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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雷恩那

  身子驀地又被用力一箍,快把她胸臆間的氣全擠壓光。

  ……唔,好像真讓他受驚嚇了。麗揚內心虔誠懺悔。

  想想從相識至今,她還真干下不少驚嚇他的事,他大可選擇不予理會,卻一次次對她伸出手,未曾棄她。

  放棄她的人,永遠只有她自己。

  她環住他的腰,歎了聲,慢吞吞道——

  「這一次雖亂得很,但我覺得,他確實如他所說,此次前來,沒有惡意……晴,頂多是試探的意味濃了些。」

  「結果你把老大召來,讓老大把鷹群也帶來了。」他此時儘管說得淡定,當時見到鷹群飛來的景象,心都快跳出喉頭,知她定然有異,然無計可施,只能策馬狂奔再狂奔。

  手撫向她的背,徐徐挲摩,似這樣做能緩下那份緊繃與衝擊。

  麗揚道:「事情是如何發生,我其實……不很清楚。那時情勢急亂,就很希望有誰快來援手,腦中自然而然想起老大,想到鷹兒們,自然而然就……就那樣了……」頓了頓,聲音更低幽。「……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明白何事?」

  「明白所謂的神選護佑,明白什麼是命定之人,明白……明白阿爹阿娘一直想讓我明白的事……」只是族已滅,徒剩她一個,鐫刻在心魂上的傷雖已穩下,也難免悵惘。

  聶行健想起當年她在墜崖前所說的話——

  蒼鷹大神沒選中誰的,所謂鷹主,說穿了只是一族之長罷了……

  什麼天賦異稟,什麼神選護佑,都沒有的……

  歷代鷹主背上的展翼紅印,其實就是個普通胎記,哪來什麼神神鬼鬼?

  她鷹族的信仰大受考驗,令她不願去信,而今她……莫非……

  「咦?你、你……等等!怎麼又——欸……」說話不都說得好好的,怎又開始動手動腳?她的惆悵都變得不惆悵了!

  原就為了方便她好眠而被些微鬆解的腰帶與衣襟,一下子被他扯開。

  他拉下她的衣衫,她兩隻小臂還套在衣袖裡,身子已再度被按回他胸前。

  他峻瞳爍輝,彷彿瞧見一件極美之物,不禁屏息。

  薄唇輕緩落在她裸肩上,當氣息吐出時,熱力拂掃。

  他的指在她裸背上游移,愛極她背部線條似,撫過又撫,尤其是她兩塊琵琶骨之間的肌膚……特別令他留連。

  打從這一次被他帶出陀離王廷重回雪峰的地底洞,兩人要好在一塊兒了,她便發現,他就愛親吻她背央那片清肌,像特別能撩撥他一般。

  而此時他又緊揪她不放,灼唇從她肩頭一路往背心烙印,她禁不住輕喘,抵著他微微顫抖。

  以為他受驚嚇,不痛快,想往她身上討安撫,她悄悄歎了口氣,覺得自個兒是該負點責任,打定主意準備隨他折騰。

  豈料,他像是親夠、摸夠、嗅夠,又將她權至肘部的衣衫整個拉上。

  ……發生什麼事?

  她眨著迷惘大眸,膚上紅潮正盛,唇輕啟,細細吐息,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吃些東西。」聶行儼道。

  「啊?」她傻傻看男人展臂將矮几拖近,她是不是錯過什麼?

  「不餓嗎?」他又問,挑眉看她。

  「……餓。」但好像不是胃中空虛,而是……是……

  她又被他玩了,是不?

  「你這人……你怎麼這樣?!怎麼這樣嘛……」意會過來,她忽地輕嚷。

  陣底原就微潮,是因主動跟他提及關於阿爹阿娘想讓她明白的那些魔族信念,如今心傷漸穩,但悵惘難免,提及了總要觸動淚意,而她都這樣了,他還來欺負人!

  一時間沒忍住,她嚷著嚷著淚水就湧出來了。

  聶行儼沒要欺負她的意思,唔……或許是有一些些吧。他挲挲挺鼻。

  但那也是想讓她先進食,所以他才強要自己收手,怎麼……哭成這樣?!

