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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梅貝兒

  小妹的話讓雲景琛大惑不解。「你說跟誰一樣死掉?」

  「跟她一樣死掉……」亭玉一臉恐懼地指著那口水井。

  「那個人是誰?」他緊緊扣住小妹的肩頭,想到這座府第當中,死在水井裡的人也只有娘,沒聽過還有別人。

  芝恩眼看這個舉動嚇到小姑,連忙出聲提醒。「相公,有話慢慢問,這樣她才會明白你的意思……」

  「二哥不是故意的。」雲景琛急忙鬆開手勁。

  亭玉連忙躲到二嫂身後,不肯出來。

  「二哥不是故意凶你,只是想知道你說誰死掉了?」他按捺住急躁,把嗓音放緩。「是不是有人死在那口水井裡?」

  她偷偷瞥了水井一眼,又害怕得閉緊雙眼。

  「亭玉如果知道,可以跟二嫂說嗎?」芝恩細聲細氣地哄道。

  過了片刻,亭玉才又掀開眼皮,看向那口水井,看了好久、好久,似乎在整理腦中那些雜亂不堪的黑暗記憶,好可怕、好嚇人,真的不想看到,可是二嫂說想要知道,她只好再把眼睛張開。

  「她們……抓著她……」她開始描述「看到」的片段畫面。「一直走……走到這裡……然後她們就這樣子……」

  亭玉從二嫂身後出來,兩眼眨也不眨,如作夢般走到水井旁,接著比了個推倒的動作。「她就掉下去,死掉了……」

  雲景琛厲聲問:「掉下去的那個人是誰?」

  「她死掉了……」她兩手緊握在胸前,全身不斷地發抖。「亭玉要躲起來,不能讓她們看到……」

  他心想小妹口中掉下水井的那個人,若真的是娘,那麼就有可能是被人給推下去,而不是自己投井。

  「亭玉,告訴二哥,那個人是被推下去的嗎?」雲景琛想確認清楚。

  芝恩攬著她的肩。「亭玉不怕,慢慢的想,二嫂在這兒陪你……」

  「她們把她推下去了……」她歪著頭,也想起那些人臉上詭譎殘酷的笑意。

  「還一直低頭看著井裡……臉上在笑……嘿嘿……就像鬼一樣……」

  聞言,芝恩打從心頭發冷,看向臉色慘白的雲景琛。「相公?相公?」

  雲景琛猛地回過神。「什麼?」

  「相公怎麼看?」芝恩有種不好的想法,但不敢說出來。

  「亭玉說得不清不楚,我也無法肯定被人推下井的是不是……是不是娘。」他抹了把臉,努力保持理智。「更何況誰會做出這種事……」

  說完,雲景琛不禁愣住,因為整個雲家,只有一個人有權力這麼做。「不可能!祖母既然讓娘回房反省,又怎會滿著所有人動用私刑?」

  看著偎在身旁的亭玉,芝恩大膽猜測。「如果小姑說的是真的,當時她才不過六歲,親眼看到婆母被人推下井,會不會因驚嚇過度,才……變成這副樣子?」

  「你說得沒錯,一定是這樣的……」雲景琛從來沒有把小妹的瘋病和娘的死聯想在一起,如今把兩者兜籠起來,確實有這個可能,否則原本一個好端端的孩子,怎會突然生病了,而且還病到發瘋。

  亭玉攥著二嫂的袖子,臉上心有餘悸。「不要待在這裡……」

  「告訴二哥,是誰把那個人推下去的?」他急切地問。

  她用力地搖頭。「不知道……不知道……」

  「相公,不要再問了,還是先出去再說。」於是,芝恩攪著喃喃自語的小姑往外走,堇芳就在門外等著,兩人一起攙著亭玉回小跨院。

  待芝恩哄小姑上床,坐在床緣,看著亭玉有些不太安穩的睡容,想到方才說的那些話,如果是真實發生過的事,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二奶奶臉色不太好,也回房歇著吧!」堇芳說。

  芝恩額了下首,起身離開。

  直到步出小跨院,堇芳才吞吞吐吐地問道:「奴婢剛剛在小門外都聽到了,大姑娘說的……該不會是真的?」

  「我也不敢確定,就算是真的,也不會有人相信她所說的。」芝恩相信小姑不是瘋言瘋語,而是真的親眼所見,才有可能描述得那般真實,可是旁人不會當真,只會當笑話來看。

  堇芳歎了口氣。「說得也是,就算二爺跑去找太夫人,想要問個清楚,她現在不只意識不清,又口不能言,問了也沒用。」

  「那麼八姑呢?」芝恩馬上想到另一個人。「她伺候太夫人三十多年,府裡大小事應該都很清楚。」

  她馬上否決這個可能性。「二奶奶有所不知,八姑是太夫人的心腹,也是身邊最信任的人,是不可能會說真話,尤其是不利太夫人的話。」

  「那麼還有誰知情?」芝恩攢眉苦思。

  思索一個晚上,翌日辰時,雲景琛獨自來到寶善堂。

  「二爺來了!」八姑福身見禮。

  他目光諱莫如深地瞅著面前的八姑。「嗯,祖母還在睡嗎?」

  「太夫人剛醒,奴婢正準備餵她喝湯藥……」說著,她便彎下身子,輕拍著老主子的胸口。「二爺來給太夫人請安了。」

  太夫人掀開眼皮,歪著一邊的嘴巴,發出咿咿唔唔的聲音。

  第7章(2)

