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總,七品官。「他怎麼會剛好救了我?」
「他們原本就帶兵在週遭剿匪,遠遠看到驛站這邊有火光,便派了百名士兵過來瞧瞧,正巧遇上了打劫的盜匪。」打仗的兵一來,哪有賊子猖狂的分,一會兒功夫就壓制凶險,或捉或殺的解決匪患。
「真是巧呀!」平白的功勞從天而降。
就像香港警匪電影裡的情節,男主角都打完了警察這才姍姍來遲,一槍未發的撿了功勞,陞官發財都是上頭的事,沒男主角的分,反而還可能降級,背負擾亂社會秩序的罪名。
貪官和盜匪兩方的人馬打得差不多了,姓華的把總大人撞大運,甕中捉鱉的撿便宜,收拾殘局,然後救援及時的大功就落在頭上。
「是挺巧的,你有意見?」一道涼颼颼的冷音從驢車邊飄過,涼得讓人透心寒。
驟地怔住的寧知秋忽地握住娘親的手。「娘,外面那個……是誰?」
聲音好熟。
「應該是把總大人。」
是他?!「他怎會和我們走在一塊?」
周氏侷促的笑笑。「這次押送我們的差爺三死四傷,不好再送我們到流放地,因此便拜託把總大人代勞,官差們則隨著李大人返京。」
李大人便是百姓口中的大貪官,布政使大人。
「所以我們要跟軍隊到川蜀?」他們跟得上行軍速度嗎?
「我們已經到了川蜀。」這天氣熱的呀!簡直火在燒。
「什麼,到了?」寧知秋訝然。
「不過到我們的流放地還有幾日光景,蜀西很大,光是我們流放的地頭就有幾百里寬,一眼望去荒涼無比。」據說人口不多,一座縣城的百姓超過兩萬就算多了。
這要命的川蜀,「娘,熱呀!」唉,四川是盆地,四面環山,不熱才怪。
「是呀!熱。」她一說,汗就往下一流。
「我想吃冰。」熱死了。
周氏苦笑的替女兒搧涼。「恐怕往後的數年咱們都用不起冰,你忍一忍,爹和娘再想辦法。」
「娘,我忍不住呀!」也許試著製冰?
第二章 初來乍到流放村(1)
「這是我們日後要住的家?」
到縣城辦好了入籍的文書後,寧家人在寧錦昌的領路下,來到一處叫流放村的小村落。
村裡前前後後蓋了五排大小不一的屋子,原本有上百戶人家,但有的死絕,有的獲得赦免罪刑而搬離,有的因朝中有人為其開脫,無罪返回原居住地,太平盛世之年,獲罪流放的人家不多,因此流放村只剩下不到五十戶,約一百多名人口。
這幾年只有寧家一戶搬入,空屋子很多,任憑挑選,雖然大多殘破不堪,好的屋子早就被先來者給佔了,但也有幾戶保持得不錯,尚可住人,至少屋頂不漏雨,還有完整的窗戶。
不過來到這兒也要講規矩,村中有村長和兼管三村的里正,若是不挑屋子的話,不用付銀子,由村長安排,但肯定差強人意,若是要自行挑屋,那就得用銀子說話,價格越高當然住得越好,一分錢一分貨嘛!任君挑選。
因為有寧知秋偷藏的兩百兩,一入蜀地花費了一些,還余一百多兩,寧錦昌挑挑選選後看中了一間院子裡有井的房子,井邊還有一棵梨花開盡正在結果的梨子樹,指頭大小的褐綠色果實掛滿綠色葉片後頭。
他討價還價了一番,以二十兩買下。
被流放的人通常都沒什麼銀子,這點村長也清楚得很,再看寧家人穿的並不體面,衣服都舊了,因此並未多刁難,能拿出二十兩已經算不錯了。村長收下一半銀兩,另一半全買了米糧,每家有分的分給村中住戶。
不過寧家也不算撿到便宜,若是自行蓋一間這樣的屋子,實打實也就是二十兩,屋瓦還是全新的,紅磚新泥,屋樑結實,地面再鋪上石板,住起來也氣派。
可沒得挑了,目前村裡最好的空屋也就剩這兒了,還有一口井,該知足了,最多有空時挖挖土補牆,修整修整。
「孩子們,要委屈你們了。」唉!他辛苦了一輩子就為了讓兒女過得好,沒想到到頭來還是得將就。
人不能擇親,血緣斷不了,儘管他已經盡量避開了,終究是逃不了,落得飄零異鄉的結果。
好在一家人都在一起,沒有少了誰,自己兄長他們,從長房到四房都是吃罪不輕,四位兄長都不在了,幾名年滿十六歲的侄子也處斬,剩下的老弱婦孺遠遠發配邊疆。
