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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雷恩那

  「跟你西北鷹族彷彿有些緣分,本以為要找的那個是你,如今前來一會:卻又不是……那人到底是誰?」

  最後一問並非問她,而是幽喃自問。

  話盡,他銀杖點地,從黑衫衫擺與袖底開始啪啦啪啦幻化,化作只只黑鴉,成群遠遁。

  「麗揚——」

  那令她心悸意動的叫喚又一次穿進幻境。

  她緊閉雙眸,腦中被男人那張淡麥色的俊龐佔滿,發怒的他、羞惱的他、笑得能教她看癡的他、鐵血剛悍的他、清貴迫人的他……還有……還有此刻為她心焦驚急的他……

  張陣,她看到他了。

  小哥哥啊……不管哪個面貌的他,她都喜愛,愛極了。

  原來是躺在他臂彎裡,如何被他抱住,她根本不知。

  但不重要的,重中之重的點是,她又能看到他。

  被他當成布娃娃般玩弄折騰也都算了,這二十多日心上的煎熬啊,欸,想想真心酸,還真怕再也瞧不見他這俊俏好看的模樣,所以,萬幸啊萬幸……

  她抬手欲撫他的眉目,未語先笑,待要言語,胸央一股濁氣噴湧——

  「嘔——」大大一口血嘔出,那血竟黑如墨染,濃稠帶異香。

  她抬睫,搖搖頭想說自己沒事,但眸光已又轉淡,只來得及無奈一笑。

  頭暈,力氣猛地被抽光似,令她神識難以支持,然而在五感喪失前,男子雙臂緊圈著她,貼得那樣近,大掌將她的腦袋按在他心口……於是他臂彎裡的溫暖、好聞的身香、令人感到安穩的心音,一直、一直隨她入夢鄉……

  撒拉罕老人的這片綠洲牧地頭一回飛來如此龐大的鴉群。

  然後,又頭一回飛來數量這般驚人的鷹群。

  再然後,大鷹不巧羊只、不抓小牛,卻跟一團團的鴉群鬥起。

  明明是大白日,整大片的藍天全被鷹的展翼與鴉的撲翅給掩了,而鷹嘯與鴉啼更是一陣壓過一陣,層層疊疊,鼓得人心頭直顫,耳中生疼。

  目睹這一切怪事的牧民們聚在客人們暫住的羊皮帳子前,你一言、我一句,七嘴八舌拚命搶話——

  「活了這大把年紀,看過最奇的事情就數今兒個這樁,都亂成一團,跑哪兒都不是,躲哪兒都不成,沒想到這來作客的小姑娘突然從藥巫奶奶的帳子裡走出來,哪兒也不去,直挺挺立住不動,嘖嘖,膽可真夠肥啊!」

  「可不是!她臉蛋抬得高高的,都不怕被鴉群俯衝下來啄傷眼珠,咱心驚膽顫想要上前拉開她,才見她眼神飄忽,嘴裡倒唸唸有詞,也不知跟誰說話?」

  「自然是跟大鷹說話啊!」

  「肯定是肯定是,那些鷹兒全圍著她轉,渡鴉整大片撲來,鷹兒撲得比鴉還快,這叫那個……那個後發先至,這招高啊!」

  「大鷹趕走那群渡鴉,乖乖也都走了,竟連頭小羊羔都沒想叼,真奇!要說那群猛禽沒被誰管著,咱可不信!」

  「這大陽姑娘當真深藏不露啊,不是眼盲了嗎?卻還有這等本事?欸欸,倒教咱想到西北高原上的鷹族,熬鷹、馴鷹之術堪稱絕技,可那個在蒼峰神山下的古老部族在幾年前遭禍,給滅族了不是?」

  帳外各抒己見、互相談聊的話音清楚傳進帳內。

  兩刻鐘前進到羊皮帳內探看的撒拉罕捻捻灰白鬍子,終有些瞭然地頷首。

  「原來是這樣……」皺皺幹幹的嘴角一勾,滲出軟意。「雖算不上什麼交情,但曾跟鷹族族長朗爾丹在西北高原上見過一回,是條漢子啊那人……呵呵,咱對鷹族所謂鷹主的傳承是有些耳聞,今日大陽姑娘之舉,頗符合蒼鷹大神對神選鷹主的想望啊。」

  盤腿席地而坐的聶行儼未發一語,峻目緊盯著昏睡的人兒,瞬也未瞬。

  他隨鷹群趕回,追著為首的老大,撲倒她的同時,老大亦不負她所望,驅逐成片的黑鴉。

  以為事情底定了,危險除去,她神采重煥的雙瞳令他在驚疑中掀起狂喜,才要掌住她的臉蛋問個清楚,她……她好樣的,竟又嚇他!

  算她狠!