  「祖母還是老樣子?!」雲景琛多希望能當面問個清楚。

  八姑先幫老主子拭去嘴角的唾涎,才站直身子回話。「大夫前陣子換了藥方,不過喝了之後,還是沒多大起色。」

  看著這些年來只能躺在病床上讓人服侍的祖母,已經不再是幼年記憶中那個以強勢姿態主持雲家內院之事的女人,自己又對她瞭解多少?娘的死,真的有可能是祖母一手造成的嗎?

  見雲景琛目光肅然,八姑不禁覺得奇怪,便問:「二爺還有事?」

  「確實有點事……」他把眼神調向八姑。「昨天我從亭玉口中聽到一些事,一直耿耿於懷,你又是跟在祖母身邊最久的,這座大宅院裡發生的大小事,應該也是最清楚的人才對。」

  八姑臉上透著一抹與有榮焉,可不是她在自誇,而是真的相信府裡沒有人比自己還要瞭解。「那是當然了,只不過大姑娘究竟說些什麼?」

  「她說……看到有人把我娘推下井。」雲景琛是故意這麼說的,就是為了想看看對方的反應。

  她大吃一驚。「大太太當年分明是自己投井,怎麼會是被人推下去的?大姑娘得了瘋病,她說的話,二爺可千萬不能當真。」

  雲景琛不放過她臉上每一絲細微表情。「我娘是真的自己投井的?」

  「二爺不是一直不希望有人再提起大太太的事,怎麼今天突然主動問起來?」八姑納悶地反問。

  他筆直地盯著八姑。「亭玉或許病了,可是她所說的事,卻讓人不得不懷疑我娘的死因不單純。」

  八姑不禁誇張地歎了口氣,語帶憐憫地對他說:「奴婢知道二爺這麼多年來,心裡很不好過,但大太太投井尋短,卻也是不爭的事實,二爺可別受大姑娘的影響,腦袋跟著傻了。」

  「祖母當年寧可相信吳嬤嬤的話,也不相信我娘的清白嗎?」雲景琛對祖母並不瞭解,只知她一生守寡,把女子的貞節視若性命,對雲家的媳婦兒更是要求甚嚴,在她的掌理之下,雲家才有今天在徽州的名望。

  「大太太是太夫人的長媳,一向把她當女兒般疼愛,當然想要相信她,才會命她在房裡反省,只是沒想到……還是讓太夫人失望了。」她惋惜地說。

  雲景琛卻對她的話產生懷疑,祖母真的相信娘嗎?她向來認為一女不事二夫,真能忍受雲家的媳婦兒傳出不名譽的風聲?不過也明白再問下去,八姑也不會說實話的,決定從其他人身上著手。

  「我改日再來。」說完,他便轉身離開。

  八姑福了個身,送雲景琛出去,再度抬起花白的頭顱,臉上露出沉思表情,不禁心想,那天晚上的事,莫非大姑娘全都看到了?不過就算看到又如何?誰都不會相信一個瘋子說的話。

  她看向床上的老主子,唇畔掛著令人發毛的笑意。「太夫人儘管安心,大太太的死,除了你知、我知,這世上再也沒有第三個人知道了。」就連吳嬤嬤也是暗中在飲水食物裡頭下藥,一點一滴慢慢地把她毒死了,早就死無對證。

  雲景琛在離開寶善堂之後,便前往東來樓,想到當年大哥十二歲,自己也才十歲,雖然並非完全不懂事的年紀,但是長輩們還是不願讓他們參與審問過程,所以對於娘當時的說辭,也不是很清楚,只好二詢問當時在場的人。

  此時雲貴川夫婦正好邀請幾位有些後台的客人到府裡來看戲班子表演,無非是希望幫兒子鋪路,既然不能參與家裡的生意,打算買個官來做,今天的戲碼是八陣圖,好戲才正要開鑼,就聽說侄子來訪,只好先跟客人告罪一聲,心頭惴惴不安地來到小廳。

  「有什麼事嗎?」想到兒子最近總算老老實實地待在書房裡看書,應該不會又闖禍才對,雲貴川不禁問得心驚膽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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