比起他們來,五房好上不少了,川蜀雖然地處偏僻,但是水系密佈,自給自足尚可求個溫飽,也少了關外的風沙和酷寒,就是夏天熱了些,讓人有點吃不消。
一臉愧色的寧錦昌目光柔和的看著他四個兒女,除了三女兒知秋身子弱了些,其他三個都臉色紅潤,十分健康,他內心欣慰無比,總算對得起祖先,沒丟失一名子嗣。
「爹,不委屈,我們承受得住。」被曬得偏黑的大兒子寧知理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神情明亮開朗。
他差一點被斬首示眾,剛滿十五歲的他只差一年就十六了。
「爹,你放心,我會幫你看住弟弟妹妹。」長女寧知槿不再膚白似雪,微微偏向蜜金色。
兒子寧知方咧開缺牙的嘴,很男子漢的一拍胸脯。「爹,我長大了,可以幫你做事。」
「好,好,爹的好兒好女,以後爹就要靠你們了。」開懷一笑的寧錦昌逐一看過自家的孩子,最後目光落在正小口喝著蜜茶的小女兒身上,眼中含著調侃的笑意。
「爹,我不行,我一定要穿好、吃好、用好、睡好,你們要多多照顧我,我太虛弱了。」臉皮比城牆還厚的寧知秋不要臉地求人多看顧,還向她九歲的小弟雙手合十地拜託。
「二姊,你還要不要臉,我比你小吶!」才九歲的寧知方都長得比十二歲的姊姊高,他表情雖是鄙夷和不屑,但眼底是無奈和責任,他自認是男人了,可以保護家人。
「可是身體差呀!你不照顧我誰照顧我?難道要我骨瘦如柴的當街要飯。」她要給家中的男人洗腦再洗腦,塑造她弱不勝衣的嬌態,好讓他們死心塌地的為她做牛做馬。
「二姊,你說的還是人話嗎?通常都是大的照顧小的,哪有反過來的道理,你看大姊就做得很好。」好到他認為大姊應該是男的,她騎馬比男子好,策馬奔馳跑得飛快。
寧家人普遍都個高,寧知秋除外,依寧知秋目測,她大姊才十三歲已有一百六十幾公分,生得杏眼柳眉,嘴唇厚實,有著江南女子的秀美以及北方人的大氣,若穿起男裝來,肯定秀逸風流,眉目如畫,迷倒一票女子。
身為女子,是一美嬌娘,若為男子,必是俊俏兒郎。
「所以她是大姊,我是二姊呀!姊姊本來就要照顧妹妹。」說得理直氣壯的寧知秋扯著悶聲直笑的大哥袖口。「大哥,你說我說的對不對?你以後討了老婆會不會不理我?」
氣度溫和的寧知理揚笑地撫著小妹的頭,「不管你幾歲了,大哥都會照顧你一輩子。」
「哼!聽到沒,寧小方,要和大哥多學學,和大哥一比你根本還是玩蟈蟈兒的毛頭小娃。」寧知秋扮小的一吐舌頭,嘲笑幼弟沒有男子氣概,得回爐再造,打磨一番。
「不許叫我寧小方。」他氣呼呼的揮動拳頭,最恨人家說他小了。「爹,你也管管二姊,她猖狂得無邊。」
看著兒女鬥嘴,寧錦昌撫著鬍子輕笑。「讓讓你二姊,她身子骨不好,沒得像你四處撒歡。」
「偏心。」他不甘心的一撇頭。
「嘻!爹是偏心,最偏心我了,你就嫉妒我吧!長得像棵樹似的,看了都傷心。」他憑什麼比她高,才九歲的孩子營養未免太好了,他明明吃得沒她多,是頭放養的小獸。
看著自己瘦巴巴的手和腳,還有完全扁平的胸部,寧知秋不禁有點沮喪,幾個兄弟姊妹除了她之外每個人都正常的發育,她好像走入鴨群的小雞,和這一家人完全不像。
不過五官倒是相似的,寧家人都有一副好皮相,雙眸大而有神,鼻樑挺直,輪廓偏向秀麗,如蓮般清雅,梅之高潔,又隱隱有股竹的傲氣,不輕易折腰,修逸出塵。
「二姊,你太壞了。」他長得高又怎樣,男人個兒高才有肩膀,能一肩扛起重擔,做更多的事。
寧知秋把頭一仰,很神氣的道:「我就是壞姊姊,要指使傻弟弟幹活,喏!我看中那間屋子,你打桶水裡裡外外洗一遍,要是有蟲子、老鼠什麼的都要清乾淨。」
寧家的院子是正院有一間廳堂,兩側各有兩間相連的屋子,左右廂各有一明一暗兩間房,能住人也能放糧食,或是當書房也行。
寧知秋挑中的便是左邊的廂房,廂房後頭延伸過去有一塊空地,她想弄成茅廁和洗漱間,旁邊種些花草、蔬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