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你喝!」紀淑芬負氣地奪過蠻牛,朝著白雲威扔過去。
幸好白雲威從小身手矯健,逃過一劫。「你發什麼瘋?!」
「沒打到你,算你狗命大!」紀淑芬語氣凶狠,但眸中淨是傷痕纍纍。
「都是我沒拿穩,是我的錯,請你們別吵了。」小洪正打算蹲下身收拾,白雲威立刻厲聲阻止。
「不許動!誰亂扔,就由誰來收拾!」
接下來的一刻是令人窒息的沉寂,兩人的目光互瞪,像兩隻蓄勢待發的鬥雞。
只要有一個疏忽,極有可能魂歸遺恨天。這是她心中的想法,一陣不寒而慄的顫抖竄過她全身。
他雙臂交纏,眼神犀利如刀刃,一側的嘴角還不屑地斜揚,那張俊臉看起來非常可怕,簡直像張牙舞爪的惡魔。
她想,她此刻的表情一定是痛苦不堪,視線如被清晨的薄霧瀰漫籠罩。
從淚水迷濛中,她並沒看見他的手指深陷肉裡,她被他偽裝的冷酷蒙騙過去。
她認輸地垂低臉,只見地上散滿了無數尖銳的玻璃碎片,彷彿是她破碎的美夢,她崩潰了,心中的創痛不是用言語或叫喊所能發洩出來,掃把一扔,飛快地衝進廁所,搗著嘴,讓淚水盡情地滑流下來……
他軟硬都不吃,她背靠著門,整個人只剩下空殼般徬徨無助。
看別人談戀愛似乎都很輕鬆快樂,為什麼她這麼辛苦?為什麼她這麼悲慘?
於公於私,她自認已經盡了力,可是卻敵不過他處處刁難。
他這麼做對他有什麼好處?莫非他一開始就認出她是約瑟芬?!
他好陰險呀!故意按兵不動,其實心裡打著如意算盤,誓言要討回她在他額上留下的仇恨……
一定是這樣沒錯!他越想摧毀她,她就越應該抬頭挺胸,不讓他擊倒。
可是,想是很容易的,做起來卻十分困難,特別是她愛他愛到無力還擊。
不知時間究竟過了多久,在黑暗中,除了感覺到眼淚的流逝,其他事全無感覺,門外傳來不少次的電話鈴聲,所有回電話的聲音都是小洪。
他為什麼不接電話?他不是很在乎財神爺嗎?
也許,他現在最在乎的是報仇,跟她一開始的心情一樣可惡!
啪地一聲,一陣亮光刺痛她的雙眼,等她適應了光線,整個人嚇一跳!老天,她的眼睛腫得簡直像紅燒核桃一般!
她趕緊扭開水龍頭,用大量的水沖淡紅腫,這時,門外突地響起小洪語帶關切的聲音。「姊姊,你還好吧?」
「還沒死!你想找死是不是?」紀淑芬沒好氣地回答。
「姊姊,我要用廁所。」小洪憋尿愍到石門水庫快洩洪。
「去馬路邊上。」紀淑芬霸佔著茅坑不拉屎,標準的壞心腸。
小洪雙腿交纏,渾身一陣陣哆嗉。「你在廁所裡生孩子是不是?」
紀淑芬毫不同情地說:「生金條,要不要我送你幾根金條?」
「謝了,我只要馬桶就行了。」小洪拍著門板,苦苦哀求。
「水桶給你用。」從門縫裡扔出一隻水桶,反正同樣都有個桶字。
「好吧,我就將就著使用。」
小洪拿著水桶到角落去,痛快地嘩啦啦。
「你什麼時候才肯出來接電話?」白雲威踢著門,聲音顯得餘怒未消。
「等你死出去!」紀淑芬回吼一聲,核桃眼中閃著冰冷的寒光。
「你再不死出來,我就把門拆了!」白雲威語出威脅。
「有本事就拆,讓大家以後看你光屁股上廁所!」
「你別忘了,你的屁股一樣會讓大家看到。」白雲威冷聲揶揄。
紀淑芬咆哮道:「你那麼想看女人的屁股,不會去買本花花公子嗎?」
說時遲那時快,砰地一聲巨響,門板正好往她身上壓過來,害她變成肉餅。
還是小洪伸出援手,把她從門下拉了出來,但她一點也不知感恩圖報,反而怪小洪如廁完沒洗手,是傳染腸病毒的元兇!如果她得病,要他賠醫藥費;還有萬一上報,另外得賠她精神損失和遮羞費。
至於白雲威,把門踢倒就逃到車上,享受吞雲吐霧的樂趣,她卻沒勇氣跑去罵他……
唉—她怎麼好意思讓他看到醜得半死的核桃眼?!
