幾搜畫舫,人們飲酒作樂,美麗的女子們吟笑相陪。
而絲竹奏樂的聲音,是從主樓裡傳出來的,現在大多數來尋芳的客人都坐在主樓裡,有人坐在大廳,而身份比較尊貴特殊的客人,則被安排在二樓的雅房裡,打開臨著開井的窗戶,可以將樓下的動靜俯瞰得一清二楚。
在南面最大間的雅房之中,在座的客人都是商場上叫得出名號的響叮噹人物,而這場盛會的主人家是唐桂清老太爺,在生意場上,他的人面一向廣闊,所以,即使是天下第一皇商鷹揚天,以及「京盛堂」的當家雷宸飛,都還是要賣他三分薄面,出席了這場盛宴,只是短暫露了面,便借口離去了。
而向守陽即便不論身份,在情分上,也是唐老太爺最中意的晚輩,自然也被相邀前來共襄盛事。
只是原本應該是只有男人才來的青樓勾院,沈晚芽竟然也來了,就站在主子的身邊侍候,雖然靜立不語,但是一身月白色的衣裳,外罩湖綠色的襯襖半臂,宛若水仙般出塵挺立的姿態,還是引起在場爺兒們的注目與觀賞。
她身為何家的總管,一般不陪著主子出席這種場合,而是由歸家陪著,但是,今天是唐桂清特別指名,要問守陽一定要攜上家裡的小總管,要不,他老頭兒可要翻臉不認人。
此刻,樓下傳來眾人的叫好聲,他們正欣賞著一群美艷的胡姬們跳舞,而這些正在跳舞的胡姬們,正是現在京城青樓裡最炙手可熱的寵兒,她們大多有著一頭如黃金般的髮絲,眼珠子的顏色是宛若寶石般的藍色或綠色,雖然在肌膚的細嫩度上不若中原女子,但是肌白若雪,透出花瓣般的紅潤。
不過,幾間樓上的雅房雖然臨天井的窗都是開著的,卻沒有傳出叫好聲,似乎在裡頭的男人們對於美色當前,反應都是十分淡定。
那當然是因為他們來此,並非是為了欣賞美色,而是應了唐桂清所開設的賭局而來,幾間雅房裡,分別賭著骨牌、馬吊,以及擲骰子,要論風雅的話,有人則選了雙陸棋與圍棋。
人們的目的不在於贏多少,因為所賭的籌碼甚至於不是銀兩,而是春天即將要盛開的姚黃魏紫牡丹植株,實在是因為唐桂清麾下養了一批厲害的高手,能與這些高手過招,教好勝的男人們蠢蠢欲動,欲罷不能。
沈晚芽所站的位置臨窗,能將樓下的動靜看得一清二楚,對於男人們的對話,她既插上不嘴,也不能過問,只能閉上嘴,不時地瞧望著樓下正跳著胡旋之舞的胡姬,欣賞她們美妙的舞姿打發這難捱無聊的時光。
「沈小總管。」唐桂清冷不防的開口喚她,略顯清躍的老臉上,帶著慈藹的呵笑。
聞喚,沈晚芽立刻不著痕跡的把眼光挪回唐老太爺臉上,「是,晚芽在這兒聽老爺子吩咐呢!」
「你瞧樓下那些胡姬們樣子好看嗎?」
「老太爺這話,應該是要問在場的爺兒們吧?怎麼問起晚芽來了!」她吟吟輕笑,試圖把話題從身上轉開。
說完,她斂眸瞅了坐在手畔的主子一眼,見他只是淡淡地抬起頭,與她相視了一眼,唇側勾起似有若無的淺笑,回過頭,不打算幫她。
雖然沈晚芽沒寄望她的爺會好心幫忙,但見他那副完全打算隔岸觀火的態度,心裡還是忍不住有一點火大。
「問他們做什麼呢?」唐桂清呵呵笑道:「男人瞧女人,是憑著顆色心,哪有女人瞧女人來得細心呢?」
沈晚芽轉念一想,微頓了下,才開口道:「是啊!是要細心沒錯,如果不細心瞧的話,又要怎麼挑剔呢?總歸都是女人家嘛!」
她巧笑倩兮,明明暗指著自己同樣是女人,當然會嫉妒美女,但是,由她的嘴裡說出來,卻只覺得輕鬆逗趣,不失詼諧。
「哈哈哈……」
唐桂清與在場幾個男人都笑了,而問守陽依舊只懸著唇畔那抹淺笑,再抬起眸望著她,眼底多了抹深思。
「好好好,你這丫頭真得我心,不過,我聽說你不只會說一些金毛胡人的話,還會讀蒙文,說突厥以及回紇人的話,這可是真的?」
「只是略懂一些罷了!不知怎麼被人傳著傳著,我會的一些彫蟲小技竟然成了一樁神話了!」她眸光柔斂地掃視了在場眾人一眼,「各位應該都知道昭武九姓吧?」
在場的人都是商場上的大擘,沒有不知道的道理,唐桂清點頭,回道:「當然知道,誰不知道九姓胡人是做生意的高手,他們的足跡遍佈大江南北,這些年看起來好像隱沒了,可是,知情的人都知道,有很多知名的商號,都是透過他們的金援扶植起來的,他們只是不出面而已。」
「是。」她笑著點頭,「其實晚芽能夠通曉蒙古、突厥,以及回紇人的語言與文字,不過就是一次因緣際會發現,他們的文字都是取自九姓胡人的文字,再加以變通而已,知道這個脈絡之後,學起來就簡單了。」
「好!很好!」唐桂清忍不住激賞拍手,「小總管,老夫一向都覺得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但你不一樣,記著,要是我那賢侄沒能善待你,儘管來唐家,老爺子我絕對不會虧待你。」
「太爺,您說這話,晚芽不好回啊!」她故意看了問守陽一眼,露出為難又埋怨的笑,惹得眾人莞爾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