  當她突然皴扭了五官,攀緊他的小臂,側首將大口黑血吐在綠洲微覆雪花的小草上,雪白而血烏,格外刺目,他覺一顆心也是皺的、扭的,而那樣的疼,任憑他張口扯嗓,喊不出就是喊不出。

  只能悶進心底,只能悶得四肢百骸都痛,只能如此。

  她一昏過去,那名古怪的藥巫奶奶連滾帶爬從帳子裡衝出來,根本是來跟他搶人,枯瘦的指意外有力,硬從他懷裡扳起她的臉,又摸又探,撫過又撫,甚至將鼻子湊過來嗅,最後就見她老人家重重、重重呼出一口氣。

  ……如釋重負一般。

  藥巫奶奶拍拍她的胸口,似見他一臉青白,遂又拍拍他的胸膛。

  然後就成現下這般,她被抱回帳子內,裹在羊毛酕子裡,僅露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定驚之後的牧民們不論男女老少幾全擠在帳外,族長撒拉罕只得代族人們進來關照一番,再順道探探姑娘家底細。

  稍讓他感到心定的是,她露出的那張臉蛋,臉色白裡透紅,唇瓣朱潤,且氣息吐納恢復綿長輕和……像吐出那口稠濃黑血,她整個就好上許多。

  而目力應該也恢復了才是。

  她暈厥前,眸光與他的目線是確實對上的,她瞧見他,才會舉手欲要碰觸。

  她能瞧見他了。

  之後,撒拉罕步出客用的羊皮大帳,集結在外頭的族人們自然一擁而上。

  牧民們的提問此起彼落、層出不窮,所幸身為族長的老人接手了去,沒讓族民們耐不住好奇闖進帳內直接質問當事人。

  向來守諾、重誠信的撒拉罕承諾眾人有問必答,所以也就輕輕鬆鬆將大批族民引回族長大帳裡,還給客居此地的一雙男女一頓清靜。

  麗揚醒來時,綠洲上的一輪月已倒映水間,那景致不似南方的鏡花水月,即便被水波滌過,溫柔盪開,月姿仍無比地孤高清傲。

  但月光是美的,很美。

  她從厚暖的氈毯上撐坐起來時,男人剛從外邊踏進,他身形高大精實,進羊皮帳子時得把氈幔高高掀起,她看見他背後夜空那抹皎月,清輝灑落,鑲著他的濃髮和寬肩,鍍出一層雪銀。

  能再看見,沒錯過這一畫面,真好。

  她有些靦腆地笑,撓撓被他看得微燙的臉蛋。

  見她坐起,聶行儼先是一頓,然後才將手中一小盤吃食擱在矮几,過來坐在她身側,目光須臾不離。

  「好了?」他五指在她眼前微晃,再次確認。

  「好了。」點點頭,眸光隨他的指遊走。

  晃動的長指突然輕彈她額頭一記,她捂著遭襲擊的地方,怔怔看他。

  聶行儼淡聲道……「看來得想想其他方法欺負你了。」

  意思是說,她兩眼復明,之前不顧她意願,欺她落入自己掌中求救無門,由著他興頭一起動不動就挾她白日宣淫兼野合的手段,得換個法子使。

  她一下子明白過來,想罵人罵不出,糾結出一臉怪相。

  人忽地被他拉進懷裡抱住。

  就是這種感覺……他的臂膀和心跳聲,他的氣息和體熱,一直帶來溫暖堅定的意志,灌注她的心與血肉,讓她在那個渾沌的虛幻境地猶能保住一絲清明,循著他的喚聲回到他身邊。

  「玄素……那個陀離大國師,他似是特意尋來,渡鴉飛來時,藥巫奶奶感應尤其強烈,那人是有些古怪啊。」埋在他胸前,她嗓聲輕啞。「他說他與陀離已無干係,此次前來一會,是想化敵為友……」

  「他確實已離開陀離王廷,那夜闖進王廷大殿將你帶走,陀離大國師當晚便失去蹤影,流言隨即傳出,當時有不少宮衛親眼目睹,皆說玄素是羽化而去,未料他一路來此。」他語氣依舊偏淡,但兩條臂膀不自覺加重力道。

  內心騰起一股焦躁,她進入的那個境地他到達不了,無法護她周全,這……著實令他十分不快。

  第4章(2)

  彷彿心有靈犀,她能知他心中正為何事起伏。

  她輕揪他的衣,道:「麗揚不怕。」

  聶行儼胸中一震,姑娘趁他發怔,輕易掙開他雙臂,抬頭看他。

  「玄素若然羽化,頂多是只大烏鴉,咱們家老大可是一頭雄赳赳、氣昂昂的蒼鷹,較對方高、比對方壯,鷹翼一展比鴉翅長好幾倍,怎麼瞧都佔上風。玄素有一大群嘍囉供他使喚,咱們也有不少幫手,所以,不怕。」頭一點。「所以你……你也不要擔心,我可以應付,沒事了……」

  她這是想安撫他嗎?用如此蹩腳的法子?

  聶行健瞇目直盯她,盯得她又靦腆撓臉,他二話不說再次拉她入懷。

  一手擱在她耳後,見她下意識偏過頭,頰膚蹭著他粗糙掌心,他薄唇微乎其微一勾,嗓聲卻冷峻了些——

  「你嘔出的那口黑血並不尋常,藥巫奶奶以為,那是據住你胸中的魘。」

  「……嗯。」她抵著他胸口摩挲頷首。「以為只是被借力打力,沒想那記反策暗中還夾帶另一記,雙目之所以不能視,應是被魘住了。但已無事的,那是你沒瞧見,人家我也發了威,把玄素的黑衫撕得夠破,他全身都冒煙了,就算……就算被拖進那個地方,我也沒怕,我能聽到你的聲音,你在喚我,一直喚著,我知你在身邊,就沒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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