「你的眼睛怎麼了?」剛進門的小伍嚇了一大跳。
「被蜜蜂叮到。」紀淑芬咬著筆頭,一臉的沉靜。
小伍看著躺在地上的門板。「你該不會是拿頭去撞廁所門?」
紀淑芬目露凶光。「門是老闆踢壞的,別什麼壞事都賴在我頭上!」
小伍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你老是跟他唱反調,難怪他會生氣!」
「你為什麼不說他老是刺激我?」紀淑芬呸了一聲,把原子筆當箭吐向他。
小伍快速地閃躲,早就料到她會這麼做。「那是因為同為男人,我比你瞭解他。」
「我比你早……早起床。」紀淑芬及時改口,但這句話聽起來非常缺乏說服力。
小伍不止一次想過這個問題。
打從她第一天開始上班,空氣中就有一股敵意的暗流存在,而且那時候,她看老闆的眼神像在看蒼蠅,巴不得一掌打死他。
這種深仇大恨似的梁子,顯然冰凍三尺,絕非一日之寒!但他們兩人卻迸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火花,她的改變尤其明顯。
她的眼神不聽使喚地流連在他身上,由恨生愛,表面上看是這樣,不過,事實卻不然。
他看得出來她是壓抑不住,在面對摯愛時,很少人能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在她心底深處,應該是老早就有一株幼苗,只是她刻意用充滿恨意的石頭掩埋它,但隨著時間的過去,它日益茁壯,突破重圍,她這時才發現讓它長大的生命力就是愛,而最令他感到好奇的是,這株幼苗是何時種下的?
「原來你早就認識老闆!」小伍一口咬定。
「別亂說話!」紀淑芬眸光閃爍。
「我想我猜對了。」小伍感到得意洋洋。
「小伍,你別忘了針線盒在我手上。」紀淑芬警告他。
小伍拉了張椅子,挨著她身邊坐下。「你什麼時候認識他的?」
「清朝。」這一定是上輩子的孽緣所造成,紀淑芬發出近乎悲傷的聲音。
「你跟我說實話,我保證守口如瓶。」小伍高舉著右手發誓,眼神異常熱切。
「追根究柢對你有什麼好處?」防人之心不可無,紀淑芬提高戒備。
小伍迫不及待地追問:「我只是想知道,你認不認識他妹妹?」
「難不成你上次跟我提到的女人就是她?!」紀淑芬恍然大悟。
臉頰一陣發燙,小伍臉紅到耳根。「被你猜中了!」
「你知道她住哪裡?」叫小三辦事,跟石沉大海沒兩樣。
「她常搬家,大概是在躲她老公。」小伍約略知道一點大概。
「你放心,我已經請人調查她的下落。」紀淑芬只好繼續指望小三。
「你還沒說,你怎麼認識他們的?」小伍像個想聽老師說故事的乖學生。
「幼稚園……」紀淑芬把三個人的恩怨情仇,一五一十地講出來。
此刻,回想起那段時光,她彷彿嘗到甜蜜大於酸澀的滋味。
離開偶像——岳靖儷之後,她原本想向她看齊,在美國尋找武學高手,但爸媽卻帶她去學芭蕾舞,穿著白色蓮蓬裙,頭戴亮晶晶的公主冠,粉墨登場,從一排小舞者望過去,她簡直像站在天鵝湖中的一頭大象。
她永遠都忘不了,台下的笑聲如雷貫耳,害她的自尊受到嚴重打擊。
就是這樣,讓她產生了報復心,她記住每一張笑得合下攏嘴的可惡臉孔!那些人全是同一個高級住宅區的鄰居,她不是在半夜去踢翻垃圾桶,就是在天還沒亮以前去澆水在報紙上,小小年紀就成為社區票選活動中,最不受歡迎的惹禍精第一名。
三年後,岳靖儷的爸媽再次拜訪,帶來她肖想很久的刺繡圖,從此她又回到崇拜岳靖儷的迷惘中,一心一意要當帥男殺手,可是她一直不快樂。
直到前幾天,她才明白,其實她的人生目標從頭到尾只有一個。
在她六歲的時候,她就已經訂下了心願——今生要做小威的新娘!
坦白說,早熟是件好事,她可以舉很多例子佐證,像是早生貴子,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睡早起身體奸,還有遲到早退也不錯,總比活到七老八十或是進棺材時,才發現自己從沒找到真愛,要好多了!
「看來你比我癡情!」這是唯一的結論,小伍哈哈大笑。
紀淑芬不層地撤了撤嘴唇。「我是來找他算帳的。」
「少來了,你一直深愛著他。」小伍一語中的。
紀淑芬不快地說:「我才不會再上你的當!」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小伍一頭霧水。
就是「溫柔」那兩個字,害她拿熱臉去貼那個窮小子的冷屁股!
第5章(2)
她正要講,一張嚇人的臉出現在她眼前,心一驚,趕緊推開黏在她身邊的小伍;巨大的力量讓小伍摔了個四腳朝天,但誤會已經造成,再多的解釋都沒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