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滿意她氣色一日勝過一日,當真康復不少,但是,對於她不敢靠近自己,與他保持距離的態度,就不甚開懷了。
這女人還搞不清楚他是她的丈夫,這般生疏,教他相當氣悶。
見他臉色微變,李三重揣摩上意,快步上前,拍拍主子身旁的空位,朝她道:「小姐,這位置奴才清理過了,十分乾淨,您請上坐,與太上皇一起觀賞踢毽子表演吧!」他涎笑說。
自從主子親自送出那只環珮玲璫後,他就徹底明白了,這女子以後鐵定不同凡響,不是自己可以輕忽的對象,他能不能在主子身邊飛黃騰達,甚至能不能破解三年必死的魔咒,也許就全靠她了。這麼領悟後,他便對謝紅花百般恭敬,甚至狗腿起來。
「踢毽子嗎?我也愛踢得很,讓我也試試!」她立即躍躍欲試了。
南宮策登時露出不贊同的神色。「別胡鬧,你才剛能下床就想做什麼?」
「只是踢幾下毽子,應該不——」
「之前不是才聽你說踢毽子時傷了腿,這會還有話說?」
她語塞,想起第一次見面時,因為腳傷在鑾駕前跪不住的模樣。不過,真想不到他還記得。
「坐下吧!」雖然太醫要她動動,但他可不放心,她太過動了。
她還是不想就真的坐下,但是一旁的李公公卻不斷地對她使眼色,她只得小心翼翼地在太上皇身旁落坐,不過還是盡量避免碰觸到他。
李三重見主子笑容可親多了,心下暗喜。自己又一次討得主子歡心了。
「你懷裡抱著什麼?」南宮策瞄向她鼓起的懷中問。
「啊,對了,差點忘了來找您的目的!」想起這事後,笑容重新回到她臉上。
「目的?」
「是啊,您瞧!」她獻寶似的將懷,中那只毛草草的小傢伙高高舉起,展示給他看。
南宮策挑了下眼。「這灰灰花花的畜生是只……貓?」他原以為是皮草,原來不是。
她噘高了唇。「什麼畜生?!它是小花,臣女養了兩年說過要送給您的寵物。」
她不悅的糾正他。
他眼神冷冷無趣地掃過小貓一眼,對這畜生一丁點興趣也沒有。
「太上皇不喜歡嗎?」她見狀問。
「嗯,不怎麼喜歡。」他老實不客氣的告知。
「可是,您不覺得它很可愛嗎?」她失望的問。
「不覺得。」口氣更冷淡了。
瞧來是真的對小花不中意呢!「小花很乖的,要不是已經說要送給你,我原也是捨不得的,如果您並不想要,那……」
「李三重,將這畜生抱去,以後由你照顧,別讓它餓死。」他交代下去。怎麼說也是這女人送的,再不喜歡,他也不會拒收。
況且,這貓既是她養的,跟著他,或她,都是一樣的,若交給李三重去處理,她還能省去一份心思照顧一隻畜生,多些關注回到他身上。
她終於露出笑顏。「臣女就說嘛,小花這麼討人歡心,您不可能不喜歡的!」
她將小花交給上前來抱的李公公。
「嗯。」他隨便應一聲,一聽就知敷衍了事。
可她不在意,曉得這人生性寡情,對小動物沒那麼多豐富的情感,可他沒有拒收,就表示會善待小花,這就讓她放心了。
其實,要將養了兩年的寵物送人,她是萬般不捨的,然而,這幾次的意外都險些讓她送命,教她深刻覺悟到,自己比平常人更容易招致不幸,萬一哪次就這麼去了,留下小花無人照顧也不行,才想說,不如就先安頓好它。
「朕怎麼不覺得它討喜,這畜生毛色雜,一看就知不是純種,你眼光之差,始終沒有長進過!」他嗤聲。這女人轉了世,品味依舊讓人搖首歎氣。
她不禁鼓了臉頰。「太上皇這話臣女不服氣,它的毛色雖雜,卻很有特色,您仔細看就能體悟!」
南宮策冷笑。「是嗎?若有機會,朕會留意的。」他懶得多說什麼。
一聽就知他多不屑,她開始有些後悔將小花交給他了,因為這人挺殘忍的,也許沒她想的那麼樂觀他會善待小花。「我想小花還是——」
第三章 環珮玲璫(2)
「這又是什麼?」他突然瞥,向她的衣襟,有塊東西露出來了。
「什麼東西?」她正生氣的想討回小花,卻教他的再次問話打斷了,低下頭瞧去。「怎麼跑出來了,幸虧沒掉了。」她索性將衣襟裡的東西抽出來。「這是臣女打算送給您的見面禮,之前的幾次會面好像氣氛都不是很好,沒機會拿出來,這會就想順道交給您了。」她將四方帕子在他面前攤開,上頭繡有一條金龍,角落還有他的帝號「天緯」兩個字。