  她揉著眼睛,越揉淚水越多,惱羞成怒似,乾脆頭一撇,身軀一轉,不看他也不聽他,逕自哭著。

  他雙臂盤胸,想等她自個兒回頭,但她哭得不住輕顫的身背多可憐……

  實在沒法子,他鐵臂一探一抓,不由分說將她整個人舉到自己盤坐的大腿上。她扭動,試著挪開,但他不讓,再一次將她綿軟身子按入懷中,低聲道——

  「總要把你餵飽、有力氣了,折騰起來才夠勁,不是嗎?」

  結果她更羞惱,掙扎得更厲害。

  他力氣遠遠勝過她,根本沒將她的蠻力瞧在眼裡,輕輕鬆鬆制伏。

  她閉著眸喘息,羽睫猶沾清淚,他俯首去吻,吻得她又輕輕發抖。

  在她紅透的巧耳邊,他自言自語般歎逸——

  「別哭,不是僅餘你一個……」

  紅鬃駒的鐵蹄踩在薄雪與厚厚枯葉上,發出略刺耳的沙沙聲響。

  藍霧瀰漫的石林,一塊塊巨岩歷經千年風霜,早被風與細沙磨得坑坑巴巴,矗立在一望無際的平沙曠野上,更顯奇詭氛圍。

  石林裡一株老樹盤根錯節,枝椏多而睜嶸,樹上無一片葉子,停著滿滿的鴉。群鴉無聲,在藍霧中形成極詭譎的一幕。

  待紅鬃駒踏近,連人帶馬皆被藍霧包圍時,樹上的鴉忽地啪啦啪啦群飛而起,落地時候,化出墨發黑衫的男子。

  乍起的騷動令紅鬃駒倒退了兩步,壞脾氣般噴出一團團白煙鼻息,全賴主子展現力量,穩穩控韁。

  「我這地方許久不曾有人,欸,閣下竟能尋到此處,想來是那個老藥巫指的路吧?」玄素搖頭歎氣。「以前她還是個小姑娘時,其實挺可人意兒,逗起來頗樂,也不知從何時起,她瞧著我就怕,也就不來跟我玩啦。」

  聶行儼未理會他的自歎,單刀直入便問:「你追來此處有何目的?」

  「這話該我問才是吧?此處是我老巢,回自己的巢有何不對?」玄素微退一步,忙又說話。「閣下這匹馬著實碩健,我瞧它兩排馬齒正磨刀霍霍,咱倆還是保持一些距離方為上策。再有,你的臂力我那日是小有領教了,北定王爺的大將軍頭銜果然不是鬧虛文,你若一怒奮起攻來,我不好招架,所以,你我還是別太親近,拉開一些距離,護了你也保了我。」

  聶行儼沒被他的話繞歪,沉聲再問——

  「你在陀離王廷多年,龍瑤攝政公主雖奉你為大國師,對於陀離內外政務你向來冷眼旁觀,從不沾手,那個所在既能待得輕鬆逍遙,無事身輕,何以那一夜毅然棄之,跟隨至此?」

  玄素挑眉。「看來陀離王廷內安插了不少你的人,暗樁打得不少。」連他平時閒得發慌都被瞧出。

  聶行儼嗓聲轉冷,道:「還不夠多,要不不會那麼晚才得知達赤王猶活。」

  玄素搖搖食指。「不,他不是活,是沒死透。不過此人如今已作古,不值再論。至於離開陀離一路尋來,只覺與鷹族似乎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分,前來一會之後嘛……是,這一任的鷹主姑娘確實挺有趣,眼睛會說話,瞪人時狠勁十足,這要允了她單挑,都不知自個兒能挨她幾拳,但無奈又可惜了,這一個鷹主姑娘不是我要找的那個她……」話,突然頓住。

  他原就偏白的面色莫名其妙一變,變得更加澄透,如凝出一層透明薄霜,寒得教人凜心。

  聶行儼神情峻厲,冷冷哼聲——

  「當年鷹族盡滅,除麗揚三公主以外,還有誰存活?」

  「鷹族豈被滅盡?沒有的,明明活下不少……」此話自然而然逸出,話一出,玄素一身黑衫陡振,似又被自己嚇得不輕,臉色更糟。

  聞言,聶行儼額角驀然緊抽,劍眉飛凜。

  「……你是如何得知?」

  玄素望向他。「你其實也知,所以才想將這個鷹主姑娘帶往那個地方。」略頓。「而我是如何知道……我像是……一直都知道……」

  眼神挪開,變得飄忽不定,像努力想記起某事,卻不可得。

  「你說,為何我會喚出『鷹主姑娘』這稱號?是我喚慣了嗎?不可能……鷹族的神選鷹主一直以來都是男性不是嗎?直到如今才有個女娃現世,怎可能是我喚慣……如果……如果真喚慣了才會脫口而出,但這一任的鷹主姑娘卻不是我要的那人,那說明與我有緣的……其實是另一個曾出現過的鷹主姑娘,是這樣嗎?是嗎?」

  求你援手,求你救救我鷹族族人……

  我願代替你留下,願為你靜守,在這冥谷黑淵……

  玄素腦中如有一大團銀火猛爆開來,亮到雙目劇痛。

  聶行儼先是聽他失心瘋般喃喃自語又自問自答,再見他五官扭曲驟變,痛到扶住長杖單膝跪下。

  藍霧突然掀起波動,翻湧得甚是迅速,接著地上傳來古怪聲音,越來越響。任憑聶行儼控韁再狠,紅鬃駒仍被擾得躁動刨蹄,不斷甩鬃噴息。

  朝他們襲來的是無數的荊棘籐蔓,沿著地面,四面八方爬向他們。

  連那棵供渡鴉棲息的大樹,樹根亦蠢蠢欲動,其中一條從厚厚枯葉層底下探出的細根如靈蛇吐信,倏忽間纏住玄素一隻腳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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