他見了,冷淡的臉色有了絲絲暖意。「這是你親手繡的?」
謝紅花點頭。
他嘴角浮出的笑容越來越明顯,伸手取過帕子,瞧了好幾眼,視線都沒移開。
「這帕子的繡功真不錯,這條龍栩栩如生,像是要飛上青天了!」李三重察言觀色馬上誇讚。
「是啊、是啊,這繡功連宮裡的繡師都比不上呢!」其他的宮娥、太監,見大太監這麼狗腿,也紛紛拍起馬屁。
「沒錯,尤其這用色,金絲配銀線,搭配得完美極了!」
「為了這條帕子,小姐肯定花了不少工夫,足可見小姐對太上皇的用心!」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她臉都紅了。
事實上,這帕子沒他們說得那麼好,手工不是頂細緻的,充其量,只算還能入眼,根本稱不上上品。
「說來聽聽,你怎麼會想到送朕這樣東西的?」南宮策笑問。要是平常,他可受不了這些諂媚的話,但是此時,被奉迎拍馬的對象是自己的小娘子,這些話就變得挺入耳的。
「因為臣女是您的長輩啊,見了面,自然要給些東西以示親厚,聊表心意。」
見他喜歡,她滿懷開心的說,只是,話落,四下立即鴉雀無聲,太上皇原本掛在臉上的笑也即刻凍結住了。
她微驚。怎麼,她說錯了什麼嗎?
李三重驚恐的見到主子勃然變色,忍不住起了一陣哆嗦。
這女人還真會在大晴天裡落下驟雨啊!
先別說之前主子就是惱她敢以長輩自居,才出手懲戒的,且說在那之後,主子對她的種種恩典,這心意如此的清楚明白,她竟還能再提令人掃興的姑侄關係?!
她這麼不識趣,如何能得主子歡心呢?
他不禁憂心仲仲,感覺自己押錯寶,謝紅花成不了大器的。
果然,主子起了身,鐵青著臉,一甩袖,轉身走人!
她見他如此,嘴不受控制,再冒出一句,「年紀小小,脾氣真大啊……」
這下,某人的臉猙獰了,徐徐回身。「你剛說什麼?再說一遍!」
她猶不知死活。「我說虧你心生得神俊清朗風流瀟灑,可脾氣實在臭得——」
「還不住口!」
「您真是……唉,其實脾氣是養成的,身為帝王哪有脾氣不大的,對不起,是臣女的錯,不該指責您的不是。」她話鋒一轉,認錯了。
他拉下的臉這才稍緩。這女人還知收斂,沒繼續掃馬蜂窩。
「不過,臣女是為了您好才說的,畢竟我虛長了您幾歲,雖然您不當我是個長輩,但是年紀確實比我小,臣女認為,還是有權說說您的——」她的話終於還是戛然而止了。
因為,某人已經出現凶殘戾色,那模樣,很可能當場宰殺了她!
「臣拜見太上皇,太上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今日行館來了個人,正對著南宮策五體投地的叩見。
南宮策未穿正式的龍袍,以一襲白底繡銀絲的輕便長衫接見,邪美的臉龐沒有什麼表情。「起來吧!」他懶聲道。
這人是長沙郡守張英發,約莫三十歲年紀,他謝恩起身後,肅身站在太上皇跟前,態度無比恭謹。
「你不在長沙待著,來這做什麼?」南宮策喝著香茗,明知故問。
「太上皇在此逗留已久,臣在長沙怎麼也等不到人,心急您的安危,所以親自過來接駕了。」
南宮策瞅他一眼,冷笑。「你當真這麼歡迎朕到長沙去嗎?莫不是朕的二哥要你來瞧瞧朕在搞什麼鬼吧?」
張英發謹肅恐懼起來,臉上更是冒出汗。「皇上也只是擔心您……」
「擔心?他是擔心朕不去長沙,是不是又想回頭了。」直接點明。
他尷尬不已。太上皇料事如神,他一句話也辯解不了。
南宮第哼聲,「朕這二哥龍椅坐得這麼不安穩,不如別坐了,省得長期憂心短命了!」
張英發這一聽,大驚失色。言下之意是要回京復位了嗎?這麼一來,京城的那位,真要睡不著覺而短命了!
見對方那死白的臉色,南宮策抿笑。「你不如捎個消息告訴他,朕還是會去長沙的,不過,若是他不放心,可以跟著朕一起待在長沙作伴,京城那裡,就擱著爛吧!」說完,他哈哈大笑。
張英發可是笑不出來。這人是說得到做得到,如果京城的那位真惹毛他,絕對有這可能的。